那名女子端坐在楠木椅上,手中把玩著一株露草,白瑕的鵝蛋臉上兩道娥眉深深糾結,眼眥中的黑色金剛石流轉著一股濃濃的哀傷。
她不時開闔半掩的窗子、不時起身繞著房內走,心中那把焦躁的火焰一發不可收拾得燃燒著,不免從櫻桃小口中呼出長長哀嘆。
已經兩年了,她卻遲遲不見自己真愛的夫君,難免有些負面思緒浮上心頭。
「冬青、冬青。」
她奈按不住,朝門口喊道。
頃刻,身穿粗布麻衣的侍女急忙地推開門拜跪。
「娘娘,何事吩咐?」
「主上回宮了嗎?」
她問道,平順的語調中多了幾分焦急。
「啟稟娘娘,還沒。」
每當她一聽見一成不變的回覆,心中那塊石頭變增添不少重量。
「啊、啊,怎會如此,真是叫人擔心。」
交疊的小手環姆指旋繞著。
近幾個月因為袁將士的政變搞得慈禧太后幾近歇斯底里,所有國家重要審核全由慈禧太后一手包辦,原掌有大權的光緒帝又下落不明不得不讓她茶不思、飯不想。
她可以不要銀羅綢緞、不要正室的美名,她只想和好不容易結為連理的夫君相知相惜,為此;更不惜將宮廷機密透漏給身為維新志士的兄長,只盼望志士們能夠想出妙計令保守者改變頑固的執事措施。被降為貴人的她,原已無怨無悔地陪伴夫君,誰知慈禧太后那女人是否就是拆散兩人的真正元兇!
她眨著眼,心頭甚悶。
回憶如潮水般湧進,年少時與夫君歡愉的日子像連環圖一般迅速覽閱。
自幼聰慧的她打從第一次入宮覲見時就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
然而,那也是一次慘痛的失戀印像。
外貌出眾的靜芬因為皇室聯親一舉奪得皇后的寶座,站在大臣後方的她緊緊握住姊姊瑾妃的手,凝視坐在雕欄玉砌的龍椅上那五官姣好的少年。
淡淡的情愫因為少年的一顰一笑而在心中深耕萌芽。
瑾妃進宮後,她連帶受惠入宮,捨棄了舊有的名字,被眾臣冠上短而典雅的稱呼--珍妃。
有了美味豐富的佳餚、精緻美麗的真珠飾品,這是每個少女夢寐以求的頂及生活,然而;卸下紅豔的妝、脫下絲綢彩緞後的她是多麼空虛寂寞。
每當瞥見靜芬皇后與光緒帝兩人在御花園徘徊時,她只得掀起單薄的布簾、偷偷地思慕,胸口有如釘上一隻粗螺旋,不斷加深力道。
為了得到他的青睞,她不眠不休地精讀文史,有時做做女紅、有時練字,美麗的倩影更頻繁出現在大型典禮上,名氣越盛,她與他的距離越發的短了許多。
那天,光緒帝收到一封奏摺,他徐徐攤開,驚見娟秀的梅花篆字在筆鋒間傳來一股柔情。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上邪』啊......」
他淺淺一笑,那柔情似水的字跡滲入心坎。
這名女子慧黠大膽,將奏摺信當作情詩般抒寫,令他備感興趣。
「來人,將珍妃請來。」
不久,纖細好聽的聲音傳至耳畔。
「皇上吉祥。」
她做了個禮,低著頭不語。
「將頭抬起來。」
他有些期待的說道,一手托著下顎。
浮現眼簾的,是張美若天仙、柔弱中帶有一絲傲氣的美人兒,光緒帝眼睛為之一亮,眨也不眨的盯著。
「真如傳言中美麗。」
她輕笑。「不敢,小女平庸。」
「珍妃。」他喚道。「妳會什麼?」
「小女才識淺薄,略知經書文史,若有幸替皇上分擔一些公務、在一旁服侍您這對珍妃來說已經莫大感謝了。」
他在心中感到安慰,看著眼前紅著眼眶的女子,平靜的心湖倏地染上幾朵漣漪。
此後,她避了靜芬皇后的耳目,換上男人的衣裳、藏了腦後的青絲,規規矩矩地跟在皇上身旁。她的才識甚高、膽量夠大,往往一些重大決策都因她的一番說詞而批准,如此完美的女人深深地在光緒帝身上烙下不可抹滅的火苗。
晚宴過後,養心殿只留下半醉的光緒帝以及喬裝成太監的珍妃。
她握起絲織品為光緒帝擦拭龍袍上得酒漬。
「有妳在我身邊真好.....」
光緒帝喃喃說著。
「如果、如果母上沒有選擇靜芬就好了.......」
珍妃鼻頭一酸。「皇上您喝太多了。」
「唉,朕還清醒著呢....怎麼沒有早點遇見妳呢?」
「皇上,」她心口痛得流下淚來。「就算珍妃一輩子只能以這種身分活下去也是幸運得了,珍妃發誓永遠只留在您身邊,這就已經很足夠了呀。」
光緒帝一聽,心疼的摟住骨瘦如柴的人兒。
「朕這是為妳好,朕不甘讓妳做二妾呀!」
「不,」珍妃輕輕推開他,十分堅定得望向他的雙眸。「珍妃只想做皇上的人。」
光緒帝望著她美麗的臉龐,輕扯帽帶,那頭烏黑的秀髮輕瀉而下,他愛憐著眼前的人,緊緊擁住她......
這件事情引起軒然大波,徹夜等待夫君回閨房的靜芬皇后命僕人前去尋人,正巧看見兩人纏綿的情景,上至通報慈禧太后、下至奴僕飯後的閒話家常。
光緒帝為此負責而將珍妃納為二后,這更加深靜芬皇后對珍妃得不滿。
她命部屬買通珍妃的人,將戲子的一隻鞋偷藏入被褥之中,加以向慈禧通報珍妃與伶人有染,然而當珍妃受廷杖之苦時卻秉持著一貫純淨堅定的眼神怒視著婆媳二人。
「小女並沒有勾引戲子、請太后查清還小女清白!」
那正氣凜然的眼神依然在慈禧腦內徜徉。
思緒因門外的吵鬧而中斷,珍妃看看四周,依然是冷淡得安靜。
遭入冷宮中的生活果真度日如年,她感慨。
門外一聲巨響,幾十名隨從尾隨慈禧太后入案。
珍妃一驚,兩年得不聞不問,這次來必有蹊翹。她趕緊做個禮,整整衣裳道。
「皇太后吉祥。」
慈禧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拉扯著。
「妳過來。」
她粗暴的扯著她半托半行的朝花壇走去。
「皇太后您這是做什麼?」
不顧手腕傳來的陣痛,珍妃驚慌問道。
「今夜我要賜妳死。」
她一愣,神情怪異的望著眼前有著肅殺之氣的女人。
「哼,瞧妳一付呆頭呆腦的,我告訴妳,那是我的寶貝兒子下令的。」
離老舊的水井越來越近了,珍妃心中的惶恐不斷助長。
「不、不是,那是您騙我的。」
慈禧手一放,下令道。「快將她扔進井裡,八國聯軍大概快進城了。」
十幾名隨從,有男有女,紛紛架住珍妃在空中狂舞的四肢。
「不!不該是這樣的!我想見光緒!我想見我的夫君啊!」
一旁的侍女聽見,豆大得眼淚變從眼角流下。
「娘娘對不起,皇太后說過如果我們照她吩咐就會帶我們避開聯軍的耳目。」
「不、不要!」她害怕的流下淚來,眼神一就惡狠狠地的盯著冷眼旁觀的慈禧太后。
「我沒罪、罪不該死、只有皇上能定我罪!」
啪一聲,珍妃落入黑暗的井中,慈禧嫌惡的喚道。
「把井蓋上!」
光緒在寒冷的夜中驚醒,遭母上囚禁的兩年來沒有一刻是安穩的。
他低頭,詫異胸前落地的紅線頭,那是珍妃給他綁上的,這兩年來的精神支柱。
輕柔地時起地上連接紅線的護身符,掏出泛黃的紙,輕唸道。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一顆淚珠滴下,脆弱的紙瞬間裂成斷斷續續的碎片..........
※文章小記:
原本是想寫甄皇后的故事,但是卻又怕寫不出真皇后的感覺,再加上要寫漢代
的人還挺多的,因此選了「珍妃落井」的故事。
前面一開始頗似一般愛情文藝的,我也很詫異怎麼會寫出這種東西來。(羞)
幸好結尾依然是悲劇。(遭踹飛)
這次算是拖得蠻久的,甚至有種「啊,可以中途不參加嗎?」得念頭,唉唉、改
不掉的懶惰病。
有不少IF的文章和新的主題還沒有看,像是小湘、小翼、蘇眉,甚至是一些新
進的朋友都沒有給予回覆,某shi會找時間一次看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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