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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愛的鼓勵 6訂閱站台

　　以一年一武俠的速度，穩定而紮實地寫出其心中武林全景的趙晨光，原訂今年完稿、三部曲的【浪跡天涯】系列在《浪跡天涯卷一：樂游原》、《浪跡天涯卷二：江南路》之後，卻自行繁殖了不在預定計畫裡的《浪跡天涯卷三：不理原》，她甚至得因此在自序之中向眾人告罪──但其實，讀得上癮的讀者有誰會計較這麼意外而美好的插曲之衍伸？搞不好還有人恨不得趙晨光最好一直往旁邊輻射開去呢。

　　大反派羅剎天（但也是個可憐人，令我聯想到溫瑞安【說英雄．誰是英雄】系列的超強人物關七）成為卷三最主要的障礙（比不理原、大夢沼澤都還要可怕），他是個心神喪失的無敵刀手，即使聯合眾人之力，也難以撼動，也是血魔傳人縱橫天的大徒弟，另一個徒弟則是卷三最陰狠但同時又教人著迷的邪惡角色羅剎地。當小說尾聲一切真相揭曉時，羅剎天與羅剎地這對天與地的性格對照與行動意義，就都有了相當的重量。

　　我總以為趙晨光是溫瑞安與古龍在當代還魂的合體──前者幾成自我輪迴地獄的背叛與逃亡主題，後者的陰謀氣氛與英雄明亮人性溫暖風景，都成為趙晨光武俠最鮮活的特色。但趙晨光到底是比兩位前輩武俠人溫和多了，她筆下人物，包含冼紅陽、越贏、莫尋歡、葉雲生、杜春等，都有一種使人產生親密感的能量，而且持續不斷有角色正在加入這個行列，卷三又出現諸如千面人魔風陵渡、顧從容等等心醉人物來。

　　同時，在悽慘苦難與陰謀論方面，趙晨光也決計不像溫、古那般竭盡所能地殘暴。她即使寫羅剎地也是帶著一縷不滅不失的同理同情去照看那個角色，使其心理與生存手段都有著某種雖無以贊同但又能理解羅剎地內在狀態的豐厚意味。

　　此外，《浪跡天涯卷三：不理原》有兩部分讓我特別關注。其一是葉雲生的悟劍。趙晨光調度著葉雲生感覺到寂天寞地（好令人懷念的溫瑞安用語）的情緒，繼而他又想起莫尋歡對他陷入停滯的快雪時晴劍法的評語：「太正，便少了情。沒有情的劍，就好比美人不曉得薄怒輕嗔，雖說恁是無情也動人，到底少了那麼分氣韻。」

　　這裡說的好極了。無情與有情一直是武學的基本辯證，那便像入世與出世，抑或自我與他者的總體論述一樣。劍是無情物，人卻需要是有情人。人若也跟劍一樣無情，那麼就等同於劍役使操控了人。趙晨光且更進一步地研磨葉雲生此人的過度正直。只有正，就無法懂得斜。缺乏對斜的認知，那麼正就顯得單調而僵硬。這種結合武學進境與人物個性的探索，淡淡幾筆，就有著分外深邃的滋味。

　　其二是善於扮演他人的羅剎地被冼紅陽追問：「你到底是個人，還是個影子！」時，忽然心念動搖了，他忍不住想著「自己原本的個性究竟是什麼呢？」善於易容的羅剎地太習慣演出別人眼中所期望的樣子（他不但想要迎合師傅縱橫天，也暗自以杜春、越贏眼中的莫尋歡模樣討得兩人的喜歡與信任等等），而終於遺落自己的真實容顏，成為面目模糊之人，連自身的本來亦無以獲知。這又儼然是趙晨光殘酷的心理透視、分解時刻。

　　羅剎地於此乃與多瘴霧的不理原有一人與地相融難分彼此之感。《浪跡天涯卷三：不理原》傑出的部分就在於此。趙晨光把她對羅剎地的情不自禁，以甚為理智的形態分析與歸納，方能（自動）發明這樣精彩的漂亮人物來。

　　在不理原此一絕境，不管好壞人物（包含追捕冼紅陽的雲陽衛首領之一陳寂），人的理性（思維與判斷）與感性（友情、愛情與恨意）都被趙晨光提煉為寶，恩怨情仇與人物關係遂變得複雜萬分，再也無法片面地切割成正與邪。

　　於是，《清明記》、《浩然劍》、《他日相逢》乃至於《浪跡天涯》前兩卷以來輕愁情思的氾濫，到《浪跡天涯卷三：不理原》則被細密地收拾，有那麼一種令人再三沉潛迴吟的生命的厚度啟動──

　　而我個人相信這是趙晨光至今為止完成度最高的武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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