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店裡震耳欲聾的音樂,毫無保留的撞及所有人的耳膜,舞台上舞者的動作同時也迷幻著所有人的視覺。
又是一個笙歌的夜晚。
龜井在更衣室換下暴露的服裝,穿上普通的襯衫和牛仔褲,罩上黑色大衣,戴上耳機,悠揚的古典樂舒緩了被擾攘折磨整晚的耳朵,這個習慣,一直沒改,龜井坐在板凳上,無聲的嘆氣。
離開夜店,龜井搭上最後一班的電車,乘客也已經不多,她可以好好的放鬆一下,這時,一個褐色短髮的女生上了車,龜井的視線基於好奇,不自覺的移動到那個女生的身上。
總覺得那女生很像從前的自己。
龜井想到這,某個人的身影又再次闖入她的腦海,那揮之不去的過去,對現在的她來說,只是痛苦而已。
回到家,龜井隨手把大衣丟在沙發上,才想要弄些東西來吃,發現桌上有張字條:「我煮了咖哩,記得要吃,妹。」龜井失笑,老早就已經搬離家,因為本身是東京人,家人們還是把她家當作從前她的房間一樣自由進出,「P.S.別老是把東西丟的到處都是。」她沒看到那句就跑進房間睡了。
隔天,龜井一直睡到下午才醒過來。
當水柱打在身上時,龜井發出舒服的呻吟,她讓熱水沖刷自己的頭,她閉上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像遺忘了一樣,她很想脫離現實,但是,畢竟還是得回到現實,她關上蓮蓬頭。
鏡子裡的自己,已經不像從前一般的有精神。
擦拭著褐色長髮,龜井到陽台上吹風。
「午安。」龜井轉過頭,發現是昨晚的那個女生,她有些害羞。
「午安。」龜井露出笑容,「我叫亀井絵里。」
「我是夏焼雅。」小雅把甜點擺在桌上。
「沒想到我們是鄰居。」龜井靠近夏燒的陽台,「做點心是妳的興趣嗎?」
「呃…算是吧…」沒想到小雅也會有害羞的神情,「我和朋友一起開紅茶專賣店。」
「絵里,我們要一直在一起喔!一起登上世界的舞台,一起跳舞。」那個人輕輕的把左邊的耳機放進龜井耳中,「就像圓舞曲一樣,希望,我們沒有結束的一天。」
那個時候,彆扭的龜井也難得露出害羞的表情。
「真羨慕呢…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龜井撐著下巴,對上小雅不解的眼神,「現在像妳這樣,可以照著自己的想法做事情的人已經不多人。」她惆悵的神情令人心疼,「所以我很羨慕。」
「妳的意思,是說我們不受現實限制嗎?」小雅把其中一盤蛋糕遞給龜井,說:「我們也是有成本擔憂的啦!但是,那個人總是要我們別擔心。」小雅的笑容很幸福,就像面對重要的人的時候,才會露出那樣的笑容。
「夢和現實阿…」龜井嚐了一口蛋糕,「妳還年輕,有很多的時間可以去追求夢想,哪像我阿,還沒達到夢想,就已經先被現實給擊敗了。」
「妳不喜歡妳現在的工作嗎?」小雅啜著紅茶。
「當然不喜歡啊!」龜井把蛋糕放在自己的桌上,「要是男生聽到我做這種工作,人都跑光了,誰敢跟我交往?」
「特種行業?」小雅半開玩笑的問。
「也不是啦!」龜井搔搔頭,「是在夜店裡當舞者。」
「妳喜歡跳舞嗎?」小雅稱著下巴,似乎在想些事情。
「我喜歡跳舞,只是不喜歡在夜店裡跳。」龜井轉過身,讓自己靠在欄杆上,背對著小雅,「但是為了生活,不得不這麼做啊!因為,我是個滿腦子只有跳舞的笨蛋。」
「笨蛋!妳可不可以多看看我啊?」
龜井想起曾經有個人這樣對她大叫。
「妳…要不要到我們店裡來?」小雅的聲音很輕,帶著不確定性,是個邀約。
龜井驚訝的看著小雅,說:「但是,我只會跳舞。」
「我只是想,或許妳和愛理成為朋友之後,看事情的想法會有些不同。」小雅收拾著桌上的盤子,「愛理她…是個擁有不可思議的魔力的人,她曾經給我一個希望,所以我才變成現在的我。」
「她…是妳喜歡的人吧?」龜井輕笑著說。
「不…」小雅回以笑容,「她比喜歡的人,更重要,是影響我一生最大的人。」
這有什麼差別。龜井心想。
龜井第一次走進店裡,就是在小雅的帶領下。
那時候愛理的身上還穿著草綠色的雨衣,看來是剛從外面回來,因為不喜歡撐傘,所以愛理在下雨出門的時候總是穿著整套草綠色的雨衣。
「為什麼要選草綠色啊?」龜井皺起眉,看著眼前這個熱愛草綠色,導致所有的使用物品幾乎是草綠色,幸好愛理還沒傻到把茶具也都只買草綠色的,不然這家店會變得十分詭異。
「因為,我喜歡河童阿!」愛理回答的理所當然。
卻差點讓龜井想直接掉頭回家。
「小雅帶來的啊?」那個叫桃子的女生,不管做什麼事情總是翹著小指,龜井坐在吧檯前看著桃子擦杯子的時候,忍不住伸手把她的小指給壓了下去,馬上遭受桃子的白眼,「看來個性跟小雅一樣討人厭。」
「沒問題嗎?小雅。」龜井轉過身和小雅說悄悄話。
「嗯?」小雅倒是沒發現,跟她一起開店的這兩個人很不正常。
龜井完全無法理解,愛理到底怎麼影響小雅的人生。
「小雅,幫我拿阿薩姆的茶葉下來。」愛理指著櫥櫃上的金色小罐子,「感覺,龜井さん就是阿薩姆一樣的人。」
又來了,說著奇怪的話。龜井也無力去吐槽了。
「龜井さん知道阿薩姆紅茶嗎?」愛理把茶葉罐打開,輕輕的倒出一些茶葉在手上,給龜井聞聞看,「很濃的麥芽香味吧!這就是阿薩姆紅茶的特色。」
一提起紅茶,愛理就是有源源不絕的熱情,看著這樣的愛理,龜井有些出神,她想起從前的自己,是不是也是這樣呢?
總是向前看,只會越過一道又一道的障礙,全力的朝著夢想奔去,都忘記休息,忘記身邊的人,眼中,只看得見夢想。
這樣的自己,果然很討人厭。
「龜井さん?」愛理偏著頭,疑惑的看著龜井。
「阿…沒事。」龜井發現自己又想起從前的事情,連忙低下頭喝茶,「好燙…」
「我都聽小雅說了喔!」愛理微笑著,眼神很誠懇,「龜井さん的煩惱。」她收拾著茶具,把茶葉又放回櫃子上,坐在為了拿取方便而設置的小梯子上,「我想…只要是有夢想的人,都會有這個煩惱吧!」
「或許吧!」龜井垂下眼,在她的人生中,有個人就沒有這樣的煩惱阿…
「我總是和小雅她們說,只要看著前面就好了,下面會絆倒人的石子,我會負責。」愛理隨手從架子上拿下一個杯子,「就像這個茶具一樣,妳知道嗎?要喝茶,也得用對茶具才行,是一個陪襯。」
「就像阿薩姆茶一樣。」愛理擦拭著剛才拿下來的杯子,「龜井さん的個性,十分的單純,只要認真的跟妳相處過,就會發現其實妳不難理解,因為妳的雙眼,很清亮透澈。」
「要我來說的話,龜井さん只是一時的迷失而已。」愛理把杯子放回架子上,「我也曾經迷失過,誰不會迷失呢?人生有七八十年,沒有人可以一路順暢的走到終點的。」她抬起頭,微笑著,「我是一直這麼相信著,只要不要忘記初衷,總有一天可以到達自己的夢想。」
「龜井さん,妳忘記了嗎?跳舞給妳的那份感動…」愛理在走進廚房前,淡淡的問。
龜井哭了。
在她離開店裡的那瞬間,淚水就像潰堤一樣,不停的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