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一直以來,我不在乎任何人,自從媽媽離開後,我對所有人的信任也早已消失,但現在,我卻那麼的在乎小愛的一舉一動,或者是她身邊的人,我都會注意,是否會有特別的人。
從那天算起,我已經一個禮拜沒有去阿垣那裡了。
一想到那裡,我就會想起那天,小愛對那個姊姊的溫柔神情、動作,都讓我的胸口悶到不行,坐在位子上,我撐著頭,看著窗外的綿綿細雨打在窗戶上,台上英文老師說著不純正的英文發音,我輕輕的嘆氣。
「咚」的一聲,一張小紙條彈到我的桌上,是我身後的有原丟過來的,我斜睨了她一眼,打開紙條:「妳最近都悶悶不樂的,是因為下雨了嗎?」
最好是因為這種爛原因。
「鈴木同學,請妳來念一下這段。」英文老師突然點到我,在我正想回頭諷刺一下那傢伙的單純的時候。
「是。」我站起身,「It has been…」
多麼無趣的學校。
下課後,那個一直纏著我的笨蛋跑到我的身旁蹲下,像是小狗狗一樣,她笑著說:「妳已經一個禮拜沒有蹺課了耶!你是不是發燒了阿?」
「是嗎?」我抱著胸,「因為下雨吧!」真的是這種爛原因。
「可是…妳一點都不開心。」有原有些落寞的說,「我比較喜歡那個每次蹺課之後,都帶著幸福笑容回來的鈴木同學。」
我有些驚訝的看著她,什麼時候我被她觀察的那麼入微了?
「關妳什麼事?」被看穿的尷尬,我只能用憤怒掩飾,站起身,我離開了她的視線。
我只知道我一直在奔跑,在雨中。
像是看不見的路,有一股力量帶著我在雨中奔跑著,為什麼她跟小愛一樣,可以輕易的看穿我,甚至只是我平常的小動作!不甘心…我不只是那麼單純的人而已!我所希望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等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站在唱片行前,一推開門,老闆驚訝的看著全身濕透的我,不顧他的眼光,我衝進了鋼琴室,「鏘!」我的手指開始在黑白鍵上飛舞,李斯特十二首超技練習曲第四曲「馬采巴」。
緊閉著眼,我想像被綁在野馬上的馬采巴,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等到野馬筋疲力盡,我多麼希望這麼沈重且繁複的音符可以像帶走馬采巴的野馬一樣,帶走我的鬱悶,但是,眉頭卻是越來越緊皺,彷彿我才是馬采巴,我已經快要與現實脫離,我的心情越來越沈重,幾乎要把我給壓垮,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我睜開雙眼,單手支撐在鋼琴上喘氣,另一手緊緊的抓著胸前。
當我抬起手,想要再彈一次的時候,有個人抓住了我的左手,說:「不要再虐待鋼琴了!」我驚訝的回過頭,「當然…還有妳自己也是…不要再虐待妳自己了…」
小愛…
「愛理,好久不見。」小愛伸出手,她撥開我額前的凌亂的瀏海。
為什麼又是那麼的溫柔?為什麼又是這樣的對待?就像她對其他人一樣…我想要在小愛的面前變成是特別的…
「小愛…」我伸出手,緊緊的抱著她纖細的腰,「我很想妳。」
「我知道…」小愛撫著我的頭髮,「愛理這個禮拜都沒有到阿垣那裡去,有點寂寞呢!」她牽起我的手,「走吧!我們到阿垣那裡去。」
我們兩個撐著傘,走在巷子裡,都不發一語,覺得有些尷尬,我轉過頭對上她的視線,她正好也轉過來,我又彆扭的別過頭,小愛伸出手,覆上我撐著傘的左手,說:「那天…」
「那天沒事。」我在她再次提起那件事情,阻止了她,我一點都不想要想起那天的事情。
「嗯…」小愛又低下頭。
我們一起走進阿垣的店,阿垣一看見我和小愛的表情,就無奈的嘆了口氣,她走到我們的座位旁,說:「今天要喝什麼阿?」
「藍山。」我們兩個同時說了出來,又同時別過頭。
阿垣伸出手,拍拍我的肩膀,像是再說,要我再多等小愛一下,我看向低著頭的小愛,那侷促的樣子,很惹人憐愛,我伸出手,牽起她,對阿垣說:「店裡的鋼琴借我一下。」
「隨便。」阿垣熟練的把咖啡豆放進機器裡。
我輕輕的掀起鋼琴蓋,說:「剛剛我的心情很混亂,所以才彈李斯特的曲子,現在,小愛再聽聽看,我是什麼心情。」
樂曲一落下,小愛立刻回過神說:「是德布西的快樂島!」
我輕輕的笑著,自由的曲風,正好和我的個性很相似,輕輕的閉上眼,我彈奏德布西熱戀時所寫下的快樂島。
「愛理…妳還沒有彈到德布西所想要的境界…」小愛坐到我的身旁,「德布西寫這首歌的時候,正在熱戀,妳的快樂島還有些憂鬱,為什麼呢?」
「呐呐…為什麼呢?」我輕笑著,把頭擱在她的肩膀上,「我也不知道呢…」
小愛輕輕的笑著,伸出手,落在鋼琴鍵上,是巴哈的平均律,比起我的李斯特,巴哈的平均律必須讓手指一直維持在一樣的速度,這樣的技巧是更困難的,不過小愛似乎彈得比平常更加平靜了…
最後一個漸弱,小愛輕輕的偏著頭,靠在我的頭上,說:「我很想讓愛理的心情平靜下來,所以我彈了巴哈的平均律,不知道,有沒有作用呢?」
「只要小愛這樣待在我的身邊就會有作用了…什麼巴哈,根本比不上小愛…」我輕聲的說。
「喂喂…妳們兩個可以停止那種粉色氣氛嗎?」里沙手撐在柱子上,沒好氣的說,「我這是知性的咖啡店,可不是會飄著小心小花的那種。」
「呵呵…抱歉,里沙。」小愛回過頭,笑著說。
我和小愛才剛坐下要品嚐咖啡的時候,那個不識相的姊姊又來了…「小愛!我需要妳的幫助!」
「繪里,妳怎麼又來了阿?」里沙撐著頭,看向我,露出詭異的笑容。
嘖嘖…真討厭…
繪里把她的小提琴放在桌上,說:「這次教授超沒良心的啦!要我拉蒙提的查爾達斯匈牙利舞曲!小愛!根本沒有人敢彈這首曲子的鋼琴伴奏阿!要跟我搭配,又要那種自由奔放的感覺,只有小愛妳做得到了啦!」
「耶?」小愛皺起眉,「繪里妳是不是惹到教授了阿?」
「誰惹到他了阿?」她抱住小愛的腰,「小愛,妳一定要當我的伴奏!」
「這…妳先拉一次看看吧…」小愛搔搔頭,她似乎早就知道了繪里會怎麼拉…
只見她拿出小提琴,調了調音,接著就是一連串脫序的音符,徒有高超的技巧,卻完全沒有什麼節拍可言…她是怎麼考進星學園音樂大學的阿…連我都嘆氣了,難怪小愛會露出那種表情。
我嘆了口氣,站起身,說:「把鋼琴譜給我。」視譜向來是我最強的部分,然後要繪里到鋼琴這邊來,「拉吧!」
接著當然又是她那種完全不理會伴奏的演出,沒關係,我李斯特都可以彈了,這種人也算是小case,其實,她還是有種規律可以抓住的,只是在慢的時候太慢,快的時候太快,一曲結束之後,她驚訝的看著我,說:「完美!!!」
我拿起鋼琴譜,交給她,說:「妳根本沒有任何節拍可言,還是另請高就吧!我不陪妳玩。」
「怎麼這樣!」她又露出那種快要哭了的表情,「小愛!幫幫我!」她見我這樣鐵石心腸,只好把目標轉向小愛,希望靠她來讓我答應。
小愛無奈的看向我,說:「愛理,妳就答應繪里嘛!」
「呃…」我別過頭,那樣的眼神我會受不了阿!
繪里抓住了我的弱點,把小愛抓到我的面前,小愛皺起眉說:「愛理,拜託妳啦!」她雙手合十,舉在我的面前,又閉上一隻眼睛,天阿…我覺得我會被她的眼神殺死…
「好…好啦…」我紅著臉,敵不過小愛的可愛攻勢,我答應了。
「Yes!」繪里開心的跳了起來,抱著我搖來搖去,「我就知道愛理最好了啦!」
「誰准妳叫我的名字!」我當然要報復一下,用力的在她的腹部揍了一拳,看著她倒在地上,我突然有種莫名的成就感,「之後,我有空的時候,妳就來這裡練習吧!」
「喂喂…至少要問過我這個店長吧!」阿垣的抗議無效,因為我們又祭出小愛這張王牌。
就在小愛和阿垣正在做最後的攻防戰時,繪里把我拉到一旁,拜託,我又沒跟她多熟…只見她露出詭異的笑容,小聲的說:「呐呐,愛理喜歡小愛吧?」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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