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鳳水的心軟，莫向晚便在水底宮殿暫居了下來。
由於這座水神宮殿裡是個活人少到可憐的地方，莫向晚因此覺得有點不習慣成天無所事事的日子，於是在百般無聊之下，勉強找了一點事情來做。
既然水神大人說過祂並不想要什麼新娘，他也只好順從，反正他就算不當新娘，還是有其他的功用的，譬如掃掃地、洗洗碗之類的簡單事情。
只是，不知道是否是在人間界居住慣了，在這座偌大的華美宮殿裡，他所有的謀生能力皆派不上用場，而且他給自己找來打發時間的那些事情也差點由上手變成了麻煩，這點讓他很哀怨。
因為他如果不做點什麼來報答水神大人，他的心底會繼續過意不去的。
這麼思考著，莫向晚於是又恍神去了，只是不停地重覆著手上搓揉的動作，直到他略微粗糙的指尖碰上了石板為止，未會意過來的他因而愣了一下，最後低下了頭，在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好事之後，臉色瞬間乍青乍白。
「糟了！衣服......被我洗破了！」
瞪著眼底那件被他用手搓破的上好衣物，莫向晚的臉色由紅轉白，再到黑，暗地裡喊了一聲不妙；這件衣服可是他自水神大人的殿閣裡頭拿出來洗的，現在被他洗破了，水神大人會不會生氣啊！？
有些傷腦筋地瞪著眸子，莫向晚忍不住喃喃自語起來，跟著心慌地隨意再搓了幾下衣物之後，就把它丟進擱在小池邊的籃子裡，然後快速地站起身來。
「哎呀，就算衣服破了，也還是可以補丁的，我在慌些什麼呢......」喃著不甚清楚的語句，莫向晚努力地搖頭晃腦，想要甩去腦中過多的思考，驅走心底的冷意，沒料到出水自池邊經過，見著莫向晚一個人獨自立在池邊自言自語，於是好奇地踱了過來。
「莫公子？」
「哇啊啊啊啊啊──」被這聲突如其來的詭魅聲給嚇著的莫向晚一時間手足無措，原本捧著籃子的手跟著嚇掉了，結果整籃的衣物就這麼落入池底，最後只聽得『咕嘟』一聲之後，再無聲息。
這下子，莫向晚的臉色可是整張青了，他回頭望著出水，焦急地道：「出水小姐，拜託妳幫幫忙啊──」如果來人不是女子的出水，他可能會當場揚聲慘叫了，因為籃裡的衣裳可都是水神大人平時所穿的那些啊！
「您需要出水幫您什麼忙呢？」出水不懂地歪著首。
「那個......衣服啊！衣服！」莫向晚萬分焦急著用手指指向池水的方向，叫嚷著：「那是水神的──」
「水神大人的衣服！？」
「是！求妳快點！」莫向晚慌亂地點頭。
「喔。」被人拜託的出水只好答應施法撈出那些跌落池裡的衣服。
「謝謝、謝謝！」莫向晚當場對出手相助的出水感激涕零，不過，就在隔一日，鳳水發覺自己的衣物上頭竟然有個醜醜的補丁和佈滿異味之後，臉色頓時白得跟雪花沒兩樣。
「莫向晚────」最無法忍受不整與髒汙，馬上怒極攻心的麗水神──鳳水登時發出一聲怒吼，讓整座水神宮殿不穩地震了震。
這一定是那個多事的凡人害的！
◎◎◎
沉聲裡帶著一抹聽得出來的極怒讓莫向晚趕緊自房裡奔出，在見到廊上的出水之後，要她將他領往水神大人現在的所在地──寢殿。
出水當時正端著一杯涼茶，正準備要上茶給鳳水，沒料見卻在半路上聽見水神自遠處發出的震天怒吼聲，結果當下便嚇得臉色發白，微然抖著姣美的唇瓣，不知所以地回過頭去瞥著踏著焦急腳步而來的莫向晚。
「莫公子，水神大人怎麼了嗎！？」被莫向晚本人要求只需喊他為“莫公子”就可的出水登時疑惑地顫聲問著滿臉焦慮的莫向晚，神色裡帶著一絲不解地看著莫向晚扯過她的衣緣，要求似的輕聲開口。
「出水，妳知道水神大人現在在哪裡嗎！？如果妳曉得，那就快點帶我去找他吧......」他剛才聽見水神正發怒地吼了他的名字，所以他猜測水神大人肯定是有要事急著找他的。
被一副急如星火的莫向晚伸手推著走，出水暫時忘了要害怕，登時茫然地問：「莫公子，你找水神大人有事嗎！？」
「當然有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莫向晚忍不住急道，見出水還愣著，於是趕緊伸手拉過她往前邁步，「出水姑娘，我們還是快點去找水神大人吧。」
「可是，那個......」出水無措地以潔白的指尖指向剛才被吼聲嚇得雙手一顫、使得瓷杯瞬間跌落在地化成粉碎，杯裡的茶水也跟著灑了一地，皺眉道：「都灑光了......」
「那個等會兒再回來收拾吧！」莫向晚回道。
雖然覺得莫向晚的害怕還挺莫名其妙的，但是出水仍然聽話地跟著他一起挪動著步伐，兩人踩著匆促的步子來到水神所在的寢殿的門外，然後停佇，由出水率先開口：「莫公子，水神大人就在裡頭了。」
莫向晚一連吞了幾口口水，腳步不再往前，只用雙眼瞪住面前的門板而沒有推開的動作，「那個......一定要進去嗎？」他還可以隱約地自門裡聽見水神發怒的聲音，因此遲疑了許久，忍不住回眸問出水。
看這恐怖的景況，他很害怕自己萬一被正在狂怒中的水神給一掌掐死了該怎麼辦！？
「莫公子，早死早超生。」出水睞了眼莫向晚，冷情地喃喃著。
......不是吧？出水姑娘還真是好絕情啊！
「莫向晚──」
欲哭無淚的莫向晚在門裡再度傳出悶吼聲之際，抱著必死的決心、大著膽子推開門，而且還不忘對後方看好戲的出水吩咐道：「如果我真的不幸成了第一個被水神殺死的新娘，麻煩請記得替我收屍。」
「莫公子，這你儘管放心。」
嗚嗚......叫他放心？放心去赴死嗎？
「水神大人，我進來了。」原以為一旦踩進門裡就會被水神大人一舉打死的莫向晚像個小媳婦一樣戰戰兢兢的，連頭都不敢抬起；憋氣憋了很久、適才藉著龍吼發洩了差不多的鳳水於是在見到莫向晚走到面前之時深吸了一口氣。
「莫向晚──」刻意低了好幾度的嗓音透著冷冷寒意，讓莫向晚忍不住顫了顫身軀，鳳水見他似乎真的很害怕，於是要自己暫時先冷靜些再啟口；因此，鳳水轉身呼了好幾口氣，再回眸的時候已然平復了心情。
「是......」
「你知道你做錯了什麼嗎？」
「我......」慚愧地低著頭，莫向晚不安地囁嚅著。
「抬起頭來！」
「是......」隨著輕顫的聲音抬眸，莫向晚看見鳳水的手裡揪著一件衣服，而那件眼熟的衣服上還有一處可笑的補丁，末了才知道鳳水為何震怒的莫向晚又低下了頭，不敢跟鳳水對視一秒，「對不起，我不該把它洗破了......」
聽見對方認錯了，鳳水恢復了之前的冷淡模樣，他曉得莫向晚為什麼這麼做的原因，所以他有必要再跟他說清楚，他於是伸手抬起莫向晚的下頷，冷銳的眼神慵懶微瞇、俊容冷冽，不容置疑地說：「......你不是我的新娘，不需要做這些事情。」
莫向晚被嚇到了，因而只能唯諾地答是：「是......」
見他受到教訓的樣子，鳳水忍不住哼了一聲，淡淡地勾唇：「如果你覺得無聊，可以讓出水帶你去書閣，那裡有很多書可以讓你翻到連時間都沒有。總之，你別再對我的衣服下手！」末句帶了點不悅與威脅，鳳水冷峻的神情讓莫向晚只能乖乖點頭。
「是......」
望見莫向晚畏懼地垂首，鳳水抿著唇，補上了一句：「我雖然同意讓你留在這裡，但不表示我能接受你改變這裡的一切一絲一毫，這樣你明白了嗎！？」
「不......」莫向晚微然抬眸，「我沒想要改變什麼的。我只是希望我能夠用我這微不足道的力氣幫你一點忙的。」苦笑，「但是我卻搞砸了......對不起。」
鳳水訝異地瞅著莫向晚對著他行了個宮禮，然後自行告退了。
人類，真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動物。
◎◎◎
人類，其實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動物，善惡兼具；而，莫向晚的單純善良讓他無法對他放下心來。
鳳水仍舊這麼覺得，因為這是後話了。
莫向晚在水神宮殿裡住下也已經有些時日了，平時他也遵照著鳳水的要求，明白了哪些事情不需他過問或插手，也因為鳳水曾經對他說過，他並不是水神的新娘這點。
因此，莫向晚的時間大部份都在鳳水所指定的書房裡頭打發去的，或是幫出水一點小忙，偶爾給為了那些奉祂為神的凡間人勞心兼勞力的鳳水，端個茶送個飯食什麼之類的。
原以為日子就這麼太平下去的，沒想到這日午後一刻，水神宮殿裡來了個尊貴的訪客，據說是水神的交好，仙界的樂官──竹吟。
他一身飄逸的綠色長袍與一張俊俏秀麗的臉龐相得益彰，恍若看見竹林仙子般的自天際乘雲駕霧而來，衣袍與褐色長髮微微隨風翻飛；他專程受託前來探探好友鳳水在凡間娶妻一事的虛實，只是沒想到竟真有其事。
竹吟坐在招待貴客用的廳裡皺著細眉，跟著放下端著瓷杯的纖纖素手，細目微瞟地望著好友那副就算相隔了兩界卻仍舊冷淡的面容，不禁狐疑起來，假如好友真娶親了，臉上會是這種表情嗎！？
沉吟了再三，竹吟思考起來，或許鳳水本身壓根兒不願意答應這門親事的，卻硬被那些固執的凡人們逼迫了吧！？
「怎麼了，竹吟？」鳳水的眸底洩出一縷光，望著眼前的好友正盯著自己出神去了，難道他美到竟讓好友看呆了嗎？
竹吟不用開口問，光看鳳水那張愣樣便知道了他此刻的想法，於是很無奈地瞄瞄沉醉在自己的美貌裡的鳳水，殘酷但輕聲地啟口說：「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鳳水。」這個友人怎麼下凡了還是一個樣呢？以往他在天界的時候也是如此，現在就算他下凡當了凡間的水神也還是沒什麼差別。
記得以前的鳳水特愛收集各式各樣的鏡子，老愛藉著鏡子端詳自己無雙的面容，被知情的眾仙封了個“百合仙”的名號，現在想來還挺好笑的，不過這也是鳳水的個人特色就是。
鳳水輕咳一聲，責難地瞥了眼友人：「竹吟，你到這裡來就是要跟我討論這事的嗎？」
既然他本人自己開口問了，竹吟也就順水推舟地求證：「聽說你娶親了？天界眾仙都想知道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鳳水一臉平靜，挪眼瞧著好友，不否認地淡淡頷首：「的確是有這回事。」
「咦！？」竹吟傻眼了，沒料到鳳水這麼快......這麼乾脆就承認了，而且不需他逼供。
「你在訝異什麼？」鳳水皺攏眉頭，「難道我不能娶妻！？」
竹吟好奇極了，聽見鳳水的反問之際連忙搖起頭來，「不是啦！只是、只是......」這太奇怪了嘛！他記得好友向來主張另一半絕對不能比他差的這點，而且起碼還要是個仙界公認的美人仙才能入他的眼，沒想到他竟然娶個凡人為妻，太令人......不，是太令『仙』難以置信了！
望著竹吟那副既皺眉又顯得難以相信的模樣，鳳水抿起丹唇來，「這是事實沒錯。」
「那......」竹吟暫時丟開了滿心複雜的心情，抬首：「能讓我見見她嗎？」
「你要見他？為什麼？」鳳水瞠眸覷著竹吟呵呵笑了起來。
「我想認識認識你娘子。」
「......認識他沒有什麼好處。」鳳水撇唇。
「哎呀，你怎能這麼說呢！？」竹吟噘嘴喃喃，「我只是想要看看她是哪種人間絕色而已。」能讓鳳水動心的凡人應該不差。
「......那你可以不用認識了，他很平凡。」
「我又不會吃了你娘子......嗄！？」話尾頓在奇怪的地方，瞬間瞪眸的竹吟瞅著鳳水那張面無表情的俊臉直瞧，詫異道。
「把你的嘴闔上，會有東西跑進去的。」鳳水以袖掩起半張絕塵面容，只露出一雙鳳眼似的眸子，看著竹吟依言緩慢地闔上剛才大張的小嘴，「為什麼這麼驚訝！？」
是很令他驚訝沒錯！
「......我只是很難相信一向奉美貌為圭臬的你竟然會──」選擇一個不起眼的凡人。
微然抿起唇來，鳳水瞥了眼好友，「......他有其他地方是美的。」
「......」竹吟忽然覺得他這好友其實一點都沒變。
◎◎◎
「你還是快些將那凡人送回人界去吧！」臨走前，竹吟站在門口轉身對著鳳水，忽然這麼開口，在乍見鳳水不悅地皺起眉頭來，竹吟忍不住再補上一句話，「凡人終究是凡人，他們的壽算不長的......你懂嗎，鳳水！？」
其實這一點就算竹吟不挑明說，他也曉得，但是他答應讓莫向晚留下的，他不想毀諾。
「這個我知道。」還是用這句話打發竹吟的鳳水忽然發現竹吟的眉尖一擰。
「但是你卻不是這麼做的，鳳水。」竹吟忍不住歎息了，瞥了眼固執的好友，說：「如果你要讓他走就趁現在吧！因為再拖下去的話......或許到時候就連天帝也無法命你讓他離開了。」
鳳水對這句近乎威脅的話露出一抹自信的淺笑：「不會的，你想多了。竹吟，你也曉得我從來不會抗拒天命，何況還是來自天帝的天命......」
難說喔！
竹吟瞟了他一眼，再度歎息起來；人界之人有情有心，不是天界之人的平淡漠然啊！
不過，他也只能提點鳳水到這裡而已，再多可就是洩露天機了。
見鳳水仍舊不改初衷下，無奈的竹吟於是又乘著仙雲縹緲而去，如來時一般的無聲無息。
送走了來探視他的竹吟，鳳水打算回到廳裡之際，卻在腳跟轉了個方向的時候發覺了一旁的長廊上已然立了一抹身影，詫異地望眼過去，見是那暫居在水神殿裡的莫向晚，鳳水當下不解地眨了眨眼，不知道他是何時出現在這裡的。
「你......」皺起眉來的鳳水啟口輕吟著，而後看著莫向晚的臉色微變，在他的注視下旋了個身，然後快步奔走離開；而，鳳水覺得他的表情與態度都很古怪，於是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下子之後，耐不住心下疑問的他追上莫向晚那遠去的身影。
踩著微微急促的步履立在莫向晚所居的偏殿大門外頭，鳳水此時正一頭霧水地要跨進門檻裡面，沒想到卻與自內室裡頭急走出來的莫向晚撞個正著，當下只聽見莫向晚唉叫了一聲，然後抬起被撞疼的鼻尖，淚意在眼眶聚集。
鳳水詫異地瞪住他，見他手裡挽了個簡單的包袱衝到他面前，於是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你要去哪裡！？」
被問及去處的莫向晚眨了眨眼，擠去了眼角的淚珠，目光閃爍地避開鳳水那雙灼然的瞳眸，囁蠕地說：「向晚感謝您收留的大恩，為了不給您添麻煩，我還是離開這裡好了。」故意忽略了心頭那股泛起的哀傷，啟唇喃喃著的他單手抓過包袱便要越過鳳水離開，但是鳳水偏偏不如他的意，已擋去了他的去路。
莫向晚一怔，抬首：「水神大人......？」
「你還能去哪裡！？別忘了就算你回到上面去，你這水神新娘的身份也還是無法被那些人們接受的，還有你那位妹子，你真能不顧及她嗎！？」鳳水沉著聲說著，一張臉色滿是風雨欲來，他好不容易才習慣了莫向晚的存在，現下他又卻自動求去，這又算是什麼了！？那他當初又為什麼要忍受他這個存在！？
忿忿不平在鳳水的心頭堆積，那張擱在莫向晚面前顯得臭氣沖天的冷冽俊顏讓莫向晚不知所措地咬著下唇，不自覺地往後方退了一步，被鳳水的話給戳中痛處的他也只能一陣苦笑：「我......」
「你什麼！？」沒好氣的鳳水隱隱生怒地瞪住他，讓莫向晚連句話都說不好。
「我......我......」這些他都知道啊！可是......可是他不希望因為他的關係而給水神大人帶來任何的麻煩，因為祂是一位慈悲的神，跟他這種短壽的凡人是不一樣的。
「說啊！」鳳水逼視著冷眸直直瞅著連話都會說得結巴的莫向晚，最後看著他開始漲紅臉，被逼迫得連聲音都因此哽咽起來了。
「我留在這裡只會給您添麻煩，我是個凡人，但您卻是天人。如果因為我而讓您出了什麼事，我莫向晚便是萬死不辭......」莫向晚說得合情合理，但是鳳水卻聽得直蹙眉。
如果他真的怕那什麼麻煩，當初也就不會點頭答應讓他住下了，只是這莫向晚是個呆子，連這點都不懂！
鳳水的臉色因而黑了幾許，冷聲：「你敢走試試看。」頓了頓，他瞄見莫向晚因他這句要脅的話而害怕地縮了縮肩膀，忍不住逸出一聲歎息，莫可奈何地咬牙，「如果你回去，麗州州長一樣會再送一個新娘過來的，你想給我找麻煩是不是！？」
莫向晚苦惱地攏眉，「是這樣啊......」
「因此，你不能走。」鳳水冷聲宣佈道。
「那我......」莫向晚抬眸覷向鳳水，小心翼翼地問：「可以留下來嗎？」
見莫向晚沒再固執地要求要回去，感覺心火驟減的鳳水瞅著他一副徵求他同意的膽小樣，忽然揚起唇來露出淺淺的笑容，讓莫向晚看得傻眼：「隨你。」接著，一個心情甚好的轉身就此隔開了莫向晚那個來不及問出的疑問。
如果州長想要再送一個新娘過來的話，直接拒絕他不就好了？
當然，鳳水壓根兒沒想到這點，因為他只是想要留下莫向晚而已。
◎◎◎
那日，自醫館裡醒來的莫璿兒一直是不言不語的狀態，館裡的老大夫覺得她奇怪，於是在疑惑滿腹之下試圖與她交談，問了她為什麼會在自家門前昏倒，然後被鄰人發現，送到醫館裡來的這一點。
照理說，這時候的莫璿兒早該與送親隊伍一起離開了村子，前往獻祭的麗川邊才是啊，為何她此時卻還在村子裡呢！？
「莫姑娘，可以請妳將原因告訴老夫嗎？」老大夫捋著鬚，有些混濁的眸子透出一絲的疑問，莫璿兒聽見問句，卻是坐在床榻邊一動不動的恍神著，似乎沒有開口的意願，老大夫只好再次輕喚一聲：「莫姑娘？」
「......」
還處在極度心傷中的莫璿兒不想看也不願去聽，僅是將自己與外界隔得遠遠的，她原本不想要再想起那些事的，但是她卻無法將事實的片段自腦海裡頭抹去，大哥在送親當日打昏了她，然後代她去到麗川獻祭，他當了她的替死鬼。
她一點都不想要這樣的......她只是希望在自己離開之後能給大哥一個比較無虞的未來而已！但是，沒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
「大哥......嗚嗚，你這個呆子、笨蛋！」莫璿兒咬著唇、扯著膝上的被褥不想哭出聲音，但是她卻無法遏止自己的心痛，斷續地自齒縫間迸出幾縷淒聲。
瞬間，晶瑩的淚水自眼角沿著雪頰緩慢地淌了下來。
老大夫看了也只是歎著氣，喃喃道：「妳這又是何苦呢！？莫姑娘......」
「沒人會懂，沒有人懂的。」莫璿兒哽泣著，用雙手掩起小臉，在失去唯一的親人之後痛哭失聲。
「看來，是妳大哥代妳去了吧！？那場祭祀......」儘管老大夫再怎麼遲鈍，也已經猜到了莫璿兒痛哭的原因，再忍不住地逸出一聲淺淺的歎息。
聽見老大夫出口的肯定句，莫璿兒不願回應，繼續掩面而泣。
沒阻止她，老大夫輕聲地說：「哭吧！既然傷心，那就大聲哭出來好了，或許妳大哥聽得見呢......起碼在『那些人』過來之前，妳還有一點自己的時間。」在那些人發現原本的新娘被調包而沒有去獻祭後，趕到醫館裡來追問原因之前。
因為『水神的新娘沒有死』的這個大消息在已知情的眾人傳言下，很快便會傳遍了整個麗州的。
不過，“水神的新娘是個男子”應該會比“代為獻祭”這事而鬧得更加沸沸揚揚的吧！
回應老大夫的是莫璿兒的一串不再壓抑的傷心哭喊：「大哥──」
第五章
然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妹子是如何的傷心難過的莫向晚在水神宮殿裡住得悠游自在，一絲勉強都看不到，這是因為鳳水在他身上施了一點適應這兒的法術，好讓莫向晚可以安全無虞地住在他的宮殿而不會有絲毫損傷。
其實鳳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留下這個凡人、也不曉得自己在想些什麼，竟然連考慮都不用就直接在莫向晚的身上施了一道的保身法術，而他自認為自己一向不會為了誰去花費如此的心力，沒想到莫向晚這個平凡人類竟然讓他開了先例。
這還真是奇怪。
鳳水凝著雙目低頭，仔細盯著被他圈在懷裡的莫向晚一臉專注的樣子，更加想不透了，他也只不過是個凡人......
「是這麼寫來的嗎，水神大人！？」書房裡的那方案前，端坐著的莫向晚盯著自己被鳳水握緊的手裡正拿著一枝毛筆於白紙上頭緩慢地挪動，然後一個漂亮遒勁的文字便這麼出現了，那是個『鳳』字。
沒聽見鳳水的回答，莫向晚驀然以眼角偷偷覷著鳳水美麗俊俏的絕色容顏發著怔，感覺自己的掌心開始冒出熱汗。
這麼漂亮的水神大人正握著自己的手教自己寫字呢......
平時的水神大人只是一尊威嚴的老者塑像，但是在接觸過後，他發現真正的水神大人卻是一個俊美如仙人的男子，與水神廟上的像差了個十萬八千......啊！對了，水神大人不是俊美如仙，而是祂本來就是個如假包換的仙人，難怪水神大人會這麼好看了......
想著想著，莫向晚忽然赧顏了，嗅著鳳水身上傳來一陣幽幽的香氣，瞥著那瓣近在咫尺且微微蠕動著的姣美丹唇，莫向晚的心跳因此漏跳了兩拍，不過他掩飾得極好，因為專心教他辨字的鳳水根本沒有發現。
......如果、如果真被發現了，他也沒臉見水神大人了；只因他這個凡夫俗子竟然用汙穢的思想膽大包天地冒犯水神大人，光憑這點他就該被雷殛轟成碎片不留一點渣滓了。
莫向晚有點哀怨地想著。
「是。」鳳水見字完成，便鬆開了握著莫向晚的手，察覺掌心裡的那股溫熱離開之後，他的心底突然有抹失落湧上，讓他瞪大了眼，急欲想甩去這樣的心情，壓根兒沒發覺對方也正躲著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驚得瞠大了雙眼，鳳水忍不住喃喃自語起來。
......難道他──不，不會的！他是最尊貴的水神，哪裡會為了一介平凡人動心呢！？
趕緊撇頭掩飾驚慌的鳳水忽地直起腰來，連頭都不回地對著莫向晚說：「這個字唸成『鳳』。」
「就是您的大名，鳳水的『鳳』嗎？」莫向晚很有學習心，誰叫他年少時候也只讀過幾個字而已，而且還是偷偷在私塾外頭偷聽的。
鳳水詫異地肩膀一抖，回眸來望著莫向晚此時正對著他露出一張燦爛笑臉，只好點頭：「是......」
莫向晚驚喜地一嚷，拾起案上的那張紙，狀似寶貝地抱在懷裡：「啊！那麼這個字可以送給我嗎！？」
鳳水不解：「你要那個做什麼？」不過是個字而已......
「這是您特地為我寫的，我想藏著一輩子。」莫向晚靦腆地笑了一笑。
「......」瞬間無言的鳳水在詫異地瞪過眸子之後，再度旋過身去的他以掌捂起微張的嘴，眼底流轉著動人的光波，頰畔生暈：「隨你。」語畢，便疾速地轉身踱出了門外。
原本只是要杜絕莫向晚再對他那些美麗的衣裳們下手，這才教他識字的，沒想到──那張捧著他寫的墨字而笑得一臉靦腆的俊容卻在他眼底成了最難以替代的珍寶！
自此以後，鳳水只要碰上莫向晚的事情，就再也是不是鳳水了。
◎◎◎
莫璿兒漠然地看著眼前的陣仗，麗州州長、主持祭典的眾法師、一些好事的閒雜人等，在她的面前排排坐。
原本不願意再多說的莫璿兒被眾人急切地追問了事件發生的原由之後，忍不住和盤托出了一切，反正她人現下就坐在這兒，不管再怎麼隱瞞這件事，代嫁一事最終也還是會自動曝光的。
她以一張淡漠的神情同眾人解釋完了事情的始末之後，便望著眾人一致朝她露出的憐憫表情，心頭忍不住斷續地抽痛了起來。
......她的大哥，只怕再也回不來了。
頓時失了主意，麗州州長在發現原來身為水神新娘的莫璿兒壓根沒有被送到水神的身邊去的時候，忍不住焦慮了起來，回頭望著眾法師們隨之露出的一抹鎮靜神情，開口求助道：「這下子要怎麼辦！？新娘弄錯人了啊......」他害怕的不是新娘不對，而是水神會不會在一怒之下發了大洪水直接淹沒整個麗州這點。
法師們見狀只得安撫，同時在心裡打起如意算盤，道：「州長，那麼......是否要再舉行一次祭典！？或許我們將真正的新娘送過去之後，水神大人就不會生氣了。」而且他們也還可以再海撈一筆，因為他們這麼多人要分那點獻金實在是不太夠。
「可是......」州長擰起快要焦禿掉的眉頭，煩心地喃喃著。
其實他們會送新娘給水神大人也是迫不得已的，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而且新娘也已經送過去了，他們已然達成了水神大人的要求了啊，又何必再多犧牲一條性命呢！？
見州長瞄著不言不語的莫璿兒的美麗側臉，蒼老的面上卻是一副的猶豫神情，法師們為了自己的『錢途』，連忙跟著一起跪倒，向州長力諫道：「州長啊！請您為州民們想一想吧！要是再來一次乾旱，這次麗州可是挺不住了！」
莫璿兒看著眾人那副急事的模樣，或許是自噩運底下逃出生天，這才讓她看清了處在她周遭的這一切有多麼不可思議與荒唐，她為此而揚起一弧冷笑。
說什麼獻祭水神是為了麗州州民，其實還不是都為了他們自身的利益！？
仔細想一想，如果不是這些人貪得無厭，哪來的這些事情！？她的大哥也就不會、也不會......
莫璿兒心痛地伸出纖手揪著心口的衣襟，她絕對要想辦法戳破他們滿口的謊言！
心痛的莫璿兒仰著螓首朝上方深深地吸了一口長氣，末了才睜著沉靜雙眸慢慢掃過眾人，而後緩慢地啟口道：「我大哥成了水神新娘的這件事情已經是事實，但是如果你們可以將我那無辜的大哥換回來，我就心甘情願地下嫁於水神。」
麗州州長攏起眉尖，「跟水神換新娘！？」他聽都沒聽過這麼奇怪的事。
眾法師們瞪眼、一愕，換新娘！？總比沒祭典舉辦來得好！至於新娘是否換得回來嘛......這個有待商榷。
「莫姑娘真是善體人心！那麼就這樣吧，州長！？」
本來還有猶疑的麗州州長見法師們連成一氣說服他，再加上莫璿兒也不反對，他也就只好同意了：「那好吧......」
「看來再次舉行祭典的日子要愈快愈好了。」此時的法師們忙著摩拳擦掌的。
◎◎◎
水神宮殿裡燈火明亮，莫向晚正坐在案前努力地臨摹著那日鳳水教他的字，神情專注得連此時自書房門口走進了一抹人影都沒有察覺，直到那人在他面前的幾寸停住了步伐，一片暗影兜頭罩下之際，莫向晚才察覺了不對勁地抬起頭來。
來人一身華美的織錦物，頭戴盤龍飛天冠，長髮束起披於腦後，一張天仙似的容顏讓莫向晚仍舊不太習慣地赧紅了雙頰，啟唇顫呼：「水神大人......」
聽著案前人兒的這句呼喚，鳳水馬上蹙緊細眉，面色上抹了一層不悅，淡道：「我不叫『水神』。」他不想聽見自莫向晚嘴裡逸出這類與他疏離的稱呼，何況，他准許一個凡人如此呼喚他，對方應該要感謝他的恩澤才是。
莫向晚彆扭了起來，拿眼偷偷覷著面前站得直挺的美麗神祇，臉上的紅暈忍不住加深了起來，期期艾艾地問：「那......那要叫您什麼？」如果說叫他『水神大人』會讓他生氣的話，那麼他該喊他為什麼好呢！？
不過，神祇們不是都喜歡凡人對祂們叫出敬稱來的嗎！？怎麼似乎他面前的這一尊水神跟別尊神不太一樣的樣子呢......
將眉頭蹙得更緊，鳳水的那雙鳳眼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去掉敬稱，喊我的名字。」
望著鳳水那張正經樣的莫向晚沒敢反對，只好按照鳳水的要求：「那個......鳳水大人。」靦腆地笑了笑，莫向晚總覺得這樣喊他面前的這尊神好像很沒敬意，不由得肩膀抖了抖，登時擠出一抹僵笑來：「這樣真的可以嗎！？」他會不會遭受天打雷劈啊？
「......」雖然不滿意那名字後頭附加的『大人』兩個字，但是總算可以勉強接受了，於是鳳水望著莫向晚扯扯唇角。
莫向晚鬆了一口氣，俏皮地瞥了眼上方，而後輕輕地笑了：「看來這麼叫您好像不會被雷劈......」以前的他不信鬼神，但是因為先前的代妹出嫁而遇上了這樁奇遇，他這才瞭解到原來世界上還有很多凡人無法窺見與知曉的其他世界。
包括他眼前這尊美麗到無法以常理來理解的水神大人。
「......」鳳水先是怔愕了一秒鐘，然後才會意過來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想到這個凡人還真是有趣，「你放心，西王母娘娘可是我義母，祂會記得連你一起罩的。」鳳水掩唇呵呵笑著，看來既優雅又不失禮。
「......」莫向晚完全怔愣住了，被鳳水那雙笑成美麗彎月的眼兒震懾了心魂，在他發覺了自己的心跳聲有愈來愈大的傾向時候，忍不住因此漲紅了兩頰，面露驚慌地以雙手捂住胸口，就怕心音外洩了自己的心思。
天啊！他真是忒地大膽，竟然在一瞬間對水神產生了不該有的綺思......
如果他真的按照自己的想望去做了，只怕上天馬上會讓雷公直接降下落雷把他烤焦！
「你怎麼了？」瞅著莫向晚似乎面有惶色的鳳水忍不住探近了臉，但卻發覺莫向晚往後一個躲開，讓他登時不快地瞇起眼來，「向晚？」
難道他有這麼可怕嗎！？
莫向晚臉一紅，尷尬地陪笑：「嗯，沒什麼，真的......我、我只是因為練字坐久了，這才眼痠而已。」
「......」原來如此。
瞅著鳳水不再追究，莫向晚暗地裡鬆了一口氣，疑惑地瞥著鳳水自懷裡掏出一樣物事來，接著再緩慢地拉過他的手，將一顆圓滾滾的東西擱在他薄薄的掌心裡，最後露出了一抹微笑。
「這是？」
「這是海底稀有的夜明珠，給你的。」鳳水唇畔漾起淺笑。
◎◎◎
鳳水離開了書房。
莫向晚怔怔地望著那抹遠去的飄然身影發愣，面上還有抹可疑的紅，待回神來的時候，他的掌中多了一顆明珠。
覷著在掌中翻滾的夜明珠子，莫向晚珍惜地將它捏緊，然後垂下眼睫。
“還君明珠......”
他忽然想起這一句詩，臉上的紅色卻更加深了，彷彿那紅就是原本就該佔據在那薄薄的面皮上頭的；不過，沒一會兒之後，當莫向晚因為自己的綺思而匆忙回神來，忍不住跟著搖晃起自己的腦袋，想要搖去剛才那個羞人的想法與面上不該有的燙熱。
咬咬下唇，莫向晚決定不再想那麼多了，也許鳳水只是一時心血來潮逗逗他而已，他可沒忘記自己並不是鳳水真正的新娘啊......
垂著首，莫向晚的心頭忍不住冒出一陣莫名其妙的失落，他怔著低頭瞅住在他掌中的圓球，感覺它隱隱發著一股熱意，跟著竄入了掌心裡頭。
他不能的......他不能再這麼漫不經心下去了！
因為，鳳水......對他來說，鳳水在他的生命裡頭也只不過是個過客而已，而且，按常理來說他還是他的妹婿，他怎麼能、怎麼能對鳳水抱有其他的感覺呢！？
這是不該的......
神情有些木然地瞠眼望著手上的珠子，莫向晚好一陣無語；看來他得找個時間把這個珠子還給鳳水了，這珠子......該有其他的主人。
正當莫向晚一臉落寞地將珠子收進懷裡，沒想到出水正從書房門口踏了進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見著莫向晚就站在桌邊，便啟口輕喚：「莫公子......」
「什麼事，出水姑娘？」莫向晚抬頭問，登時離開了桌邊，來到出水的面前，「妳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了是嗎！？」
出水張唇欲言，但卻又把到口的話給收了回去，只能望著一臉欣喜的莫向晚點點頭，喃道：「是的......」
「是什麼樣的事情需要我的幫忙呢！？」
覷著他那張因興奮而亮了起來的臉龐，出水雖然不忍心把實話說出來，但是她也沒法子違逆西王母娘娘的玉旨，只得為難地開口說：「那個......莫公子，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不明白出水為何如此問的原因，莫向晚『咦』了一聲，最後才說：「今天？今天不是初一嗎......」
「不，不是的。」出水神情複雜地瞅著莫向晚愈來愈猜疑的神情，忍不住一歎：「今日是水神的祭典大日，新娘馬上就要到了。」
「妳說......什麼！？」有如一道晴天霹靂打在身上，莫向晚登時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震得一臉麻木，耳畔卻執意地溜過了出水告知的輕柔嗓音。
「莫公子的妹子等會兒便會被獻祭給水神了。」
「這......」莫向晚蒼白著臉孔，困難地自乾澀的喉嚨裡發出一個單音，極度震愕地轉頭：「我、我已經是獻祭者了，為什麼......為什麼......」難道璿兒她──
「您的妹妹......新娘不是原本人選的這件事情已經被揭穿了。因此，他們要與水神大人交換新娘，以平息水神之怒。」出水憐憫地瞅著失神的莫向晚，喃喃：「莫公子？莫公子？」
交換新娘？是璿兒堅持要把他換回去的嗎！？
「鳳水呢？他在哪裡？」慌張的莫向晚只想到鳳水一定有辦法解決這件事，只可惜出水的一句話讓他又陷入掙扎的地獄裡。
「不巧，水神大人被召回天宮了。」
「其實......其實這也是西王母娘娘要出水來通知您的意思。」出水不願將事實瞞著莫向晚，於是補上這一句。
「這是什麼意思！？」
「王母娘娘祂說......您是凡人，所以無法與水神大人匹配。正好他們要換新娘，王母娘娘希望您離開水神宮殿，離開水神大人的身邊，祂會給您和您的妹妹一點補償的。」
莫向晚瞬間瞪大雙眸，大受打擊地露出一抹苦笑：「......」原來如此。
「那麼，您要上去嗎！？」出水問。
此時的莫向晚六神無主地咬唇，出水見了亦只能無奈地歎息，於是她輕聲啟唇再問了一次：「您要上去嗎！？」
他不能見璿兒以身冒險！而且......他的確也該離開這裡了。
環顧了已經熟悉的四周最後一眼，莫向晚要自己忍痛割捨這些，畢竟就如西王母娘娘所言，他與鳳水一個是凡人、一個是神，他們永遠不可能會有所交集的。
「要。」他要上去阻止這件事！
「那好，出水可以送您上去。」
「麻煩妳了。」死心的莫向晚灰敗著臉色，輕聲。
◎◎◎
跟著出水的步伐，莫向晚在踏著踉蹌的步子來到池邊，看著出水回過頭來，眼神底部掠過幾抹歉疚，啟口輕喚：「莫公子，只要從這裡出去，便能見到您的妹妹了......」
給了出水一記要她安心的笑容，莫向晚咬唇：「對不起，我......我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
出水望著莫向晚的歉意抿起唇來，「莫公子......沒的事，出水很開心是您來到水神大人的身邊，因為有你，水神大人的臉上多了點生氣，如果不是出水無法違抗命令，出水覺得就算您一輩子留在水神大人身邊也很好。」
聽畢了出水的心聲，莫向晚以感激的眼神瞄過出水，靦腆地微微一笑：「謝謝妳，出水。原來我不是個累贅......」忍不住自嘲地哂笑著。
「您從來不是。」出水正色地道，愕了莫向晚一臉，隨後便見他露出笑容。
這個凡人......實在是很特殊。
「謝謝。」莫向晚頷首，而後抬起頭來，那雙堅定而顯得柔軟的眼神讓出水感到一陣的不捨，只聽得他開口要求道：「出水，麻煩妳替我跟鳳水......水神大人說，我很感謝他，真的！我很高興遇見他......」
「莫公子......」這樣溫柔敦厚的凡人總是教神特別憐愛。
「一定要記得喔！」收拾起不捨的心情，莫向晚笑著笑著，已是眼眶含淚，必須揮別不再見的痛苦讓他感到心頭一揪，今生怕是沒有機會同他說出自己的心意了。
也好，反正他們一個是凡人一個是天神，雲泥之差讓他不敢妄想。
「出水會記得的。」
「謝謝妳。」
「莫公子還有其他事情可以讓出水為您做到的嗎！？」她忍不住開口詢問，因為莫向晚沒有多餘的要求，他的知足讓她感到十分的不捨，遂想替他完成其他的心願，不管什麼都好。
莫向晚想了一想，說：「鳳水......水神大人祂不喜歡睡前點薰香，還有，祂喜歡用冰凝之水當茶喝......」傻傻地如數家珍唸出鳳水的最愛，讓出水跟著傻眼外，有些感動也有些啼笑皆非。
原來莫公子一直在為水神大人著想呢......
望著出水走神地盯著自己瞧，莫向晚連忙尷尬地收回話尾，道：「那個，對不起......我只是......」咬唇。
出水卻是笑了，「沒關係，莫公子想說的出水都知道。出水一定會注意的，請您安心吧！」
「那就好。」喃喃自語著，莫向晚忽然摸上懷裡的圓球，然後猶疑地掏了出來，遞到出水面前：「這個是水神大人給我的......我......」
還君明珠！？
出水漾出一抹淺笑：「水神大人給的明珠！？」仰首時候才發現莫向晚一臉不捨地捏著珠子瞧，於是說：「您留著吧！既然是水神大人送的。」
「......」這樣也好，不能待在這裡相伴左右的話，那麼這顆珠子起碼可以讓我沒有機會遺忘鳳水。
看著莫向晚默默地將珠子收妥，出水續道：「那，我們走吧！莫公子......」
「嗯。」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