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無極國內的某一座小山裡頭的一個破落小村子裡頭,有個名喚『搜神』的小村落,住在這兒的村人們口耳相傳著一個充滿血與淚的傳說......
話說上古時候的『搜神村』裡頭原來聚居著許多的人們,這裡的人都靠著這座山的靈泉與打獵來過生活,日子倒也挺豐足的;沒想到就在某一日,這山裡的那條充滿靈氣的靈泉竟然出現了妖怪,殺害了不少的村民。
於是,在靈泉畔找到了被害者的骷髏屍體之後的剩下村人們便決定了要僱請幾位法力高強的道士來降妖除魔;而就這麼恰好的,村民們遇上了一位自稱自己是遠從京城裡頭出來、一路遊山玩水到這兒的雲遊道士,欣喜的村人們也就順勢地拜託他替他們的村子趕妖......
沒料到,村民們與道士合作,在一個晚上偷偷地上了山、到了靈泉邊,佈下了天羅地網準備擒拿這個殘害許多村人性命的妖怪之際──
沒料到的是那個帶了一群村民上山的道士竟然是妖怪所幻化來要欺騙眾人的耳目;而真正的道士已經被妖怪先行迷昏、抓住了,最後還將他化為自己的模樣、跟著把他綁在山上的一棵大樹下方。
當假道士領著一群帶有武器的村人們前來的時候,真道士還以為他們是趕來救他的,沒想到在假道士的一陣激動呼喊、鼓譟下,這些無知的村民們便將百口莫辯的真道士給就地斬殺了......
而,當鮮血染紅了地上的泥土前,道士那雙因為憤怒而燒紅的眼底裡頭充滿了對這些村人們的滔天憤怒與憎恨,趁著臨死前還剩下的一口氣,怒聲地發出一串的惡毒詛咒:「我詛咒......這個村子會出現一名神人,能夠堪破天機、預知未來;但是他每窺一次天機便要折一次壽辰......最後,村子裡的所有人都會被得知的天機得誅,神滅人亡!哈哈哈......」
當道士說完話的時候,便當場垂下頭、斷了氣;只剩下眾人紛紛震驚到懷疑與懼怕的目光掃到一旁那位道士的身上。
假道士先是不語,接著便在眾人驚嚇有餘的目光下露出了狐狸尾巴,然後便莞爾地開始捧腹大笑起來......
「哈哈哈......這真是太有趣了!沒想到人類竟然連自己同族的都敢肆無忌憚地殺害......哈哈哈!這真是太好笑了......」說完,妖怪便當場搖身一變,瞬間變化成人臉、牛身的怪物,待眾人還來不及發出驚訝聲音的時候展開了背上的翅膀飛向了樹梢豎起的天際口,怔得眾人好久無法回神。
難道......剛才那道士所說的都是真的!?
眾人青著臉色地緩緩回首一望;道士那雙死在村人們手執的各種武器下的眼正慘然地大瞠、隱然地控訴著他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漫天冤情......
一陣冷風飄飄地颳過、烏鴉飛過林間的叫聲悽慘哀絕,四周瞬間沉寂。
第一章
破曉。
自天際那層層的雲朵裡頭射出好幾道的金色光芒,而沒有被雲朵覆蓋的天際是一片的魚肚白,此時正巧天剛亮的時刻。
整片高大蔥綠的林間一陣悅耳的鳥鳴;凝積了一整晚的露水便在翠綠的葉片無法負荷之下,緩慢順著青蔥的葉緣滴落褐色土壤裡,一去不復返。
山裡的清泉淙淙地流過山道小徑,然後全都匯入了山裡的那道靈泉裡頭;而,依賴著這道靈泉過生活的“搜神”村的村民們便可源源取之不絕地使用這靈泉裡面的靈泉水。
自從二百年前發生的那件憾事起,“搜神”村便自己主動阻絕了外界的關切與注目,並不與人往來,所以他們的日常生活過得十分的貧脊,自立自主;有時候也會讓村長特別派人下山去以物易物,交換他們缺少的東西。
沒想到在一百年前,“搜神”村應了那位冤死的道士所詛咒的那般,也同前幾代一樣地在這個封閉的小村子裡頭誕生了村裡唯一一位神人,名叫『永光』;『永光』,即為“永遠的光明”的意思,替這個神人取這個名字的當代村長其實是為了要讓這位順著詛咒而生的神人為村人們破解詛咒、繼而帶來光明......。
但是,『永光』卻無法為他們帶來想要的光明,而是黑暗。
沒想到接下來的“搜神”村竟然遇上了鼠災,一些儲存的糧食都教那些鼠仔們給啃了個精光;村長大傷腦筋之際,只好讓村民們一一將自己家裡還可以換幾個錢的東西通通拿出來,讓村長指派的幾個村民們拿下山去交換一些食物回來。
就只是這麼一個小小的主意,沒多久之後竟然讓一向封閉的“搜神”村在之後遭遇了一個重大劫難。
由於百年前的那個詛咒,永光身為村子裡唯一一位的神官,他的工作就是專門替村子裡頭的大、小事情做出任何對“搜神村”有幫助的決定,而且極為靈驗與神準無比;而且為了這一次的鼠災,永光為了盡一份自己的棉薄之力,向來會預知任何事的他於是動手做了幾個以粗布條裁製成的簡單錦囊,裡頭各放了籤詩,讓那些指派的村民們拿下山去尋找有緣人。
沒料到那些簡製而成的錦囊的其中一個主人便是當朝的大官,拿了錦囊之後的他靠著這錦囊的幫助渡過了一個大關口,於是,這位大官便開始尋找製作錦囊的主人,就這麼追蹤到了搜神村。
大官待了許多人找上了搜神村,以強硬的姿態向當代的村長問了許多有關永光的事情與神蹟;也因此讓搜神村不得安寧。
原來這個大官為了自己的仕宦前途,於是便打算將永光從搜神村上搶過來、然後呈獻給當朝皇帝,好因此換得更大的官位與利益;但是村長與村民們當然不肯點頭,結果兩方人馬也就這麼動起干戈了。
只是,村民們哪裡比得上大官帶來的那些兵衛呢!?
只見兩方打起來的沒多久,整個搜神村便一片血染;早就被逮住的永光看著村人們一一在他眼前倒下、絕望之餘本想跳崖自盡,但是卻讓大官底下的一個侍衛給一箭射穿了身軀,永光整個人就這麼落入崖底死了。
結果,大官見人死了,最後沒轍地退了兵;而在這場戰爭活下來的搜神村人們沒有幾個,因此好幾代都未見到有神人再次出世過;直到無極國後來的帝君──君無洪的這一代,名喚『月虹』的神人現世開始......
◎◎◎
「都準備好了嗎?月虹......」一串低低的男人聲音這麼對著窗前的一抹背光人影問著,忽見那道立在窗邊有好一陣子的纖細身影就這麼顫了一下,但是卻沒有回應這個問句地轉回了一雙流竄著異彩的水亮眸子。
被喚作是『月虹』的少年聞聲回頭,讓窗外那隱約投射進來的道道金芒就這麼映在自己的半張臉上、面容上帶著一抹令人不解的沉肅,望著一個身著特殊服裝的男人坐在房裡頭的一張桌案邊沿覷向自己而來,過了許久才跟著回答道:「......是,已經差不多了......」
「......過來吧!」這個讓月虹背對著自己的年輕男人便是搜神村當代的村長──零,他一身神秘的黑色長袍,自一大早就悶不吭聲地來到了月虹的居處、坐在他房裡的唯一一張的桌子邊好半天沒有動作,直到月虹走出了屏風後方、信步地踱到窗邊發呆了一刻之後才緩慢開口。
因為他能了解,剛才月虹那絕美的臉上洩漏出來的那抹沉凝的神情是為了什麼原由,所以他才慢條斯理地等待著月虹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等著他開口回應他。
月虹,是搜神村目前唯一一個降生世上的神人;是應了那二百年前的邪惡詛咒而誕生的神族。
而他卻是搜神村的現任村長,前任的村長是他的父親──奘;之前已經死於那個邪惡的詛咒,死因是因為他的父親堅持要留下月虹,留下他的一條小命好替搜神村預言未來;說明白了,他的父親其實就是月虹的替死鬼。
而他,便在父親走了之後繼任搜神村的村長一職,即將繼續帶領著搜神村。
看著月虹因為有些遲疑而緩慢步向自己的步履正微微地發著顫的不安樣子,零卻無聲地抿唇了;待月虹走近自己的那一刻,便迫不及待地將手一伸、扯住了月虹的白色衣袖,然後把他拉進自己的溫暖懷抱裡頭。
月虹先是一愣,末了才微微地紅了秀頰地掙動起來,但是卻止於零的一個輕呼。
「......別動。」
因此不動了的月虹只好微微地赧紅著臉,無措地轉著眼珠子就是不敢瞄向抱著自己的男人,無語:「......」
接著的,零便將桌案一旁擱著的一朵美麗的山茶繫在月虹的髮邊,凝眸望著月虹臉上現出的一抹紅潤悄然地掩蓋了他原來蒼白而無血色的秀容,一邊輕輕地歎道:「好了......」
「謝謝......」月虹知道零的動作,於是在他繫好的同時間出口道謝,然後緩慢地自他的懷抱裡起身,雙目有點無神地望了望窗外毅然大放光明了,輕聲:「......我們該走了,村民們還在墓地那裡等著我們。」
零淡淡地點點頭,於是也跟著自椅子上起身、伸手牽起了月虹。
「走吧。」
「嗯......」
◎◎◎
搜神村的集合墓地。
這一日的午時,是每一年固定要舉行祭舞的時刻;因此,山上所有的搜神村的村民們便會早早就一同齊聚在這裡等待,等待著現任的搜神村村長──零,帶著搜神村唯一一位的神人來到此地。
由於二百年前的那個詛咒,讓搜神村降生了許多位替人間的人們與搜神村指點迷津的神人們,但是這些神人們就因為如詛咒所言的那般,會因為窺見不少的天機而終究逃不過地獄閻羅的奪魂索命;而,這些堪破天機的神人們,幾乎都是在年紀尚輕的時候,得到了一些奇怪的病症死去。
就因為這些神人幫助了搜神村對抗那些詛咒,所以他們的性命就有如盛開在春天的美麗櫻花、過了春季之後便無語地凋零,短暫的生命與人生皆是與天對抗、抵擋詛咒的下場。
所以,搜神村的村民們便更加相信這個詛咒會奪取這些神人們的性命;於是便決定在二百年前的那一位無辜喪生在搜神村村民們手下的道士的墳墓前方做個公祭,安慰亡者的在天之靈。
於是,將亡者升格為與山神一般地位的村民們,那一日便決定使用舞祭來祭拜這位道士;村民們不僅供上豐盛的鮮花水果,還有一些必需品當做是基本的拜祭物品,舞蹈就由每一代的神人負責去跳;而村民們會在公祭前就搭好一個簡易的台子專門提供獻舞之用。
今日,便是由這一代的神人──月虹來跳這場祭舞的時候了。
眾人等沒多久,便遠遠地望見了自搜神村的方向走來了兩抹人影,一個一身全黑的男人與一抹略為纖細的白色翩影正朝著他們走來;當兩人走到了村民們的前方時候,村民們這才知道這兩人便是神人──月虹與現任的搜神村的村長,零。
而一身素白的月虹的臉色也因為剛才的疾走而顯得蒼白不已,那搖搖欲墜的纖細身軀很令人懷疑他是否可以撐過跳完整段的祭舞,但是見他因為他們擔憂的注視目光而微然抿唇的倔強模樣,眾人又是暗地裡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如果,這個神人不是月虹的話......那該多好啊?
月虹其實是個非常乖巧又聽話的好孩子,要他們眼睜睜地看著他去送死,他們也實在是不忍心啊......
這時候,零將眼角瞥著月虹的,見他氣息紊亂地喘息著的樣子的他忽然於心不忍地停下了腳步,回頭一個輕輕地摟住了驚訝的月虹,「......慢慢來吧!我知道你很喘。」
半張臉都躲在零那令人安心的懷抱裡頭的月虹不禁因此微微地赧顏了,只因為零竟然當著眾人的面前這樣抱住自己,讓他有點不自在,便輕聲地喃喃著、搖頭:「......沒關係......我......我......跟得......上......」
「......」零無言了半天,好一會兒才緩慢地鬆開了自己的雙臂,伸手輕地拉起月虹,朝著他堅定地點點頭,望著月虹跟著露出一抹淺笑來:「好吧,你別太勉強了......那,我們走吧!......」
「嗯......」月虹仍舊只是微笑著,臉上有抹柔和的光輝。
◎◎◎
微笑著的月虹僅是輕輕地望了零一眼之後才跟著緩步向前、將由一旁村民們獻給他的一件絲綢製成的披衣轉手接過,然後披在自己的肩上,接著在面龐上繫上了一方輕紗,最後走上矗立在自己的面前那座早早搭起的木台子。
只見一旁已經就緒的兩個村民們見了月虹上台之後變動手開始擂起台子邊架好的兩個大鼓,咚、咚、咚地就敲了起來,那節奏飛快的鼓聲教第一次上台表演祭舞的月虹也不禁微微地抖起雙腳、眼神露出一絲的不知所措,跟著抬眼望下那些站在木台子邊的大樹下頭的零與村民們,唇角無語地洩出一抹抖顫,「......零......」
「......」零與村民們站在遠處以支持的眼神鼓勵著台上發著愣的月虹,並以無聲的唇語對著前方的月虹微微地蠕動著。
“別怕,拿出你的勇氣來,你跳的舞會是最漂亮的......”
遙目遠望而去的零溫潤了一雙總是顯得冰寒的眼瞳對著台上的月虹這麼無語地看著,然後他便望見前頭的月虹似乎因為解讀出了他所說的話而柔柔地笑柔了一張美麗的臉龐,接著便在眾人的引頸期盼下伸出手來、撩過面上的長紗、腳尖輕輕地一個旋轉,衣裾開始隨風輕揚起來,憑空劃了個漂亮的弧度之後再落下。
眼角一旋的月虹望見了眾人那驚詫的驚艷眼光,一抹笑容跟著眼神輕飄飄地揚起,隨著那如柳的纖細腰身輕輕轉動的剎那間,剛剛落下的衣裾又開始輕輕一擺,弧度美麗地跟著旋轉;那刻意放輕的舞步有如踩踏著雪與泥般的飄逸,舞著的月虹神情專注,看來就像是天上落下的仙子般的絕美豔麗。
月虹那飄逸的舞姿讓眾人頓時啞然無聲地觀看著,看著台子上的月虹正有如在風中飄揚的柳條般的唯美,誰都沒敢吭聲一句地靜靜地欣賞著月虹的舞蹈。
如果是這樣清靈的美麗舞姿的話......那位亡者的靈魂應該會得到某些程度上的安慰吧......
正當眾人這麼思考著的同時間,台上的月虹卻已經滿身是冷汗了,那顆顆滑落腮邊與皮膚上的晶瑩汗珠讓他的臉龐顯得更加熠熠生輝;只是眾人都不知道,現在的月虹已經是將體力發揮到極限的此刻,他的眼前也已經是呈現一片模糊的狀態。
月虹的身體本就因為堪破了許多的天機而遭受到反噬的回報,現下要跳祭舞,那當然是更大的負擔;而隨著腳步愈顯得凌亂的現在,眾人已經似乎發覺了有不太對勁的地方。
只見月虹腳步一個錯踩、胸口上驀然湧起了一抹腥甜,然後隨著他的眼前一片捲起的黑暗跟著襲來的此時,他就這麼在眾人的眼前口吐鮮血地倒下,而被他一口噴出的血水便直直地射向面前那位道士的墓碑上頭,驚得眾人們人心惶惶......
這時,零便激動地站了起來......
「月虹!」
◎◎◎
當月虹昏倒之際,便被緊張的村人們給一哄而起地動手抬到月虹目前所居的小屋裡頭,畢竟身為眾村民們崇拜的對象的月虹的所有一切都是這整個村子裡頭最好的了,包括了食、衣、住。
因此,就在眾人七手八腳地將月虹安置在他的小屋裡頭的那張軟床之後便通通退了下去、就在屋外又爭相討論了起來、個個都是面色凝重不已。
「怎麼辦?月虹現在倒下了、還吐了那麼多的鮮血,祭典......」
「都這種人命關天的時候了,妳還想著那祭典啊!?」老人睜大了雙眼的一副不敢置信讓那發言的婦人忍不住地縮了縮肩膀,神色有些赧然;因為這句話說來好像是在說祭典要遠比月虹的小命重要。
「我......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啦......」婦人因為被當場訓斥了而有點訕訕地搭言,望了眾人那憂心與指責她的眼神通通掃了過來,她當眾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了,最後乾脆閉嘴。
「哼......」老人輕哼了一聲,喃喃:「一個婦道人家插什麼嘴啊......沒話還硬是要找話說......」
聞言,那婦人便尷尬地退到一邊去了。
一時之間,眾人又開始討論起來了。
「那現在要怎麼辦!?月虹看樣子是無法再跳了......」
「是啊!那孩子吐了好大一口鮮血......」
「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一旁聽了許久而沒有說話的零忽然間啟口了,皺著眉地開口制止大家的吵雜爭論聲音:「好了,大家都別說了......」雖然他也明白月虹目前的處境,但是這祭典不能不舉行;而且這件事的確事關重大,也不可以貿然地就這麼輕了了......
「那麼,村長有什麼好辦法嗎?」一位相當於搜神村的長老的老人便因此這麼問了,但見話一落的同時間,零也傷腦筋地攢起了眉頭。
「......這個......」零目前正在猶豫著。
「祭舞不能中斷的,要是無法達成今年的固定的祭祀,那麼今年一整年的搜神村與村民們便會遭受到重大的災殃......」長老憂心忡忡地說著。
「這......」零為難地咬著唇瓣,看似不忍將月虹再度送入地獄般的神傷。
「村長,你要知道我們搜神村的重要性啊!」
「是啊!我們必須活下去,制止那道士再度作怪啊......」有的村人已經開始騷動了。
「可是,月虹現在的身體很虛弱,已經無法再跳祭舞了......」而為了制止動亂的零不得不這麼說著。
「那就替月虹找個大夫來看看吧!」
望著眾人那堅決的目光向著他拋來,零終究無法違逆,只能乖乖地點頭:「......好吧!」
第二章
窗外的交談聲音雖然有刻意地被人壓低了,但是耳力一向很是聰敏的月虹卻在屋裡頭給聽得一清二楚的;對於零讓眾人威逼而不得不同意讓他繼續主持祭典的為難,月虹可以了解;但是他卻也不免因此心傷地紅了眼眶,開始懷疑起到底他在零的心裡頭是處在什麼樣的位置呢!?
如果說零只把他當成一般的朋友,那麼他處處為了自己著想的這股殷勤感又該如何解釋!?
如果說零對著他抱有一種特殊的情誼,那麼身處此刻的為難情況下的零應該是替他力爭到底、說服眾人對他的不合理要求才是啊!?
想了想的月虹忽然不敢確定他的存在之於零,到底是哪一種的感情了。
月虹的眼角因為這些的自我掙扎而微微地泛出一顆顆美麗的晶瑩淚珠、跟著悄悄地滑落了如雪般白皙的頰邊,一邊心痛難當地緊緊咬著下唇,不敢哭出聲音來的抑制著自己想要喊出喉嚨口的吶喊。
他早就應該知道了啊......
零身為搜神村的現任村長,他只會為了整個搜神村的利益來做著想點,而自己的這種不識情況的無理要求其實會讓身為村長的他很是為難的,而他並不願意這樣做啊......
記得他從小有了記憶開始,一直都是零陪在他的身邊、為他設想,而且難得地並不以他身為搜神村降生的神人而因此遠離他或是存心利用他;他只是很溫柔地待在他的身邊、一直一直為了他而著想,甚至於零的父親也是為了他而──
月虹難以自抑地搖搖頭,忍住了即將出閘的哭聲,一個人躲在絲綢製的被褥裡頭流淚著,一直到自他的屋子外頭緩慢地踱進門裡的一道輕緩足音才讓他稍微地止住了哭意,以手拉過被子的一角來拭去了眼角沁出的淚水,輕輕地吸了吸鼻子。
接著,讓他蓋住整張臉的被子就這麼被人輕手輕腳地扯了開去,零望見自被子裡頭出現的是一張因為哭泣過而微微泛紅的美麗小臉,那雙大眼正無辜地瞅著自己、暗地裡狠狠地撻伐著他的心。
一瞬間的心痛讓他忍不住望了月虹一眼之後便隻手大力地拉過那纖細的手腕、接著抱住那具微微溫暖的纖細而脆弱的身軀、禁不住地迭聲誘哄著。
「......對不起,月虹,我該堅持到底地保護你的!」零十分懊悔地說著,無助的憂心神色教月虹忍不住咬住唇瓣,悶悶地埋進了零的肩頭,聽著零繼續說道:「......即使這會使整個搜神村都遭到不幸......」轉著凝重的眼神的零這麼補上一句,讓背著他的月虹禁不住地瞠大了雙眼。
「不,這怎麼可以呢!?搜神村的村人們都是無辜的啊......」
「可是你會死的!」
「我......我沒關係......」月虹咬咬唇,輕聲。
「但是你的身體......」零急忙地又再補上這一句話,正當他想要再說下去的時候卻讓月虹微然地推了開去,以一雙堅定的溫柔眼神瞅著自己。
「我會沒事的。我是神人,不會那麼快就死的。況且村民們不是已經商量了要替我請大夫來看嗎!?」月虹擠出一抹淺淡的縹緲微笑,接著便伸出手來輕輕地拍著零那的寬闊肩膀、一邊安撫著;而望見了零那張憂心忡忡的臉,他卻覺得這樣子就夠了。
夠了......
零其實不是那麼無情的,他還是會在乎他的身體狀況。
「月虹......」雖然月虹這麼保證著,零卻還是一副的猶豫不決,看了月虹那強裝出來的笑容怔了一會兒之後才緩慢地張開雙臂再次將月虹擁入自己的懷裡。
「對不起......如果你不是那位傳說中會降生於搜神村的神人就好了!」
「唔......我希望如果有來生,那就不要讓我再生而為人了......」月虹閉上雙眼,無力地喃喃著;也因此他並沒有看見零的雙眼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而瞬間掠過一抹不知名的光點......
你,本來不該生而為人啊......
◎◎◎
隔日。
天氣陰霾的陰日,厚厚的灰色雲朵覆蓋了整個天際,這時原來該是列日高照的珍貴早晨,沒想到天上卻不見那明亮的太陽掛著,反而是層層疊疊、彷彿被墨漬渲染過的厚重雲朵;當偶爾的冷風一吹來,那空氣中夾雜著的水氣也就跟著襲捲了過來。
似乎會下雨。
不知何時動手打開了窗子、凝眸望著遠處風景的月虹無語地盯著遠方直瞧,身著一件雪白的素袍的他坐在窗邊的軟榻上頭已經有了二刻鐘的時間了;離他不遠的桌案上頭擱置著一副紙與筆,案沿擱著的琉璃紙鎮正無言地守在一旁,伴著小巧的銀爐裡頭的淺淡薰香裊裊環繞四周,將屋裡與屋內分開成兩個不同的天地。
月虹任窗外颯颯然吹進屋裡的冷風勾動了一旁淺紫色的紗帳、將之捲起舞動了好半天,卻也什麼事情都不願做地就坐在原處發著愣,直到自他的門外響起一道緩慢的步伐聲音為止,他都一直維持著這種狀態。
「......怎麼不關好窗子?」一腳踩進門裡的就是零,現任搜神村的年輕村長,也是月虹從小的玩伴;不過,說是『玩伴』,倒也有點言過其實了。
因為零一向是不說話地伴在月虹的身畔,每當月虹想要逃避、傷心難過的時候就會在他的身邊發現不多話的零陪在一旁,這也是大家習以為常的景象了。
被這樣輕聲一斥的月虹轉而回眸來了,那張美麗的臉龐上和著一絲別人看不清的清幽神傷與哀怨;那就像是一陣微風輕輕捲過行人的身畔的那般清柔而不易被察覺,「......我突然想看看外頭。」
這麼淡淡回應著的月虹想要起身離開軟榻,但是當他的潔白雙腳即將觸碰到冰冷的石地上的瞬間,月虹只覺得眼前一片頭昏眼花的黑暗匆促襲來,在那反應不過來的瞬間、深知自己即將軟軟地跌到地上的時候,卻見到一雙展開的雙臂朝著他而來──
那是零的雙手......
就這麼軟軟地倒進了零那永遠會為了他而敞開的溫暖又寬厚的懷抱的月虹根本沒想到伴隨著自己的周身忽然感受到的一股溫暖襲來的卻是零的一句沉聲的低斥:「......你實在是太亂來了,月虹!」
月虹輕輕地抬頭,雙眸隱隱泛起一抹無助,「......對不起,但是,我剛才發現我的腳踝扭到了......」啟口說著淡然的一句道歉的話語的月虹露出一抹苦笑來,在零的懷裡一邊掙扎地打直身軀想要好站起來,一邊卻又無力地倒回了零的身上,這點不順讓他因此蹙眉。
他的身體......已經這麼糟糕了嗎?
「你別動了,我來吧......」不知道月虹正在心裡頭自問的零只好淡淡地嘆息了,一邊將月虹打橫抱起、挪動了幾個步伐,把正在懊惱的月虹給送到床邊坐好。
黯著臉色的月虹對自己要它聽話卻是無能為力的身軀,忍不住暗自不甘地咬了咬唇,「這明明是我的身體,我卻虛弱到無法支配它......」
望見了月虹的臉色的零猜想著他應該又在自己暗暗鑽著牛角尖了,看著月虹如此消沉的零的唇邊忍不住逸出一抹嘆息,「你別勉強,我讓大夫來給你看一看......」
「大夫?」月虹抬眸,詫異。
「是,昨晚讓人下山去請來的,今天早上就到了這裡,聽山下說那是位還算小有名氣的走方大夫。」零淡淡地道。
「這樣啊......」
「我去讓人要大夫進來,你先等著。」
「好......」
◎◎◎
只見沒有多久的,零便從外頭帶進了一個約莫中年的大夫,他有一把白鬍鬚與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一派從容地跟著零的帶領、踩著緩慢的步伐正要踏進月虹的居處來。
「......年輕人,你說的病人在哪兒啊?」瞇著一雙渾濁的眼,老大夫邊問邊抓緊了自己揹在肩膀上的藥箱,口裡呢喃著;反觀被問的零只是抿起唇來,過了一會兒才回答老大夫。
「您儘管隨我來就是......」這麼說話的零的臉色似乎不太好地跟著板起來,直到他一腳踏進了月虹的住處才稍微緩和,領著老大夫進門的他馬上抹去了自己臉上的那一抹不悅,在月虹的疑問眸光下,腳步輕移地來到床邊。
「月虹,我把大夫請來了......」零這麼說著的同時間也綻出一抹微笑來,讓仰首望住他的月虹臉虹地微微點頭示意,表示知情。
「好......」
這時候,沒管零與月虹那瞬間雙目相對而產生的一絲火花的大夫急忙從零的身後頭鑽了出來,只露出半張老臉對上月虹那因為驚訝而微詫的神情,說:「......你就是鮮為人知、住在搜神村裡頭的那位神人嗎?」
頭一遭被問及自己的身分的月虹先是愣了一下才回答,「呃,我是......」突然聽到有人竟然這麼問他,他有點不習慣;畢竟整個搜神村子都知道他是天上降生的神人的這件事情,沒人會多此一舉地跟他正式提出來。
老大夫十分地好奇,瞬間鑽出了零的背後、來到床邊,接著一口氣坐在床沿,眸光仍舊帶了一點驚訝的光點,疑道:「據說那一位神人能夠算出過去、現在與未來,老夫沒想到傳說中的神人竟然是這麼年輕又美麗的人啊......」
零聽了老大夫的話,然後望見了月虹聞言之後、臉上那一閃而逝的凝重神情,連忙緊緊地蹙起了眉頭,因此忍不住出口打斷了老大夫的話:「一個走方郎中有必要知道這麼多嗎!?」不快地朝著老大夫瞪眸。
老大夫卻因此回頭來望著零,有點不服氣地撇嘴說:「老夫我不過問問而已,又不會少了些什麼;何況老夫是個走方郎中,偶爾也會與人交換一些消息啊......」
零的目光瞬間因為大夫的那一句話而閃過一抹極為狠戾的光芒,只是老大夫與月虹都沒有發現;而,不願有人再多問一句有關月虹的事情的零因此沉下臉來,低聲威嚇道:「......如果有人在走出這裡之後還敢透露出有關這裡的一切......那麼我絕對會將多話的人趕盡殺絕。」
老大夫望著零好半天沒有說話,也懾於零剎那間在那張俊臉上所泛出的一抹狠絕神情。
因此,被嚇到了的老大夫只好低聲嘟嚷著:「幹嘛嚇人啊......老夫只是說說笑而已嘛......」
月虹望著兩人一來一往,插不上嘴的他只好一路苦笑。
「那就快請您看病吧!」零精明地說著。
「是、是......你這臭小子......」末句只是一陣咕噥著,沒讓誰聽見;待他放妥了藥箱之後便伸出手來拉過月虹的手腕,就這樣診療起來,一邊沉默、一邊還偶爾點點頭的樣子似乎已經知道了月虹目前的身體狀況了。
「哎......看你不過年輕人而已,怎麼內傷這麼重啊?」老大夫疑惑地歪首,看著月虹與零好半晌;然而,聞言的零知曉了原因,則是把視線轉向月虹、神情複雜地與月虹對望著,悄然地選擇了無語。
「......沒關係,老夫給你寫帖方子吧!」老大夫想了想,道。
「嗯......」
◎◎◎
三日後。
由於二天前因為月虹的病況好轉,就在老大夫走後的隔日又再次重新舉行了搜神村的祭典,這一次的祭舞跳得很順利,祭典途中因為沒有發生什麼事情而安然舉行完畢了。
但是,就在舉行完祭典之後的又隔了一日的早晨,月虹卻又因為前兩日的體力透支而因此病倒在床,事事都要有人在一邊服侍著;使得整個搜神村又不得安心,村民們還因此送來不少的珍稀之物到了月虹的處所,想要讓他的病情些好轉之外,同時也順便前來詢問一些有關自己的私事。
像是自己的好姻緣什麼時候會前來啦、自己能否在省城會試的時候一舉成名的這些極為零碎的事情什麼的......
而,善良的月虹見著村人們捧著各式各樣的補品前來求問,也不忍心就這麼打發他們離開,所以他只好按著每個人針對他所提出來詢問的問題而加以回覆;因此在這一時之間,他的病況似乎又停在原處打轉著,無法痊癒。
連這一刻也是──
月虹端正地坐在自己房門裡頭的那張上好的檀木桌邊、一邊瞇著雙眸露出淺笑地對著他面前的一個老村民說:「您別擔心,大嬸的病情一定會好轉的,只是還需要一些時日來調養身體。」
「這樣啊?」老人高興地睜大了眼望著眼前如此保證著的神人月虹,一邊隨即垮下了老臉來,為難地呢喃道:「可是我內人她根本沒有錢可以請大夫來看啊......我那兒子去了京城應考,盤纏還是村長給的呢!」
瞬間聽聞了的月虹忽然不語地沉默了,但是他過了一會兒便笑著從自己的衣袋理頭掏出一包沉甸甸的物事、遞到老人面前,說:「這是給您的一點急用,您拿去吧!」
「這、這怎麼行呢......」老人吃驚地推拒著,說什麼都不肯收下地搖著頭,「這些您應該自己留下來,畢竟這是咱們搜神村對您的一點補償啊......」知道月虹遞給他的那些銀兩全都是其他村民貢獻來的老人不住地晃著頭,讓月虹收回不是、不收回也不是。
直到門外傳來一道刻意放緩的腳步聲音,這才中斷了兩人的談話,月紅便趁著此時將銀兩全都塞到老人的懷裡。
「月虹既然說是要給您的,那麼您就收下吧!」原來踏進門的就是村長──零。
「是啊!您就拿著吧!」月虹瞇眼笑了,見老人沒轍地低下頭來。
「那老漢我就厚臉皮地收下了......真是謝謝你們。」老人說著,然後起了身朝著月虹和零點點頭,眼底閃爍著淚光:「我那內人還等著我給她熬粥呢!老漢就先走了......」
「您慢走。」月虹招呼道。
零則是望著老人出了門之後才將視線又再度轉回來瞥著月虹坐在桌子前,那張小臉又泛著熟悉的蒼白而一陣皺眉,於是便緩慢地踱近月虹:「你又在勉強自己了嗎?為什麼老是不聽話?」
月虹卻是對著零露出微笑,神態嫋嫋到有點透明:「沒什麼,我能幫得上的就只有這一點而已......」
「我不贊成你這種說法,月虹。你不欠他們什麼。」零選擇在月虹的身畔坐下來,嚴肅道。
月虹輕緩一笑,「你放心,我沒什麼的......」
「等到有什麼就太遲了!」零因此板起了臉色。
「零,我......」當月虹微笑地想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卻突然間感到胸口一窒,連忙撫住胸前的月虹卻是頸部一垂、喉嚨裡的一口濃血就這麼噴了出來......
「月虹!」零見狀,因此大驚失色地吼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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