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生來不是畜牲。 請勿空白。

491愛的鼓勵 1訂閱站台

〈ＣＲＯＳＳ〉

1交會點

他說，我又回到那間旅店。是有點類似民宿或青年旅館的地方。幾間擺放上下舖的房間，一個廚房，兩間客廳，幾間簡單的衛浴。不認識的人睡在同一間房間。不認識的人喝酒聊天，下棋之類的。

我走進去，看到老闆，金。而且我發現那邊的房客我都不認識了（雖然知道那是當然的）。

金說，你又來了。（他用他的韓文腔英文說著。）

我問他說：羅伯特呢？（Where is Robert？我並不確定，我是不是把他的名字拼錯了。）金微笑著沒有回答我，我感到非常的奇怪……羅伯特是我在那邊認識的加拿大人，中年微凸的身材但身高的關係並不顯得太胖。我喜歡跟他下西洋棋；一開始我總是輸的，但我後來逐漸能夠下贏他了；即使我仍然認為他能夠當我的老師。

金沒有回答我，我感到非常奇怪，因為我記得他跟我說他要待在這幾個月的（A few month），To work。

然後我發現怎麼都沒有看到劉，在那邊工作的稍圓稍矮的年輕人；其實我有一點討厭他。

我馬上意識到他已經換工作了。

他後來跟Ｙ談起這事（這個夢），Ｙ後來在暑假又去過一次。他說他早就離開了；而且那邊要結束營業。


2在書店

我在Ｗ和他的朋友們新開的書店裡面，女詩人在唸著自己的詩。Ｙ剛走不久，他不知道女詩人會來；就算知道了他也沒興趣留下吧。

她在唸「乘著噴射機離去」，她沒有直接唸完，她說…

「我那時不知道在羅馬尼亞，人們是不可能坐在小酒館裡面聽音樂的。」
「我完全是憑想像去寫作的。」
「……後來，就越寫越長了。」

她接著從羅馬尼亞人坐在小酒館裡聽著音樂那段唸下去…


3關於一次旅行

那邊要結束營業，因為租約到期的關係；原來那房子是租的。那沒什麼。在整個漢城，有一大堆像The Nest一樣的地方。

「我們應該謊報我們的年齡的。」Ｙ說。
「為什麼？」
「我們那時本來有機會跟她們做的耶！」
「哦，原來你是指這個……」（她們，從紐西蘭來的佛拉（Flora）和她的朋友提娜（Tina）。）
「如果我們說我們有二十出頭的話。」（而不是十八歲。）

那Ｙ就可以少好幾個月，我也就不會到現在還在練童子功了。那時Flora二十五歲，Tina也差不多吧。

我真的開始抽煙也是在那次旅行。不過我已經抽了一陣子假煙。


4另一個故事的補充

「你們在幹什麼？」「噢，沒事，我們只是在燒垃圾。」「……那怎麼燒這麼大？」中年男子看著旁邊膝蓋高的火堆說。
「放心啦，沒事的，我們會清乾淨的。」
「喔……那你們要小心哪。」中年男子說完又回去漆黑的操場跑道慢跑。

後來不知什麼時候，沒有一個人了，只有我和Ｙ看著靜靜焚燒的廢紙堆。

（其實不只廢紙，甚至還有一張競選旗幟，雖然我們根本不認識那個候選人，只是想要多一點東西拿來燒而已。旗子燒起來會有黏黏的東西跑出來，而且很臭。）


5在書店

她斷斷續續的唸詩，她手上有一瓶比利時產的香蕉口味啤酒，她在唸其中一首詩的港灣與另一首詩的睪（她唸ㄍㄠ）丸的聲音多麼像（讓我有點想笑）。在這種場合必然般地說到自己的經驗，她大概是這樣說的：只有在最年輕還沒印出一本詩集的時候，和老到一定程度（像她，當然她是說：像我）這樣的時候才能有一種為所欲為的自由；年輕的人該濫用這些自由，並且印出來。

雖然詩集印出來之後就會多了一個（被人叫做）「詩人」的稱號，那就好像多了一個奇怪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和誰生的；（所以）以至於她印完第一本就逃到國外去了……。不過，她說，在印的時候，在印刷廠，（你看見你聽見）一分鐘七百頁全開紙的裁切與刷印，在你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幾百本的書生出來了。「那種感覺真的很棒……」

意思大概是如此。

我想像她走進去起初全然沉默靜止隨後龐大的韻律與運動。


6關於一次旅行

Oh！ Really？ You are so young！當她聽到我們高中還沒畢業，就兩個人（Ｙ甚至還沒十八歲）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家，她這麼說。

有天夜晚那還正是過年的時候（韓國也是過農曆年的）我們和幾個人結夥到一間PUB喝酒。喝的是檸檬燒酒，也就是檸檬汁加燒酒，用喝烈酒的那種小玻璃杯裝著，非常的香甜順口，非常的容易乾杯（我們用至少三種語言說乾杯，和新年快樂。）Tina一直要跟我乾杯於是我多喝了很多（雖然Ｙ一直叫我不要喝，他甚至還代我喝了幾杯），後來就掛的很慘，即使灌了啤酒和水也沒用（但是有一個人比我更早一步掛了，我們前後在廁所裡嘔吐，廁所前那一癱不是我吐的）；我的身體發熱，卻一直發抖覺得好冷好冷（媽的這應該是酒精中毒了），You feel so cold, you feel so cold……Flora和Tina這樣對我說。我記不清楚到底是誰對我說了（也許，都有）……後來她們幫我叫了一台計程車（已經太晚沒地鐵了），我獨自一人（因為我說，我可以自己一個人回去……）乘車到The Nest附近，在走回旅店的路上靠在路樹旁吐了兩次。

後來Ｙ告訴我，他從酒吧裡出來找不到我。只好跟她們繼續續攤，天亮了才回來。


7夢境的節錄

哥把車開到出口附近。在一台自動販賣機旁停下。他投幣買了一罐飲料。「你要買嗎？」哥問。他看了看販賣機，販賣機的顏色跟牆壁好像，幾乎分不出來（但它確實是突出於牆的）；而且好像比一般的販賣機更大更寬了一點。

他急急的掃看販賣機有沒有他想要的東西；他感覺今天的哥有點不耐煩。他終於選定左邊的一罐檸檬茶，掏錢投幣；可是在他投錢進去後卻又找不到茶的位置了，趕忙又看了兩三秒才發現茶是在下面一排的左邊。他拎起茶上車，哥繼續開車，他喝。茶沒什麼味道，如果茶還有一點酸味及甜味是因為他知道檸檬茶應該是酸酸甜的；同樣的，茶也沒怎麼冰，在他手裡可能是微涼的。

（略。）

哥把車開到好幾架泳衣旁的角落，停車。旁邊就是通往出口的走道，販賣機就在走道上。出口一樣是白的，與牆壁有什麼差別，可能就在它比較亮。「喂，走了。」「就把車停這？」「對啊，停這又沒差。」「說的也是…（反正這邊沒人）。」「停這總比外面好。」（外面還要找停車位啥的哪）他跟哥走出超市。


8夢的討論

「為什麼所有的夢境，都是灰白色的呢？」

譬如說販賣機（與出口）嗎？

其實我覺得最重要的就是販賣機了。販賣機幾乎是人類最後的救星了：在夜裡黑暗沒有燈的地方，只有販賣機靜靜的亮著，發著白色的光。發著白色的光，以一種朦朧的姿態膨脹。在一個角落或靠著牆，像在等待一樣。（你懂嗎？）他和你謹守每一個共通的秘密，把通關密語──包括慾望──投進去，而他自然給予回應。你可以選擇你還可以選擇的…不過可能那就已經足夠，可能你在異國的街道走著，無人認識你，他是最後可以溝通的對象：喀啦，碰。完成所有事情。

「出口也一樣。」

可是那是不是真的出口，還是說像把自己投進販賣機裡，又跌落下一個自己？（因為販賣機可能的不足夠，如果他不販售想像而讓現實摔得更慘？）

（我很擔心這個問題耶。）

一位教授小說的老師說他覺得不好（不夠好），從頭到尾都是在那踏步，一個夢境的流水帳哪…我說：我以為它本身已經很完整了；而他說，夢是最破碎的一種東西。


9關於一次旅行

如同我在那間地下室的酒吧聽到及我所回應的：她說It’s crazy！是的我也說It’s crazy（瑰麗）！旅行中的人總是易於放心，易於愛人，也可能忘的很快。
像一把禮貌的傘走進無風的雨。那樣無害。

在Flora要回紐西蘭的前一夜，我們幾個人又和她去PUB喝酒算是送行。在大攤的結束之後我和Ｙ邀她去KTV唱歌，我唱了Tell Laura I love her，只是在唱到副歌的時候把Laura改成Flora。Flora很感動，她說她愛我們。


10
後來小說教授的回信是這麼寫的，那又恰好關於這篇文章：「我蠻喜歡你文字裡那種零散的感覺，零散會造成一種「去除」的功能，去除一些僵化的邏輯、意識形態、偽藝術的氛圍。」我不太懂我去除了些什麼……我想他對學生太好了，即使是那些不具很高才份的學生毫無佈局敘述冗雜的愛情故事他也挑出其中還不錯的修辭加以讚揚，並指出裡面一小段情節告訴他說仔細寫這一段就是一篇很好的小說了……。到底我去除的是更深刻的東西，或者我根本沒有觸及。在書店，我和Ｙ過去的歷史老師Ｗ說「…現在我的學生也沒有像你們這樣頭上『長角』的…」我說哎呀現在的高中生都遜掉了啦（手指往下比）她說，你不要這麼驕傲…這又不是什麼褒揚的話（其實我知道啊我只是裝得很驕傲…我只是希望我是不同的）。我已經感到有點厭倦了，關於寫這些無聊的事情，而我並不能處理的更好…簡直像一只漏乾的瓶子。


11

「你們在幹什麼？」「噢，沒事，我們只是在燒垃圾。」「……那怎麼燒這麼大？」中年男子看著旁邊膝蓋高的火堆說。
「放心啦，沒事的，我們會清乾淨的。」
「喔……那你們要小心哪。」中年男子說完又回去漆黑的操場跑道慢跑。

他說，有些細節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但我們確實幹了那樣的事吧。
「Ｙ後來對我說，你不覺得那時候其實很危險嗎？（啊？我大概是這樣應了一下吧。）他說，那時候不是有一個在慢跑的人過來嗎（對啊，我記得，我是這麼說的。），如果他去報警我們就完了欸，公共危險罪耶！」

「可是（那時）即使充滿了畸歪，我們（現在）有時還是會露出一種極度機車自爽的笑容，即使心機鬼鳥人笨蛋都在我們身旁，而我們與他們並沒有什麼不同。」

「我們在高中歷史老師Ｗ新開的書店閒聊著，他後來就先走了。他不知道女詩人會來；就算知道了他也沒興趣留下吧。」
「後來女詩人在我專心聽著音樂時來了，我沒發現。她開始唸她的詩……」
「我只是希望我是不同的……是從失敗的教育及其成品中孤單的逃出來的……」
「真的哪，有一段時間我真的以為（我高中時迷戀的她有個非常美麗的名字。）我可以像耶穌一樣愛著世界上的每個人哪。」（「和一位旅居海外的女詩人的筆名一模一樣。」（雖然我猜想，她並不讀詩。））


「但我終於明白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