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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2-11 18:44:49| 人氣3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滿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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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一直是七月台北天的寫照。悶熱,更是讓人有股想窒息的感覺。
  
  今天的天氣,剛好,就處在那讓人喘不過氣的邊緣當中,陰暗的天空擋不住艷陽,卻多添的幾股悶熱。
  
  一顆水滴從天而降,下起雨了,悶熱的台北街頭混著水滴,毛毛的小雨卻讓路上的行人向趕鴨子般的直往騎樓擠進去。
  
  隔著玻璃窗,水滴圓滾滾順著光滑玻璃表面的滑落。透過玻璃窗,我看著窗外手毛腳亂的路人們,心裡有那麼一點想笑。
  
  咖啡店裡空調舒適著轉著,熱氣、悶氣、甚至濕氣都被隔絕在外,坐在這裡本來是那麼一件平凡無奇的事,卻也一煞那變有如在天堂一樣。

  看著桌上打開的手提電腦,我百般無聊的輕敲著鍵盤,盯著手上的趴趴熊手錶,看著秒針一滴一答的走動,手指越敲越快。

  其實,寫小說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喜歡寫小說,只因為可以寫出綺麗的世界,悲喜愁怒,我都可以包誇。而且,有時候還可以聽到不同人的故事,不同的經驗。

  就像今天一樣,在台北的某一端,正有個有故事的人和我約在今天,把他的故事告訴我。歪著頭,我想起前幾天ICQ上的對話。

  『洛心,就在星期六吧!』

  「好啊!:P」

  『怎麼認出你呢?』

  「我靠窗口坐,帶著手提電腦:P」

  『那我…我就帶著一把滿天星吧!』

  滿天星?我差點笑出來。她幹嘛不說繫朵紅玫瑰?

  無所謂,這不是重點。反正,我和那滿天星小姐約了今天見面。

  看著手錶又過了五分,我雙眼忍不住再次往那熱鬧哄哄的街道飄去。雨變小了,路上的人又開始穿梭起來,看著黑壓壓的人影,猛然我注意到了他。沒有特別的理由,只不過在這種恐龍世界,一個天使突然出現的話,我相信任何人都會把眼光投給他。

  男孩子高高的,隔著玻璃水氣,實在看不出他的年齡。微濕的頭髮,貼在臉上,看著他快速的穿越在人群中,彷彿在趕些什麼。

  約會遲到了?

  嘿,這年頭,遲到不是女孩子的專利了。

  就在我再度把眼光調回他身上,男孩一隱身消失在人群中,只留下那白色的散影。

  再度看了一眼手錶,趴趴的分針已經移到的五。滿天星小姐遲到了,就向全天下的女人一樣,即時和個女人赴約,滿天星小姐仍然遲到了。

  就在我打了第三個哈欠,墮落到準備把接龍叫出來玩,咖啡店清脆的鈴聲引起了我的注意力。隔著擺在門口的綠色植物,看得出來進來的人是個男人。

  不是滿天星小姐。聳了聳肩,我低下頭,開始我的第一張接龍。

  「洛心?」聲音在頭上響起。

  抬起頭,我看見了一對黑亮的雙眼,長長的眼睫毛上還掛這水氣,很迷人。

  「我認識你?」如果來的人是個女人,也許我會以為他是滿天星小姐,不過很可惜,滿天星小姐沒有變性。如果我是個絕世美女,也許我會以為這張掛著水滴的臉是我第幾十號追求者。不過我不是。所以,我只是習慣性的挑了笑容,很守本份的楞楞問著。

  「對不起,我遲到了。」水珠男孩勾起抱歉的笑容,脫下了濕淋淋的外套,一屁股坐在我前面「台北我真的不孰。」

  我給他的眼神仍是一片茫然。我認識他?也許如果隔著玻璃窗看過他一眼,也能叫認識,那大概全台北的人我就差不多認識一半了。沒錯,剛剛被我偷窺過的天使男孩,現在就坐在我前面。

  還記得我剛剛給他的評分是90。

  90分的男孩坐在我前面跟我搭訕,很難想像。也許,天使和恐龍向來都是這樣認識的。

  「哦!」水珠男孩看我一臉茫然,他丟了一個笑容,從身後拿出一把、一大把!沾著水珠的滿天星。

  滿天星?

  「是你?」滿天星小姐真的變性了。

  「洛心你好。初次見面,多多指教。」他站起身子,微微的往前一彎,給了我一個鞠躬盡瘁。

  我忍不住笑了,光那句"初次見面、多多指教"就已經夠戲劇化了,他居然還站起來跟我行禮?

  「你好,我是洛心,初次見面、也多多指教!」我接過他送上來的滿天星,讓不知情的人投來羨慕的眼光。站起身子,我回他一個標準日本禮。

  他感覺到我的戲弄,不在意的聳聳肩,笑著也跟著我一起再度坐回座位。

  陽光這時候巧巧的穿過雲層淡淡的照進玻璃窗裡,落在水珠男孩的臉上。

  原來,他就是滿天星"小姐"。

  一個像天使帶著水滴在天地初開那一煞那降落到凡間,被我這小恐龍標上的九十分的滿天星男孩。

 「希望同學能不忘以上的教誨,最後,祝大家有個愉快的暑假。解散!」松本 校長結束了他長達二十分鐘的結業感言,終於在三點四十五分把放下了麥克風,滿 庭眾望下說了一句大家最想要聽話。

  轟嚨!

  體育場原本整齊的隊伍,在解散指令丟下之後,大夥兒像鳥獸一樣散成的一團 ,兩個出口霎時擠的水洩不通。大家興奮的往外衝,暑假的氣氛已經瀰漫的全場。

  我從人群中擠了出去,快步的跑向教室。老實說,今天若不是自己剛好是畢業 生代表的其中一個,我想我會和其他的同學一樣,翹課了。浪費了一整天,現在我 不想再浪費任何一秒鐘,更何況,往長野的列車再一小時就要啟程了,我不想錯過。

  拎起了書包,就在我踏出校門口的那一煞那,後頭上氣不接下氣的喊叫聲止住 了我的腳步:「阿朔!等等我!」回頭一看,堂本皆樹甩著他黑亮的頭髮,追在我 身後。

  「堂本,有事嗎?」

  「你不是要回長野,我們一起走吧。」堂本甩了一下書包,喘著氣說著。

  「你不是要留下和安田逛街?」

  「哈,」他乾笑一聲:「分手啦!走吧,列車要趕不上了。」堂本撘著我的肩 ,往校門走去。 ?/p>

  兩個人一路走一路聊,直到發現再五分鐘列車就會開往長野後,才向鴨子著火 般的猛向車站狂奔。


※          ※          ※


  當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時候,列車早已過了松本,離長野已經剩下兩站了。 看了一眼隔壁睡的跟死豬一樣的堂本,我把視線調回到了窗外。

  我不是名古屋人,也不是長野人。正確說法,我是不是日本人,都還有點令人 疑惑。我父親石川啟雄在台灣經商時認識了我母親。兩人結了婚,在台灣生下了我 。因為母親和娘家談妥不合,一直無法隨著父親到日本,因此我的童年是在台灣過 的。講了一口流利的國語,甚至連台語我都能朗朗上口。

  我童年的並不快樂,因為跟隨父姓,同學都知道我父親是個不見人影的日本人 。他們老是喜歡笑我沒有父親,笑我是日本狗,在學校偶爾還會遇上抗日一族的長 輩指著我的鼻子大聲的說:「滾回你日本去!」

  其實老實說,除了偶爾和我父親在電話上會用生澀的日文溝通,我對日本這兩 字,認知就只於此。

  這種情形一直到了我升上國小三年級,母親經過八年的抗戰終於和家人取的了 同意,帶著我千里迢迢的來到現在這個國度。

  初到名古屋,一切都挺新鮮的。不過有一點倒是沒有改變,日本人還是不認為 我是’日本人’,他們說我是台灣人。加上初到日本,日文並沒有那麼流利,在學 校偶爾還是會被同學捉弄。

  「唔…安田…」隔壁的堂本發出一個酣聲,說了幾句夢話。

  堂本皆樹,是第一個和我打招呼的同學。只有他,從來不介意我的身份,每次 有任何的團隊活動,都是他第一個拉著我和他組隊。他說:我不覺得日本和台灣有 什麼分別咧,幾百年前還不是同一家!

  也許吧?我歷史讀的不多,一像不清楚。

  堂本一直和我同校,上了高中,我們雖然不同斑,但是由於我的日文已和道地 日本人沒有什麼不同,也慢慢的打入了其他人的圈子。有好一陣子,我幾乎都真的 忘了自己還有一半的血統是台灣。

  台灣,對我來說早就成了一個陌生的名詞。

  在高二那一年呢,父親因為公司調度,職位換的了長野。但是考慮到我即將生 大學的因素,我沒有跟著搬家。寄住到了堂本的家,堂本也就常常在放假的時候跟 著我到長野去。

  看了一下手錶,還有半小時左右才會到車站。我無聊的從背包裡翻出同學送給 我的雜誌,隨意的翻閱著。堂本偶爾傳過來的酣聲,讓我無法專心的閱讀雜誌上的 專欄。翻了兩三頁,我就決定放棄閱讀。

  就在我彎了身,拿起地上的背包準備把雜誌放回去,突然被人猛撞了一下。 右手一鬆,背包裡的籃球滾了出去,在列車的走廊上直直得往前跑。

  「對不起!」撞上我的人,急急的說著。

  「沒關係!」我站起身子,準備把那顆籃球撿回來。

  哪知,撞上我的人手腳更快,兩三步跑像籃球,將它抱了回來輕輕的交到我的 手上:「先生,對不起!」在次聽到她開口,發現她的日文生澀的不像話。

  仔細看著冒失鬼,發現原來對方是個女的。身後跟著兩個一樣清秀的少女,不 好意思的看著我。大概是外地人吧?暑假的日本,總是被人列為旅遊聖地。更國的 人到處都可以看見。

  接過了籃球,我禮貌性的再度點了點頭,坐回了座位。

  三個女孩笑著離開了走道,回到了屬於她們的座位。在這吵雜中,堂本被吵醒 了過來。他睜開眼睛好奇的說:「好可愛的女生啊!你認識?」

  搖搖頭,我閉起眼睛想要小睡一會:「不是日本人。」

  「不是日本人啊?」他失望的嘆口氣:「真可惜!」

  「還是想你的安田吧!」我瞇著眼睛,調怵的說著。

  「王八蛋!」堂本不滿的捶了我一拳。

  十分鍾過後,我聽見了耳邊傳來小小的談話聲。幾秒鍾過後,我決定睜開眼睛 ,看看是誰在擾人清夢。眼睛睜開,對上了一雙向星星一樣的眼睛。

  是剛剛那撞上我的女孩,和她的朋友。

  不等我開口,女孩主動用著她生澀的日文開口說話:「先生,不好意思,可以 像您問路嘛?」她歪著頭,努力得咀嚼著文字。

  老實說,她的日文真的是───東倒西歪。我保證,她若不是像我問路,應該 沒有人聽的懂她在說什麼。

  「可以的。」我盡量挑出簡單的文字來跟她溝通。

  她高興的笑了一笑:「先生,請問長野站在哪裡下車?」她指著旅遊指南上的 一處風景,問著。

  ’善光寺’,是她所指的圖片。

  「下一站下車。」

  「哦───那…」她歪著頭,是乎在找著適當的日文,看著她和她朋友三人兩 眼茫然,努力的想表達自己的意思,我不禁有點替她們可憐。這就是所謂的’自助 旅行’吧?

  「你要去善光寺?」堂本在一邊插了口,一臉善良的說著。

  「是、是、是!」三個腦袋拼命的點著。

  「那你跟我們走吧,丫朔的家在善光寺附近而已哦!」堂本講話有如砲彈一樣 的,我懷疑那三個女生聽懂了任何一句。

  「真的嗎?謝謝!」出乎意料之外,也許是堂本的肢體動作太過完美了,她們 居然異口同聲的說好,並且自動自發的坐到了我們身邊的位子。

  只見堂本親切的拿出雜誌和她們一起分享,和他們有聲有色的溝通著。也許戲 據社的就是有這種好處吧。肢體語言打理了一切。

  只聽見女孩們一直傳來笑聲,大概是被堂本無聊的肢體笑話給弄笑的。

  聽著她們的笑聲,我的思緒飄回了家的後山,看著窗外的風景。後山上的那片

大草原又在我眼前浮起。每年夏天,那裡總是會開著一種小花。很小,很白。那種 不知名的小白花,開的整片山坡都是,記憶中,我曾經在台灣看過和它們很像的花。

  而那種花,似乎是叫───滿片星吧?

  今年,不知道滿片星是否又開片了整個山坡。

  人和人的緣分就是如此巧合吧?

  長野面積說大,大不過東京,說小,卻也有四百零四點三五平方公里。

  就在我和堂本在安岡太太家的溫泉旅館泡著熱呼呼的溫泉,消除著一天三小時的車程所帶來的痠疼,聊著暑假要怎麼打發的時候,安岡太太踩著木屐,踢、踢、踏、踏的走了到浴室門口。

  「阿朔?」她溫柔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是,」停止了和堂本的對話:「有事嗎?安岡太太?」

  「阿朔,等會兒你泡完溫泉,是不是能幫我一下忙?」

  「沒問題,安岡太太,妳等我一下,我馬上出來。」說完,我站起身子將浴巾往腰上一圍,踏出了溫泉。走進更衣室,我迅速的批上男性和服,光著腳丫子走出澡堂。

  「阿朔,要不要我去?」堂本冒出半顆頭,問著。

  我向他搖搖頭,打開溫泉的門,走了出去。

  「不好意思,要麻煩你!」她笑著向我至禮,我連忙點頭、彎腰:「哪裡,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來了幾位客人,看樣子是從台灣來的,」她指指迴廊裡端一間客房:「阿朔,我記得你懂中文的?」在一間和室面前停了下來,安岡太太試探性的問著。

  「是的,安岡太太,我會一點中文。」雖然已經接近十年沒有用中文溝通,我還是能記的普通的對話。相信當翻譯,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安岡太太是否要我替妳翻譯?」

  「對,那就麻煩你了。」她向我點頭一笑,突然門外傳來喲嚄聲,她向外看了一眼,轉頭不好意思的對我說:「阿朔,她在裡頭第二間房,你先過去,我去點貨。」

  我向她微微點頭致意,踏著步伐邁向迴廊的第二間房…

  輕敲了和室門兩下,刷一聲,門打開了。

  「是你!?」

  長野的確是四百零四點三五平方公里,長野溫泉旅館少說也超過百家。

  「是妳?」

  踢倒我籃球,操著東倒西歪的日文女孩,睜著大大的眼睛,露出笑意,看著我。

  也許命運的輪盤是這樣轉的,把東倒西歪日文小姐轉到了我那節車箱;再一轉把她轉到了長野;最後一轉,她住到了離我家三條街的溫泉旅館。

  「你會說中文哇!」就和在車上一樣,她搶先開口。

  「小時候在台灣住過,會一點。」

  「好棒哦!要不要先進來坐坐?」她讓出空間,讓我從她身邊走進房內。

  「你是台灣人?」我和她不約合同的在矮机前面對坐下,她斟了一杯茶給我,笑著問。

  我是台灣人?還是日本人?

  「我是混血兒,再台灣出生,國小二年級就過來日本了。」從小被"你是哪裡人"這種問題給問慣了,我已經能對答如流,臉不紅、氣不喘。

  「混血兒!難怪你長的這麼帥!」她喝了一口茶,笑嘻嘻的說著。

  臉紅了,一陣熱意從我脖子紅到耳根子去。一定是溫泉泡太久的關係,我在心裡默默的解釋著。

  「我叫唐薰,唐朝的唐,薰衣草的薰哦。」她又一笑:「你呢?」她彷彿沒有看到我的面紅,還是笑吟吟的說著。

  其實,我對所謂的唐朝、薰衣草是什麼東西根本一點概念都沒有。只能硬生生的記住發音:「我,石川 朔。」

  「石川朔?」她眨了眨那長長的睫毛,從背包裡拿出紙筆:「寫給我看,好不好?」

  我接過紙筆,在紙上寫下了「石川 朔」三個字。

  「那以後我是不是叫你石川桑?」她咬咬下唇,調皮的說著。

  「叫我阿朔,就可以了。」我尷尬的回答著。對於眼前這樣熱烈的女孩子,不知道該怎麼對答。

  只覺得,她那雙明亮的眼睛,向可以燒透人似的。尤其當我穿著這樣簡易的浴袍…

  「你朋友呢?」我作勢的左看右顧一番,發現屋裡只有我和她,另外兩個女孩並不在屋裡。

  「她們倆個到處逛逛去了。」她輕輕的喝了一口茶,撥了撥掉下來幾絲黑髮,笑著說。

  「你呢?你怎麼不去?」發現,我居然喜歡看她笑的樣子,很輕,向風吹過草端,小花搖曳那樣的柔。

  「我暈火車,所以不想出門囉。」

  「你也會暈車那?跟我一樣。」幾乎,只要是會動的東西我都會暈,除了新幹線,讓人感覺不出一絲晃動。「你來日本旅遊?」

  她眨眨長睫毛,「嗯,來逛逛走走。」

  彎身拿了旅遊指南在我眼前攤開,她說:「你看,我們計劃在長野待上一陣子,這些地方都想去玩玩。」她用手指指了幾個用紅筆圈起來的地名:「本來想說自助旅行很好玩的,沒想到,日文不好,玩起來還真有尷尬。」

  「這個地方不錯,你們可以去走走。」我指著觀光指南上的一處她沒有圈到的風景,好心的建議。

  突然,她放開了觀光指南,抓住我的手興奮的問:「石川桑,你當我們的導遊好不好?」

  我不知道什麼是導遊,楞著看著她細白的手抓住我的手,握的死死的。我想開口說話,卻有一點發不出聲音,只能看著她抓著我的手,一臉期待的問著。

  「導遊?」終於,我找回了那一點思緒,困難的開口問著她。

  「就是…帶著我們到處逛嘛,你會日文又會中文,好不好?」隨著她每問一句,她手上的力道便加深一分,雖然還不至於捏痛我,但是卻捏的我喘不過氣。

  「啊,好、好啊。那,明天我帶你們去這裡。」說完,我順勢抽出手指著書上的照片。

  「真的嗎?太好了!」她笑開了,笑容綻放在她蘋果臉上。

  她笑容綻開,我終於想起為什麼我會喜歡她的笑。  

  因為,香子也常笑。

  連哭,她都會向笑一樣,讓淚珠順著笑容滑落臉龐。

  就連離開的那天,她也沒有忘記給我一個最後的笑容。

  香子,後山的白花開了,妳那…是否也看的見?

  看的見那幸福の花。

「石川,你有沒有看過這種花?」

  「嗯?」我做著伏地挺身,沒有多在意的敷衍應聲。

  「石川,你看看嘛!」她不滿的坐到我背上,壓的我整個人黏上了地板。

  我側過頭,翻起身子讓她滑下我的背上,湊到她身邊:「什麼花?」

  「這種花!」她端著一盆小白花,「上個月去長野看到順手挖了一些回來種。」她聞聞花:「石川,你看過這種花嗎?」

  「沒有,這是什麼花?」小小的花,並不起眼。

  她轉過頭,笑了笑:「這叫──幸福的花!」

  「幸、服、的、花!」我隨著她唸,再仔細一看,小花…似乎真的有股幸福的味道。

  幸福的花……

  「阿朔─────!」堂本的聲音把我從世界的另一端拉回來,我睜開眼睛,刺眼的太陽和堂本的大臉映在我瞳孔裡。

  幸福的花?

  我並沒有看見…

  「做什麼?」

  「做什麼?你和Ling她們約好去參觀xxx,遲到啦!」堂本拉起我,叮噹一聲,一個粉紅色的鈴鐺從我胸前掉落。

  堂本楞了一下,撿起鈴鐺,輕聲的喃:「阿朔……」

  我隨意的拿回鈴鐺,放在桌子上:「對不起,我遲到了,你等等我。」我轉過身脫掉上衣,隨意的拿見無袖衣換了上去,再次轉過身的時候,堂本依然站在那裡,低著頭。

  「幹嘛?」拿起皮夾,我問他。

  「阿朔……」他看看我,又看看桌上被我隨意一拋的鈴鐺,欲言又止。

  「走吧,Ling她們在等了。」昨天回到家告訴堂本我接下的差事,他也興趣盎然的吵著要加入,所以再問唐薰後,堂本也變成旅遊團的一員。由於堂本不會唸"薰",所以他叫直接叫唐薰Ling。

  關上了門,忘了關窗。

  風一吹,鈴鐺輕輕在桌面滾動,發出清脆的聲音…


※         ※          ※

 
  「阿朔,這寫什麼?」薰好奇的拉著我看著她手上旅遊簡介。

  「哦,寫善光寺的歷史囉。」我遞過飲料給她,瞄了一眼她手上的簡介。

  「寫什麼呢?」

  「善光寺一千四百多年前蓋的…」就當我努力的替薰翻譯著簡介,堂本突然帶著另外兩個女孩──小萱和小葳從旁邊冒出來。

  「照相啊────!」然後他叫了一聲,把我們四個人推坐一團快速的按下快門。

  「啊!」我們剛好站在參道的階梯上,被堂本這麼一撞,我撞上了薰,薰一個不留神,採空了階梯,剛好在快門按下後跌坐到地上,悶悶的叫了一聲。

  「堂本,你小心一點嘛!」我急忙蹲下身扶起薰:「有沒有怎樣?」

  「唔,腳有點痛。」她擠了一個笑,皺著眉頭說著。

  「對不起,Ling。」堂本一臉抱歉的也蹲下來扶著薰。

  「沒關係的,堂本!」

  幾個人扶著薰坐到走到的旁邊,我蹲下來看著她細細的腳踝。薰今天穿著及膝的米白色短群,藍色的娃娃裝,和一雙不算矮的藍色麵包鞋。

  很典型的日本人打扮,薰有一點日本臉,也難怪一路上很多人都向她打招呼。

  踏著麵包的腳踝有點腫,我看了看,問:「能不能走?」

  她試著站起來,踏了一步就又輕呼一聲,跌了下去。幸好我眼明手快的把她攔住,她順勢的跌進了我懷裡。

  薰很輕,幾乎感覺不到她的重量。身上傳來一種很淡的味道,女孩的味道…像她的味道。

  恍惚間,在我低頭看著薰,太陽光下照下來那一瞬間,我以為我看見了她…「香子?」

  「阿朔,你說什麼?」她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輕聲的問著。

  「沒有…你先坐。」我把她放回椅子上,轉身看著堂本他們:「她腳扭到了,可能暫時不能走。」

  「沒關係,我坐會兒就好,你們先去逛嘛!」薰摸著腳踝,不好意思的說著。

  「堂本,你先帶我們去逛,等會阿朔再來找我們?」小葳突然開口說英文,經過昨夜的認識,小葳、小萱和堂本發現了一個溝通的方法──英文。

  當然,以堂本英文慘不忍賭的狀況來說,肢體語言還是暫了一大部分。

  「小葳,這樣好嗎?不陪小薰啊?」小萱捺悶的問著。

  「有阿朔啦,!」她背著我和堂本擠眉弄眼的一番,「堂本,你說對不對?」
  
  「呃…對對對!我先帶你們去逛,不然等一下天黑了。」
  
  天黑?我看了一眼手錶,不過才十點十五分…「薰你說好不好?」

  「這樣也好,不然你們四個人陪我在這坐,挺無聊的。」

  「那堂本,十二點的時候在放生池集合。」還有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讓他們玩,應該夠了。

  「那就這樣決定了,十二點見了。」說完,堂本抓起兩個女孩的手、三個人再和薰道再見後,有說有笑的往大本願走去。

  堂本就有這種本事,不消多久就能和生人打成一片。

  「阿朔,不好意思,掃興了!」薰抬頭看著我,帶著歉意笑著說。

  「沒關係,你坐會,我去拿點冰。」我拍拍她的肩,走向了冷飲攤的老闆娘,向她要了一點冰塊。

  老闆娘好心的給了我冰,和塑膠袋。我把冰塊放到塑膠袋理,走到薰身邊輕輕的替她敷上。

  我專心的在冰塊上施壓,期待著能讓她早點消腫。並沒有注意到薰的表情。

  一滴水,低到我手上。

  冰融化了嗎?

  我下意識的抬頭往上看:「薰,你怎麼了?」原來,不是冰融化了,是薰融化了…眼淚從她的大眼睛裡滾下,掉在我手上。

  「一下子很感動。」像"她"一樣,她沒有抹去眼淚,只是笑著看著我,讓眼淚隨著她的臉頰滑落、掉落…一顆一顆滴進我平澈的心湖,帶起了一絲一絲的波紋。

  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透過漣漪我回到了兩年前,我看到了香子,那張帶著淚的笑臉,那雙帶著淚的明眸……

  撲通…撲通…撲通…

  隨著她一顆一顆淚珠滴落,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太陽好大,陽光讓我睜不開眼睛,看不清楚,也不想看清楚。

  我丟了手上的冰袋,反手一抱,將薰緊緊的捺在我的懷中。

  當時,我並不在乎薰為什麼哭…

  我只在乎,懷裡的那份感覺,那份和夏子一樣的感覺。

  為什麼?為什麼她走了?

  告訴我、夏子,為什麼留下我,走了?

  幸福的花,妳帶走了,只留下我,留下我…

薰的腳沒有好轉,我只好在十二點的時候跑到放生池告訴他們,薰沒有辦法來的消息。

  堂本一臉惋惜,經過商量決定打道回府。

  反正,薰她們留在長野的時間還有一段,不急,可以慢慢逛。

  走回到薰的身邊的時候,她正脫下鞋子,光著腳丫子踢啊踢,看到我的時候,她露出一個笑容。

  臉上的淚珠,早就乾了。

  我沒有說什麼,只是走過去把她抱起來,往回家的路上走。

  一路上除了敷衍堂本他不好笑的笑話,和小葳她們的問題,我幾乎沒有開口。抱著薰,一步一步的往車站走去。

  薰還是一樣有說有笑,雖然被我抱著,仍然是手舞足蹈的和堂本他們聊著天,沒有半絲的尷尬,彷彿那場淚只是幻覺。

  也彷彿我衝動之下抱住她的動作沒有發生過一樣。

  走著,我還是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彷彿,也聽見了薰的心跳聲…或者…那是夏子的心跳?


※           ※           ※


  我坐在後山玻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只看那雲一片片飄過去,風一陣陣吹過來。

  兩年了,兩年中夏子的記憶並沒有天天跟著我,雖然不至於痛徹心匪,卻老是有股什麼般一樣,耿在我胸口,被年歲覆蓋著,總以為就這樣淡了、化了、消失了。直到遇到了薰,才讓我再度想起,才讓我知道,原來夏子一直沒有消失,一直在我心裡,不過不願被提起罷了。

  雲飄過,風吹過:「石川,長野的夏天好美麗啊,有機會我們一定要一起去看。」

  「有夏子這麼美麗嘛?」

  「你討厭!」

  的確,長野的夏天是很美麗。

  有雲、有風、還有那一大片的幸福的花。

  只是,夏子,沒有你…

  我靜靜的坐著,想著夏子的一切,就像兩年前那樣,在她走以後,瘋狂的、沒命的去想著她。

  好怕只要一秒中不想她,她就會從我記憶中消失般。我在空氣中拼命的抓住每一點屬於她的行蹤。

  還是讓她散了,再怎麼努力,我卻抓不回夏子。

  她向空氣一般,消失了;卻也環繞著我,每一秒、每一天…只是我忘了去注意她罷了,就像人習慣了空氣,而忽略的空氣的存在般。

  就這樣子習慣了沒有夏子,卻也這樣忘不了夏子。

  抬頭看天上的雲,心中很靜,我不知道該有什麼感覺。

  悲傷、痛楚?

  我再也不知道有什麼感覺。

  風吹過,手中的鈴鐺發出陣陣的聲音。那是個粉紅色的鈴鐺,上頭刻著"幸福"兩字。夏子把它送給我,要我掛在書包上,她說:「石川,幸福的鈴鐺哦!它會帶給你幸福!」

  是嗎?

  我躺在草地上,閉上眼睛感覺著風吹,感覺著花香,回到了兩年前,那樣感覺著夏子。

  「阿朔?」薰的身影出現在我睜開的眼裡。

  「薰?你怎麼會在這裡?」我睜開眼睛,看見薰蹲在我旁邊,笑著喚我。

  「我問堂本的,他說你會在這裡。」她蹲著,笑著說話。

  「唔,我不小心睡著了,」我看了看手錶六點多,我再這裡待了快四小時了,原來時間是這麼快的過去:「你腳好點嗎?怎麼亂跑?」我看了看她換上的平底鞋,問著。

  「好多了,我無聊嘛,就跑來找你了。」她一咕嚕的坐到我身邊,看著四周:「好漂亮的小花,阿朔這是什麼花?」

  我沉默了三秒鐘,才淡淡的說:「不知道。」

  「其實很多不知名的東西才是最美的,對不對?」她細細的撫過小白花,小聲的說著:「這種花,和台灣的一種花很像呢。」

  「滿片星?」我問著。

  「嘻,」她轉過頭對我一笑:「是滿天星啦,滿天的星星,很像吧?」

  滿天的星星?……

  薰見我不語,又抱著膝蓋看著花海,問:「阿朔,你知不知道滿天星的花語是什麼?」

  「什麼是花語?」我問著。

  「每種花都都有一個代表性,那就叫花語。」她摘起一朵花在手上轉著:「滿天星的花語是幸福…喜悅…和憐愛。」小花在她手上轉著,像星星跳舞般讓我頭昏眼花。

  幸福?

  原來…夏子早就知道它是幸福…

  「阿朔…」薰站了起來,在我身邊慢慢走了一圈,才蹲到我跟前,看著我、第一次沒有帶笑的問:「誰是夏子?」第一次她的語氣不帶著笑意,反而有股愁愁的感覺。

  「夏子…」我沒想到今天早上忘情的一叫,居然讓她記住了。也沒有想到,她會知道夏子是個女孩名。我楞了幾分鐘,才淡淡的說:「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阿朔也失戀了?」她蹲著,睜著圓溜的眼睛,看著我。

  我搖搖頭:「沒有。」

  「沒有?」薰不解的眨了眨眼:「那阿朔為什麼難過呢?夏子現在在哪?」

  在哪?我也想知道她在哪…

  又有誰來告訴我她在哪?

  誰來告訴我?誰?

  胸口一股氣耿住,忽然間連呼吸都變的有點困難了,我茫然的看了薰一眼:「她死了。」

  是的,夏子死了。

  再也不會回來了,碰不到、看不到、連夢中都見不到。

  丟下我,一個人走了,一個人孤單的走了。

  「阿朔,對不起,你不要哭。」薰突然伸出雙手,把我攬住,柔聲的說著。

  被她這麼一說,我才知道,原來我哭了。眼淚淡淡的滑落出眼匡,那樣無聲無息的掉下。原來,我還有眼淚,也會流淚。我沒有推開薰的懷抱,只是任性的讓她抱著我。我不懂,為什麼在薰面前我會變的如此脆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稍微恢復了情緒,我推開薰擦掉眼淚:「對不起,失態了。」

  薰在我身邊坐下,搖搖頭嘆口氣:「你一定很愛夏子。所以,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悲傷的表情。」

  「悲傷?」

  「嗯,也許你不知道吧,我總覺得不管在什麼時候看到你,你總是有那麼一點不快樂,彷彿有什麼耿在你胸中,讓你喘不過氣。」她那雙大眼望近我的眼裡,我像害怕被看穿了般轉過了頭。

  「其實,我也不一定對啦,認識你不過兩天,怎麼會知道你的一切呢?」她無奈的一笑,轉過頭看著雲,不知道心中在想什麼。

  「我聽人說,能看出別人悲傷的人,自己也是悲傷的。」我看著薰,說著。

  她沒有回話,只是淡淡的一笑,看著天上的雲朵。我們就這樣對坐著,不發一言。兩人看著一樣的雲朵,聞著一樣的花香,想著不一樣的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突然開口:「薰,我告訴你一個故事好嗎?」

  她轉頭,臉上有一絲淚痕,笑著:「好。」

  我開口,時間轉回了兩年前,兩年前我和夏子的那一年。

台長: 庭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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