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１） 『不再是我所熟悉的你。』
為了今天這最後的約會，為了讓最完美的自己能夠最後一次呈現在智宏的面前，出門前，我特別精心為自己做了最perfect的裝扮。
坐在梳妝鏡前上妝時，還不時被老媽叨唸了幾句：「真是搞不懂妳這孩子，前幾天還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今天早上起床就換了個人似的。」
「媽，我沒事啦，妳別擔心了。」
「去去去，妳這孩子少在那裡黑白講，我幹麻擔心妳啊。」老媽撇了撇手，擺出一臉「老娘才不想管妳死活」的表情。
「老鴨子嘴硬。」我嘴邊勾起了微微的淺笑，為老媽的不老實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少廢話。我今天晚上要去新竹那裡開會，冰箱裡有東西，晚餐自己解決啊。」
「知道啦，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
假日，新光三越前的廣場，總是人潮滿滿。進進出出的人，向左向右的人，做問卷調查的人。站在我和智宏初次見面的側門前，對我而言，眼前這些無關緊要的人，根本無法融入我的視線。
一個又一個的人影自我眼前晃過，而我的雙眼，依然還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對面的捷運站出口，深怕一個不注意，便會錯失掉那曾經屬於我的身影。
「凝！」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但方向卻不是來自我盯著的出口，而是我想也沒想過的右手邊。
「智宏，怎麼你……」
「嗯？怎麼了？」
看著他一臉問號的表情，我硬生生的將原本想說的那句「怎麼你不是從原本的那個出口上來」給吞回了口中。從我們交往一直以來，每次見面，他總是會揹著他的背包，笑容滿面的從同一個出口出現在我眼前。
而今天的他，既沒有背包，不是屬於我的笑容，更不是我們所習慣的地方出現。
「你……是從哪裡來的啊？」
「這附近，因為小雨她家就在這附近啊。」
「小雨？」面對這陌生的名字，我唯一能聯想到的是，那嬌嗲聲音的女主人。
「啊……」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說錯了什麼，智宏又開始支支吾吾的想要解釋。「那個，我跟她……」
「好了……」我嘆口氣，語氣中透露著自己微微的失落感。
何必感到失落呢？
即使自己本來就有預料到，這次的約會，無論如何都一定會談起這位我將永遠不可能會認識的她。但是見到剛才智宏一提起她的那種幸福感，我卻還是有著輕微的刺痛感。
「站著講話很累的，你不會想要我們剩下這半天都站在這裡說話吧？」
「呃……」笨拙的搔了搔後腦杓，他一臉尷尬的傻笑著。
無奈的，我輕微的搖了搖頭，總覺得……他變了許多……
「吃午餐了嗎？」
他搖搖頭，「那走吧，有什麼事情，等等邊吃飯邊說吧。」
坐在小吃店裡，兩人面對著老闆娘剛才端來的兩碗滷肉飯、兩碗魚丸湯、以及一小碟燙青菜。沉默無語，這便是當下最好用的形容詞了。
我本來就是個受不住這種尷尬氣氛的人，所幸，我先是拿起了一旁的免洗筷，唆一聲戳開了外層的塑膠套，然後夾起了一小口的燙青菜遞進嘴裡。
「……說吧，到底為什麼，為什麼你會忘記當初給我的那句承諾……」
原本才想伸手去夾菜的智宏，握著筷子的右手，一下子僵在半空中，然後，緩緩放下。
「小雨她比你大了兩歲，是在我們軍營附近的一家公司當會計的……兩個月前，她在路上被後面騎摩托車的人搶皮包，我剛好撞見，就去幫她追那個人。之後，她就說等我們開放外出的那幾天，要請我一頓晚餐當作酬謝我當她的忙。」他頓了頓，抬頭看了我一眼。
我也回看了他一眼，示意要他繼續說下去。
「就自從她請的那頓晚餐之後，她就常常在放假的時候找我出去，像是去看看電影，吃個飯，散散步……跟她相處久了，我發現她跟妳很像。」
「像我？」我納悶了，一臉不解地盯著智宏。
「恩……她雖然比妳大兩歲，可是個性跟妳一樣很可愛，也會撒嬌，而且，也很活潑……所以剛開始的時候，越是跟她相處，我就越是把她當成妳看待。可是……就在過一段時間後，我才開始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感情，已經收不回來了……」
隨著智宏無聲的休止，沉默又再一次佔領了瀰漫在我和他之間的氣氛。
「那個她……」
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想打破這種實在折騰人的緊繃氣氛，但是我話才剛開口，就立刻被智宏給打斷了。
「妳千萬別怪小雨，是我自己沒跟她說清楚，都是因為我沒跟她說我有女朋友，所以才會這樣……」他慌張的解釋，整張臉滿是擔心，像是深怕我會用上什麼樣的字眼去責怪那個她。
為什麼，你居然可以為了保護她，而露出那種擔憂的眼神？
在你心理，難道我就是那種會因為感情不順而像個潑婦罵街的女人嗎？
我生硬的吞了吞口水，看著他納副窮緊張的模樣，我不禁有種悲從中來的感覺，隱隱約約的心疼，我想智宏並不能感受的到。
「你別緊張，我又沒有要罵牠。」我嘆了口氣，騰出一隻手輝了揮，表示他太過擔心了。而另一隻手正握著免洗的塑膠湯匙，不停地攪拌著在紙碗中的滷肉和白飯。「不過，也許我倒該反過來謝謝她……」
「啊……？」
「要謝謝她，在我不能陪伴你的時候，有她在你身邊。要謝謝她，對你付出這麼多的關心，和體貼。要謝謝她，能為你這張俊俏的臉上，又多添上更幸福的笑容。」停止了手上所有的動作，我抬起頭，深深地望進了智宏的雙眼，「我想要謝謝她，因為這些都不是我在美國的時候，能夠為你做到的。」苦笑地揚了揚嘴，感覺像是有點自我嘲諷似的。
「凝，我真的很抱歉……」
「唉呀！我沒事的啦！」硬是換下了剛才表現在臉上的難過，我逼迫自己要強顏歡笑。「反正，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如果，你跟她在一起，能覺得很快樂的話，那……我會祝福你們的。」
「我……」
打住了他想要再說下去的那些抱歉感言，我定定地看著他，「如果想讓我好過些，就請你誠實的告訴我，你跟她在一起是會很快樂、很幸福的。」
「我……」他的眼神依舊充滿的歉意，但是我想，他既然曾經為我最深愛的人，最懂得自己的知心者，他應該也了解我對感情才有的固執。
也許，他也明白了我堅決想要放手的想法。也許，他也明白，唯有這樣才會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無論是對我、對她，還有夾在中間的他。
經過了許久的沉靜，他才開口：「我，王智宏跟小雨在一起是會很快樂，很幸福的……」
「答應我，你會一直幸福快樂。」
「我會，一直幸福快樂。」
「既然這樣，那我就放心了。這件事情，還有我們之間，也算解決了。」
面對他，我試圖要展露出自己最為自然的笑容。
微笑，放輕鬆的微笑，還要、還要在更輕鬆一點。
表面上，我逼迫自己必須裝得沒事一樣，因為我不想讓智宏知道，其實我根本不想對他放手。但是我自己也很清楚，今天就算他因為愧疚而選擇回到我身邊，等我下星期回美國後，又不知道要再等到何時才有機會能夠回台灣，那誰又能保證，同樣的事情就不會再發生一次？
遠距離的愛情，我已經看破了。
有一次的經驗就已經足夠了，要是再多來幾次，我也無法確定自己是否能夠撐得住。
★你為她感到心慌的模樣，深深刺痛著我的心。
是因為還未放手前依然擁有的佔有慾？
還是因對單純的忌妒而感到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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