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各位乘客請注意,我們已經安全抵達桃園中正國際機場。請先留在座位上,直到扣緊安全帶的信號燈熄滅。非常感謝您的搭乘,希望能再次未您服務,祝您旅途愉快,再見。】
機艙上,空姐用麥克風廣播的聲音,將我從還飄蕩在過去回憶的思緒拉回了現實中。
四面八方所有的旅客紛紛站了起來,有的開始從上方的行李櫃搬出自己的手提行李,有的則是背著自己的包包,站在座位上等待人潮的移動。五分鐘後,才看見人潮開始緩慢的向前移動。
移動之前,我又再次望向窗外。
看見了正在搬運機艙行李的工作人員,看見了在遠處指揮飛機移動的工作人員,看見了開著行李貨車的工作人員。我只是想確定,我回到台灣了。
拉著身後的隨身行李箱,我歩出了海關行李檢查處。等候接機的大廳邊,站滿了一排又一排的人,有的四處張望,有的則是瘋狂揮舞著手上寫有名字的紙張、海報。
我並不期望在這群人之中看見任何一個我認識的人。因為老媽早就已經放過話,她才沒空來接機,要是我想回台灣,到機場後要自己想辦法回台北。而另一個人,那個我思念了許久的人,智宏,我也不期望會看見他。
一來,畢竟我沒有跟他提到這次要回來的事情。二來,我其實也沒有辦法聯絡上他,因為他現在這在爲這個國家做『義務服務』。
算一算……他進入軍隊的時間應該也快半年了。自從半年前他告訴我他收到兵單的事情之後,能和他連絡到的機會越來越少了,網路、電話都已經被踢出了能聯絡的方式之外,所幸在跟他要了當兵處的地址之後,我固定每個月會寫一封信給他。
剛開始他還會回信,但是在四個月之後,他卻停止了回信的動作。我已經整整兩個月沒有收到他的信了。
坐在開往台北市區的客運上,窗外的景色隨著車身的移動,一幕幕消失在視線可見的範圍之外。然後,我的思緒,又開始飄蕩在過去的回憶中……
一個半小時的車程之後,我拖著行李箱出現在捷運復興站。
來來往往的人潮,隨處可見才剛下班準備回家的上班族、剛放學準備去補習,或是跟朋友出去玩的學生。在人潮中,我獨自一個人拖著行李箱走過售票機、刷票台,然後抬著行李搭乘電扶梯,在拖著行李走到大排長龍的隊伍後面。怎麼看起來,我好像是個離家出走、正在四處遊蕩的人……
回到家中,我放下了手中沉重的行李箱。
「皮皮?」朝著空無一人的房子,我喊了一聲。「……寶貝皮?」
就在我喊出了第二聲之後,原本寂靜的空間裡,傳出了一陣叮叮噹噹的鈴鐺聲。伴隨著叮噹聲響的,狂奔到我面前,一把撲近我懷中的是隻白中帶點灰色的約克夏。
「皮皮!」我興奮的緊緊抱著牠,親暱的親吻在牠頭頂上。「笨狗!想死妳了呢!」
在台灣,我只有短短的兩個星期。
思念他的心情,已經快要滿出來了。
由於智宏還在當兵期間,也不可能叫他這兩個星期天天陪著我。我也沒問過他們兵營的電話,自然也就沒有辦法打給他了。要寄信通知他又嫌太慢了,所幸,我決定過兩天給他個驚喜,等他們星期五晚上放假的時候,直接去兵營找他。
不知道,他看到我之後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呢?
不知道,中間沒見到面的這段時間,他有沒有長高、變胖、變瘦?
不知道,他是不是像我思念他一樣的想念我……
※※※
站在淡水兵營的對面馬路上,我望著一群又一群從門口走出來的人。
然後,就在許久的等待之後,我終於看見了那個讓我思念已久的身影。
「智宏!」在心中興奮的吶喊著,我前腳才剛想踏上斑馬線,但是下一幕出現在我眼前的畫面,卻硬生生的讓我的腳像是被點了穴似的,僵硬的停在半空中,然後又踏回原地。
三秒鐘前,我看見了,一個讓我瞬間冒出許多問號的畫面。
三秒鐘前,我看見了,一個瘦小的身影比我更先一步的撲進了智宏的懷中。
「智宏!人家好想你呢!」
那個瘦小的身影,頂著一頭染成咖啡色的過肩長髮,嘴裡用著嬌嗲的聲音喊著他。踮起了腳尖,她在他右臉頰上輕輕的啄了一下。「你呢?有沒有想我啊?」
「當然,我也很想妳啊。」智宏跟著溫柔的在那女生的額頭上落下一吻,然後摟著她纖細腰走離開軍營。看似熱戀中的兩個人,絲毫沒注意到這個站在馬路對面,傻愣愣的我。
她,是誰?
為什麼智宏會這樣摟著她,又這樣親吻她的額頭?
那樣子的動作、那樣子的說話方式,他們,又到底是什麼關係…?
沒頭沒腦的,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不斷浮現在腦海裡。
淚水,堆積在眼框裡打轉,嘴邊,卻開始揚起了苦澀的笑容。
「呵呵呵……」像是個瘋子似的,我蹲在馬路旁,邊哭邊笑。
「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不爭氣的淚珠,一顆接著一顆的滑下臉頰,然後滾落,滴落在柏油路上。
為什麼會這樣,他答應過會等我回來的,不是嗎?……不是嗎?
為什麼他不在我從美國回來前就跟我說?為什麼他不告訴我實話?
好多的為什麼,一下子全擠進了我的腦袋裡,用力地撞擊著我的頭骨蓋。無聲無影的疼痛感,不是在頭頂,卻是來自自己的左胸腔。
好痛,心好痛。
如同被成千上萬根針頭刺入一般,我的心,在刺痛,在淌血。
★心痛的感覺是什麼?是來自於你的不忠,還是來自於我對背叛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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