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豈是巧合?
** Monday Blue **
星期一早上,依慣例我的Monday Blue又發作。八點廿分進辦公室,低著頭希望全世界都沒注意到我的存在。
包包還沒放穩,坐在另一頭的阿發就扯著嗓子問我:『原來你是○○女畢業的呢!』我回答:『對啊,那不然呢?』
同一辦公室一年又三個月,我同事像是發現了新品種的蘭花那般愉悅地對我的舊學歷品頭論足,然後另一個同事附和:『我一直以為你是××女的耶。』
阿發又插嘴說:『原來我都一直一廂情願地以為你是◎◎中的。』他邊說邊摸著自己的光頭,表情令人發噱。
我偏過頭去翻開卷宗,沒多久就發覺不太對勁:『他是怎麼知道的?』雖然這種事情連八卦都稱不上,但卻因出現在Blue Monday而顯得不尋常起來,我站起隔著一層OA隔間問他。
『喔,因為隔壁辦公室的J說,他的好同學T跟你修同一個英文課程。』
這樣也能八卦,世界真是小啊,我嘆息了一聲。最好世界真的有這麼小~~
於是,Blue Monday的上午,多了配桔茶的幾款八卦,與不知何時可以成行的便便冰之約。
** 偶遇 **
我背起簡單的行囊,搭上往南的列車。
一趟短短的訪友之旅,再度牽動了內在某種情緒週期。於是,我選擇收起三百度的眼鏡,不想看清楚什麼,也不想被什麼看清。最好這一趟歸程,我可以安靜地融入空氣。
『嗨,你!』面前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向我打招呼。我楞了一下,想:『難道這個老人要讓博愛座給我嗎?』
我陷入困惑,他又向我揮一揮手,可惜我沒帶眼鏡,形同瞎了,只得睜大無神的眼睛困惑的看著他方。
『是我啦!』那人笑著對我說,憑著對聲音的模糊記憶,我終於認出了,是他。
約莫兩年沒有見過他吧,他與記憶中存檔的印象沒有太大的差別。
『好久不見。』他說。
『倒是不覺得久,時間真是過得太快。』我說。
『好巧。』他靦腆的笑,『今早剛好跟別人提到妳。』
『好巧。』我則心情有點複雜,笑不出來,心裡想:『最近似乎所有失聯的老友紛紛重出江湖。』
我們買了不同車箱的票,於是約好出了車站要一起搭計程車。在列車上,我翻著報紙、喝著飲料、呼呼大睡,心中並不因這樣巧合的遭逢而有半點漣漪。最後回程的計程車上,我們討論到《受難記》這部電影:
我說:『從頭到尾我都沒掉半滴眼淚,不能理解人子為什麼要以這樣自虐的方式救贖眾生。』
他說:『從頭到尾我的眼淚都流個不停,能夠看到一個人這樣無悔付出讓我十分感動。』
到了,他付了車錢。我則想要步行一段。
『再見。』我們說。
這真是巧合!
** 道歉 **
『我可不可以把你的E-mail給他?』萱說在美國流浪的村上先生,最近終於有了消息。
我猶豫一會兒,問萱:『你會不會很想扁他?』
村上,曾經是我們這一掛死黨的一份子,最後卻以不告而別的方式自這個島嶼消失。再聽到他的消息,已輾轉來自美國。
很難形容那種被好友「不告而別」的感受,不曉得他是怎麼想的?至少我一直當他是好友。那種可以一起在村上春樹小說裡乘著泡泡漂浮,遇到了還會打招呼的朋友。也許是我們這一群外星人來到地球太孤單,所以要好好保持著聯繫。當年,我們是以這樣患難與共、惺惺相惜的情誼彼此交會著。
結果他消失了,於我而言這是一種背叛。
『那,還是給他吧!』我跟萱說。
這多年的帳該要好好清算,我就是無法承受不告而別,我就是需要一個真真實實的道歉。
後來見到他,是在背起行囊即將遠行的子夜。
『你欠我一個道歉。』我在邊等鱔魚意麵邊發呆時跟他說。
『After so many years, I know that separation is my most difficult puzzle.』最近,對於過於艱難用中文說出口的話,我都用彆腳的英文說。
『你的“r”的音不對。』村上先生說,接著他花了一些時間示範幾個正確“r”的發音。多唸幾個字後,又發現我的“l”音也有問題,於是一併叫我練習修正。
講了半天,那個道歉仍是欠著。幾分鐘後我突然想起這件事,惡狠狠的盯著他。
他解釋著:『我出國的時程太趕,所以來不及跟大家說再見。』難得見到他臉上浮現一抹紅暈。我當那是他羞赧的表示。
『還是要道歉。』我得理不饒人。
他伸出左手,讓我狠狠的打了一下,聲音之響另其他客人側目。我覺得舒服了一點。
【圖】電影〔偶然與巧合〕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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