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你的愛也有到不了的地方。
又或者,你的愛是肉眼不可見的光,在我向裡內在的幽暗裡,曖曖。
你的愛不會是我一個人朝聖路的最終獲得,卻是一種指引的放亮。
少,這幾天或許是經期結束後的荷爾蒙作祟,我想到自己的內在青春女孩,總是淚眼地在單戀裡的傷浸潤著、疼痛著,竟也兩顆心懸在一條絲線上的抽痛,嗚咽地哭了起來。
四十歲女子的哭泣,很是駭人的。
彷彿是一座休火山,福福泰泰的端然,讓人有了時間停滯了的祥和錯覺,誤以為就此風化掉了稜角,就已不再像活火山青筋暴露地發飆,卻沒想到那渾胖的噸位是積鬱著火藥,爆破力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驚人。
哭泣了整晚,就連躺在床上,那肩膀依然因哽咽而上下抖動著,酸楚。
淚水、體能與意識耗盡的明迷裡,四十歲的女子驚見瑟縮在心的角落的青春女孩,依然哭泣不止的,是更虛弱的垂墜著,是雨夜裡的酢漿花蕊。
心,是同理地疼痛著,淚,是共感地伏流。
但是,四十歲的女子總是有那麼一點點不同,總不能只是陪著哭泣與傷心吧!
經這麼一念,休火山的四十歲女子才想起,累積在日漸發福的型態裡,不僅僅是更大的幽怨,原來還有些開闊的心寬體胖,是日漸淡定的看。
看,是無限內視的,已不再攀緣、執迷於外相,非要虛索些什麼實質在手的貪婪。
少,時間也許是慈悲的,而空間終究是祝福著,四十歲與你不再見的女子,總算清楚了自我賦權-可以安慰那哭泣的青春,那可能是青春的你,與滄桑的你都到不了的所在。
物理形態存在的你,不管是過去、現在與未來,能給出的溫柔或承諾,甚至是相伴的死守,恐怕都是有漏。
肉體緊熨的溫柔,不會因生住異滅而失溫嗎?
心念給出的承諾,難道不會大雨滴泡地幻滅?
輪迴流轉的一世,盡形壽裡能有多少的寒暑?
少,你這一世的難得人身,畢竟有到不了的地方,也有撫慰不了他人的傷,能給出的畢竟在時、空的有漏篩網裡,給流失殆盡。
少,這一切的不能,是不能怪咎你的,那畢竟都是我們肉體的侷限,彼此要不得也給不起的幸福。
人間莫大的悲哀,是我們都愚痴地相信我們眼見的一切,是給得起也要得到,並以此為實地苦苦相逼,或者斤斤計較地需索。
得之,我幸。然後惶恐地像獄卒般地死守著,是套牢的沉重。
不得,我命。怨聲載道地無所作為,卻也只是寄望幽幽的來生。
少,我們給不起也要不到。
物質世界是成住壞空的,我們的給與要都是有保存期限,那終究是夢裡空花。
所以我說,縱然當時青春的你勉強地讓我取暖,那心裡的冷還是會讓人失溫的。
即便,滄桑後的你願意回眸,眼裡燭火般地疼惜我乃至垂淚天明,但我終究還是惜燭憐光滿,就怕生命已是向黃昏的來日不多時。
而未來的你呢?
流轉有多少次塵劫?而纏縛又是幾重作繭?
過去、現在與未來,只要還是在時、空象限的你,就會勾召出我的無明妄想,若真能給與要,都是在虛幻裡的私相授受,一如空花夢月,終究是無自性。
那麼,無漏的安慰與溫柔,究竟是誰能給得起?而誰有真正能要到呢?
我想,這給與要的授受過程,畢竟是在自我的覺知裡頭。
給得起的,是自己的了知。
而要得到的,還是自知後的了然。
少,終究是自己返識向裡,走上一個人的朝聖路呀!
這是你給不起,而我也向你要不到的。
於是,我內在青春女孩垂懸的盼,不是你勉強的回顧能給,那不是一條飢餓的游魚,你曲折的心是鉤釣不上的。
盼,拆開來是「目」與「分」,意謂著分明清楚的看。四十歲的女子能給的正是這份解構了時、空象限的視野,看見本然存在的實相,無有匱乏的圓滿俱足,毋須要也不必給,如其所是的一切。
看穿了物質世界一切的緣業情債,買空賣空的轉手雲煙,這才是四十歲的女子給得了過去青春女孩的安慰,更是未來死火山能永遠止息的清涼。
少,四十歲女子能給出一份看的視野,卻不足成就一切遮蔽的看穿。
畢竟有光,你曾經給出的一切,曖曖內含光裡有悲心的祝福,成全著我在已知之中解脫。
你的悲心是光,照亮了我看見本然的道路,此去。
但你不會是我此去路上最後的獲得,沒有人到最後是為了那指引的光亮而上路的。
少,我畢竟不是為了得到你的愛,而漫漫地走著。
懂了,此去的路上就不再困惑地圍繞著你打轉。
少,你安慰不了我哭泣的青春,但你卻能成全四十歲女子的看,也以光圓滿了青春女子的盼-分明的看。
物質世界的要與給,在成全的光裡都消弭無形了。
少,就是那道光,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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