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震廷！等我！」
街燈下，韓嘉緯沒命似的追著張震廷，像是聽不見身後的呼喊一樣，張震廷
越跑越快，好幾次都差一點就把韓嘉緯給甩開。
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額頭上的瀏海早已被汗水給浸濕，此時氣喘如牛的韓嘉緯
應該是要覺得口渴燥熱的，可是現在卻被另一種感覺給取代，渾身冰冷，而且冷
的發顫。
是張震廷當時的眼神，嘴唇離開李芯儀後與張震廷對上眼，那是韓嘉緯第一次看到
張震廷的那種眼神，一種失望，一種悲傷的讓人鼻腔發酸的眼神，竟看得他一陣心
痛，最近的張震廷有太多的不尋常，想著想著讓韓嘉緯本來就慌的情緒更沸騰，簡
直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像是跑累了，張震廷緩下了腳步停了下來。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站在原地，突然的安靜讓本來有好多解釋的韓嘉緯一時語塞，
什麼也說不出口，空氣裡安靜的詭異，兩個人不過30幾公分的距離卻像相隔幾千里
一樣的遙遠，寧靜的街道上只聽得到遠方的狗叫以及彼此的心跳聲。
「你們······在一起了？多久了？」幾分鐘後張震廷背對著韓嘉緯，緩緩地問上一句。
「不是，我們沒有在一起，那是芯儀她突然·······突然······。」韓嘉緯想要解釋，可是講
到接吻這件事卻讓他不知道怎麼繼續說下去。
「你不用說，我看到了。」「你喜歡她嗎？」依然沒有轉過頭，張震廷咬著下唇幾乎
是強忍著即將爆發的情緒，用發抖的嗓音吐出這兩句話，取其說是在發問，其實更像
是懇求著一個可能讓自己心碎的答案。
「············。」「我不知道。」一陣沉默後，韓嘉緯只給了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
又是一陣沉默，一直到韓嘉緯的手機鈴聲響起。
電話的那頭是被一陣混亂後丟在原地的李芯儀，焦急的問著發生了甚麼事。
「是她吧，不要讓女孩子自己留在那種地方，快回去送她回家吧。」張震廷轉身，
嘴角吃力地撐起一個很免強的微笑。
「那你······沒事吧？」韓嘉緯看著張震廷，實在無法相信他很好。只是一時之間
他也不了解為甚麼張震廷撞見他們兩個接吻有這麼大的反應，也不了解為甚麼
看到他的眼神自己會如此的心慌。
「沒事啦！只是突然看見你麼兩個這樣嚇一跳而已，哈哈！」咧開一個笑容，張
震廷笑著說謊。
笑得越開，身體裡的某個傷口也就裂的越開，很痛。
「那我先回去送她回家囉。」「你回家小心。」一說完，韓嘉緯就轉身走了。
張震廷笑著目送韓嘉緯，直到確認韓嘉緯的背影消失在遠方的轉角處後，
一個強烈的暈眩讓張震廷雙膝發軟，倚著身旁的磚牆跌坐在原地，酒精的後座力
直敲著他的太陽穴，一陣噁心就讓嘔吐物跟眼淚一併傾洩而出。
狼狽地望著腳邊的那灘穢物，已經泣不成聲的張震廷只能發出抽抽噎噎地啜泣，
好像掉到一個永無止境的黑洞，過去無形中以對方為中心蓋起的堡壘正一片片的
剝落、瓦解、摧毀。已經不知道接下來還能再握住什麼了。
已經痛到不像是痛了。
自己好像變得好小好小，小到不被看見。
慘黃的街燈下，照亮的只有一個微微顫抖的蜷曲身影。
霧氣瀰漫的浴室裡，潺潺的水聲帶走韓嘉緯身上的黏膩卻帶不走他更多的困惑，
抹開鏡子上的白色薄幕，看著自己的嘴唇，不禁用指尖輕輕地撫過，幾個小時前
還曾被吻過的嘴唇，這個吻沒有以前想像中的幸福的感覺，反而只是帶來了迷惑
與不解。
自己喜歡李芯儀嗎？
「不用急著給我答案，你想給再給就可以了。」公車站牌前，李芯儀是這樣說的。
看著鏡子裡自己的眼睛，卻看不到自己想看清楚的又是什麼。
當越認真看，鏡子裡卻出現了張震廷的眼神。濃密的眉間緊皺在一起，大大的
眼睛卻看不到以往的光彩，就連最後分手時的笑容都像在哭。
把疲倦的身體拋到柔軟的床上，這一晚過得太混亂，不到三分鐘韓嘉緯就睡著了。
夢裡，張震廷跟李芯儀兩人一左一右的抱著韓嘉緯，
李芯儀吻了自己一下，張震廷就突然鬆手走開，
張震廷冷漠地看著自己，嘴巴裡說著什麼卻聽不清楚，
說完之後就消失在眼前，自己只能哭喊著要他不要走。
意外的，再怎麼聲嘶力竭地喊，卻也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星期六的早上，韓嘉緯不記得夢的內容，疑惑的從潮濕的枕頭上醒來。
一樣得靠窗位置，一樣跟李芯儀比鄰而座，不同的是兩個人越走越近，
總是形影不離；不同的是，張震廷霸佔前座，過來打屁的次數越來越少。
不同的是，韓嘉緯自己買起了早餐。
有一種變化在三個人之間悄悄流動著，逐漸陌生，逐漸親暱。
張震廷不再黏著韓嘉緯，甚至有時候一整天的互動只剩點著頭擦肩而過。
韓嘉緯開始在跟李芯儀聊天時，用眼角的餘光搜尋張震廷，渴望著張震廷
也能在同時跟自己對上眼，並且給自己一個微笑，可是常常看到的只是張
震廷趴著睡覺或跟其他同學手舞足蹈的聊著電視上的職籃轉播內容。
有一兩次韓嘉緯發現張震廷也在看著自己，卻在眼神對上的下一秒又把頭別開。
韓嘉緯知道自己正在失去些甚麼，只是也無力去再挽回甚麼。
我自己：「HI 你在幹嗎？」
張帥哥就是我：「沒有阿，在看電視。」
張帥哥就是我：「利吉找我去打魔獸，先不聊了，掰」
我自己：「掰掰」
螢幕上的MSN對話讓韓嘉緯只能苦笑以對，因為同一時間，林利吉正想從自己
身上挖到一點自己與李芯儀間的八卦。
最近班上早已認定韓嘉緯跟李芯儀是班對了，
兩個人之間確實也不再只是朋友間的單純互動，
他們約會、他們牽手、他們也接吻。
即使是如此韓嘉緯依然不知道這是喜歡，還是情勢下的順水推舟。
韓嘉緯的眼光也依舊搜尋著張震廷。
在這麼多的不確定裡，得過且過變成韓嘉緯的生活模式，
他與人說話，可是他聽不到自己也聽不到對方，
他吃東西，可是他嚐不出那是甚麼味道，
他閱讀，可是他沒辦法把每個字連結成一段句子。
有時深夜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坐在床上沒有原因的淚流滿面。
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
在這麼多的不確定裡，只要想起張震廷心跳就會快一拍。
這點是確定的。
《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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