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 我都認為為一個人或一件事 留下記錄 正是為一段關係畫下句點
上個月 媽走了 在醫院中離開 沒有對我們說一句話 就算她曾嘗試說話 也因為心跳急促 在喘息之中 所有到嘴邊的話都沾粘太多口沫讓人聽不清楚 可以說媽媽的意志是在與身體搏鬥後 節節敗退 在我們家人的注視下 離開了我們
雖然我早知道媽媽隨時會離開我們 但最後一次我和她說話 和她告別說要去學校的時候 媽媽點頭說好 快去 小心騎車 (我向她說我已改搭捷運) 那時她還是好好的 雖然媽媽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一天中有很長的時間在床上躺著 但是我總是覺得她仍然神智清明 目光有神 也許是這樣子的心情 讓我一面為母親的生命倒數 一面仍以為這一天不會這麼快就來
於是 我以為她會轉回普通病房 我以為她會好好的 有著暖熱的手溫 會笑 會不舒服 會向醫生頻頻道謝 會在夢中微笑 但是她卻是先失去了呼吸 量不到血氧 吐了兩口氣後 失去了心跳 這一切不到兩分鐘
就像我總怕自己哭不出來一樣 我也怕忘記母親離世的最後一面 忘記火化的那一天 或是忘了她走後的這些日子以來 身旁的親友對我們家的幫忙 關懷 她們說現在沒有媽媽了喔 要堅強 勇敢 這些我會不會都忘了 在每天清晨醒來的時候 會否也忘了她已不在 或是以為她仍躺臥在和室上休息 然後我如同往常的出門 夜歸時再與她談話 爭執
但這些事還太新 理性與悲傷相依 因此現在我的每一天都在為母親準備洗臉、早餐之事中醒來 這些都是我不曾為她作過的 但現在我卻要在她相片前 喃喃自語 向她說明每一個行為 現在為你捧水備飯端茶 你是否吃飽了 你高興嗎 你真的在嗎 我夢見的那個人是你嗎
就在這樣的行為中教人覺得矛盾 存在與不存在的命題 大家都說你出門了 說你沒有了 但卻要在香火中與你溝通 在擲茭中確認你的回應：有？沒有？ 「 有喔」 我們在你身後高聲應喊 因為你的離去 我們家族每個人都添丁發財事事無恙了 (這是不是要讓你安心的話呢 ) 「媽媽沒有了」 姑姑們與嬸嬸的眼淚提醒著我 妳已永遠離開 就在你出門遠行那天
原來這就是失去，炸彈引爆後
落下的粉塵填滿了屬於光的每個縫隙
或是早年被人埋藏的一本日記，任它
在泥土中為蟲蟻食去，或是想
與死者一同平躺，展開一場對話
原來這就是記憶
在每日清晨窗外一道道
折射的陽光中，在鏡子面前除去
一夜冒生的髭鬚。而時間是一脈
鷹鷲必得橫海飛行的血液
即便那海如此遼闊即便那海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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