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悶的高三,
端午節剛過,聯考將近。
不論再怎樣不願面對這現實,
一本漫畫也只能幫我逃避十五分鐘,
一集布袋戲頂多讓我消遙個一小時,
終究還是得回到苦悶的高三囚犯身分。
所以不管我如何想逃,
壓力還是慢慢滲入我閒散的生活,
至於其他朋友就更不在話下。
高三下那時,
班上同學除了在體育課稍微活動筋骨外,
平常下課都不會像高一、高二時一樣,利用時間去打球。
要麼不是互相研討課業問題,﹝2/47,楊醫生 vs 彥哥。﹞
要麼就是養精蓄銳趴在桌上補眠。﹝44/47﹞
而我,
少了球伴,
也就只能跟其他人一樣,
每節下課便枯坐班上虛度光陰,
頂多趴在桌上看著窗外熙來攘往的女孩,浪費我大好青春。
但這種沉悶的生活真是會扼死我,
我恰好是那種玩的越累,才會越想認真唸書的學生。
沒辦法,
為了發洩快溢出的活力,
就卻外婆家跟表哥借了些健身器回家運動,
雖然當時沒機會跟表哥說,
但我想他應該不會在意才對。
夜晚十一點多,
父母已睡。
弟弟窮極無聊的在書房翻著書本。
我剛看完漫畫,
便想運動一下,流個汗,好洗個澡,開始念書。
跟表哥借的是一種簡便的運動器材,
使用方法很簡單,就用雙手將「一」字型的鐵棍壓成「ㄇ」字型,
平常一次能壓個十多下,
那天也沒啥特別,
我就一邊壓,
一邊索然無味的數著『一、二、三‧‧‧九..十...十一..ㄜ..十二..ㄜㄜㄜ...十三...喔喔喔....』,
沒想到還沒壓到十四,
手心就充滿汗水,握不住那跟鐵棍,
鐵棍一端從右手心滑開,從「ㄇ」直彈成「一」字!
那鐵棍畫出軌跡如天外流星,一閃即逝;
但蘊藏的力道卻一湧而出,
宣洩於下巴,勁貫腦門。
彷彿聽到暮鼓晨鐘『噹』的一聲,
恍恍惚惚,無意識的曲著身倒向牆壁,
像是被抽去時間一樣,
週遭一切都變的很慢,
茫然的望著熟悉卻又帶點一絲陌生的四周
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音,
無意識尋找著那滴答‧滴答聲來源,
緩緩面朝地板望去,
幾點嫣紅映入眼簾。
白色瓷磚,
幾滴嫣紅,
旁有些透明水滴,
彷彿水墨畫般,
很美。
但水墨仍未完成,
滴滴鮮紅仍繼續
滴‧
濺開!
滴‧
賤開!
手自然向前掬起那一滴滴紅,
望著手掌心積聚的嫣紅漸成艷紅,
才突然發覺那是血,
從下巴滴下的血。
很奇怪,
看著血滴落手掌,
一滴滴順著手紋於低處掌心會合,
心中居然冒出一股積少成多的充實感,
期待著:越變越多,越變越多...
另外,
地下那積水,
自然就是我不由自主流出的口水了。
稍微「回神」過來,
我抬起頭想叫我弟,告訴他我出事了。
﹝我手還是不敢動,盛著還是一滴滴落下的血跟口水,心理彷彿覺得:沒滴到地上便不算受傷流血﹞
卻發覺我弟正站在不遠處直楞愣的看著我。
我們就像白痴一樣呆看著對方幾秒,
我才想到要打破這僵局,
勉強向他吐出「叫...叫媽媽...」,
(從這話可知,我還算有意識,因為叫我爸的話,一定叫不醒。)
我弟才像白痴似的恍然大悟,
趕緊跑下樓去叫我媽,
接著我媽很快跑上樓,
她看著我盛著血滴的怪樣,﹝看起來可能像是腦袋被打壞一樣失神﹞
很著急的問我有沒有怎樣,
而事實上除了被擊中後的那幾秒,
我意識應該還算清醒,
便吞吞吐吐的跟我媽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麼蠢事,
並告訴她不用叫救護車,﹝我心裡很怕救護車伯伯笑話我﹞
我媽便騎著摩托車載我出發醫院。
﹝因為不是什麼大傷,也就沒請我爸開車載我去,而我爸看到我無啥大礙,似乎呢喃幾聲又睡著了﹞
一路忐忑不安的到了醫院,
只見急診室的醫生隨意看了我一下,
便說這是小傷,﹝我媽登時放下心﹞
縫幾針便沒事。﹝我突然擔心起來﹞
便不顧我意願,
把我帶去一個暗黑無人的房間。
醫生打開燈,
我才發現是一間簡陋的手術室,
他隨手一指,示意我坐上手術椅上。
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我很緊張的坐在手術椅上,
看著醫生穿帶白色手術套上手,護士阿姨準備些手術器具。
只聽心臟撲通撲通的打著,
無助的望著他們無聲的忙碌。
只見醫生和護士準備完畢,
躍躍欲試的走向我這隻待宰的羔羊,
醫生手上還拿這一片綠色間中露出一個大圓洞的手術巾,
看樣子是打算蓋在我臉上,
我最害怕的就是在未知中受刑,
我登時嚇壞了,顫抖的問著他:「能不能不蓋啊?」
醫生搖搖頭說:「不行,一定要帶。」,
便將那手術巾蓋在我臉上,那圓洞露出我的傷口以進行手術。
一經蓋上,
我便看不到其他東西,
心裡知道醫生準備對我打麻醉針,更是不由自主的緊張到發抖。
醫生感受到我的緊張,也就隨口安慰說:「不要緊張,沒什麼的~」,
我害怕之餘,
心理直罵:「靠!有種你坐在這,換我幫你打針,看你怕不怕!」
事實上,
我並未感受到打麻醉針的痛楚,
因為打完麻醉針後,
臉上便立刻就沒有了感覺。
但這完全沒有降低我的緊張,
在綠色手術巾下,
我看不到醫生的動作,但這就是增添我心中恐懼的原因,
我寧願看到醫生進行手術而不願在一片未知中受刑,
正同如果我要被絞刑的話,
我寧願看著熟悉的世界離開,而不願在一片黑暗孤寂中受刑。
而且,
雖然局部麻醉很成功,
但我仍能感受遙遠處皮膚被拉扯的感覺,
一聯想起醫生正在為我傷口逢線,
我便害怕到牙齒不由自主的打起顫來,
越想壓抑住,牙齒卻越嘎嘎作響,
口水也順勢流濕了脖子。
或許是在一片靜密無聲的密室中,
只剩牙齒嘎嘎作響的聲音讓醫生聽不下去,
他居然完全不顧病人感受的跟護士聊起天來,
邀約護士等會下班一起去吃粽子。
我牙齒發抖的更厲害,
怨忿也無以復加,
心中直罵:「靠!你也他媽的敬業一點好嗎?你在進行手術耶!
你他媽的泡女人也不要趁現在吧!」
哀,心中罵歸罵,
但還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我完全沒辦法表達我的憤怒,
就只能一直流口水流到手術結束。
﹝所以我年輕時就不太相信醫生有醫德,更不用說後來了。﹞
之後,
冷眼旁觀我媽對醫生說著表達感謝的話,
便催著我媽回家去。
雖說手術進行的令人很幹,
事故發生也很白吃,
但我還是很期待跟同學分享這奇特的一天,
隔天便很興奮找鄰座的楊醫生講述這奇遇,
只見我講的口沫橫飛、幹聲連連,
楊醫生聽了聽,只冷淡的說:「喔,這樣阿。」便轉過頭唸他的書。
我登時感覺真像熱臉貼在冷屁股上,
當然心中還是罵道:「媽的!以後一定又是一個死醫生!」
得不到同學的安慰,
我就只能坐回自己原位,
繼續趴在桌上看著窗外熙來攘往的女孩,
如往常般孤寂的虛度我高三生涯,浪費我大好青春。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