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他們總是喜歡和我提秩序,禮數的年數的名數的秩序、三是由二加一、二從一與一來最後一如何歸宿於零與零之間。總之要我學便學,即使是操場旁沙丘裡微小顆粒的數目也必定由一個整數完成的。然後就是我看不見也沒有興趣觀賞的星空,有垠無垠總是被市郊半桶水的車流給不均勻打散。我是數學老師的兒子,國小做疊數乘除,國中囚泳數列的河流,高中書寫在微積分的詩性裡,大學碰的一聲消極只剩下一輪環瘦微胖的月亮可以對話;然後我就在這城與城間微分的荒漠中行旅,外接兒時午睡阿勃勒樹梢的重力常數,簡化多個隨機選擇的當下為向量符旨,最後與互相拾起零碎的她等價交換彼此的靈魂與小數點後有限無限的進位。
我忘記了蟬的叫聲,我忘記了炸醬草以及黑螞蟻的味道,我甚至忘記了赤紅礫石堡壘的觸感;我那好動又不靈活身體彷彿不再,外在於我的陽具再次被排除在外,只剩下四隻眼、十隻手指以及三百八十七點五平方英吋的腦摺面積形成器官的三位一體,在後網絡的密度中和自身的殘障而成為逃逸的書寫路線,連結於外。
是阿,連結於外;在這場成為它者的遊戲中發現自己的脆弱以及幸福,在這宣稱自由的個體中尋找散佈四周的靈魂物件。有時,我想要書寫卻發現,這愈來愈關於一種無法書寫的書寫;真實,是否是無法訴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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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
德蘭達對我說,文字是物質性的,精神分裂症是物質性的,意志與表現也都只是一種群集的物質狀態。我們必須離異唯心論者與現象學已邁入物質性的哲學,我們沒有時間回憶二十世紀的主觀悲傷。
意識的流動眼看就要點陣化了。
當以前寫的詩都還默默一分為二地辯證,現在裝載的形體只是自動地系統般地殖增、修正、回歸以及指令結束。線路與雜訊頻幕代替了童話故事裡的荊棘與雷聲,手銬腳鐐的冰冷換來冷卻風扇與單元介面的流體溫熱。意識的流動眼看就要點陣化了,我們掙扎無法掙扎並且選擇以載體的準確度擁抱下一個世紀的悲傷 - 過於微小細緻卻又過延綿無際無邊的測不準真實。
文字擁有其物質的歷史,紙的零碎完整、墨的水性、鉛字塊的重量、透明熱硬化樹枝與疲乏水晶體的光子折射以至於神經單元體意識海般的波動。文字此起彼落地在地圖上遊牧起舞,疆化然後從下一齣的灰燼中擠入物質世界的輪輪迴迴之中。
鉛字辯證,遊牧精神史,平面內具內具平面的無限延伸起伏。涅槃風吹草動,菩提因地下莖球之蜿蜒而恍惚,我們吸允著垂掛的愛恨情仇分辨自己多樣的面孔、器官、以及牽絲的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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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Baxter/Canal st, Lower Manhatt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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