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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8-29 15:09:21| 人氣78|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阿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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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他們揭開黑色帘幕
換上白色的
畫上陽光
要將它天鵝絨似地覆蓋
在那口銅棺之上
説：看吧，這
才是歷史，唯一的

而死者並不列隊
只是伸出手
輕輕接過去又高高抛起
抛過去又接過來

又抛，又接，又抛
他們一死者和生者
一信徒與不信者
簡直玩瘋了

2

我看見櫻花樹下，站著童時的父親
哼著日本兒歌長成青年，拿著竹劍
一劍掃落教室裡一切嵌著太陽帽徽的聖物
然後帶著祖母偷塞給他的衣服
逃入蕉葉遮日的南方
後來回到家鄉，躲入宗祠廟庭
跟著失業多年的塾師
讀了大學、中庸和唐宋詩
後來又因為撿拾未爆彈
炸掉了一只眼球，三只指尖
因此免於披掛彈帶白幡出征南洋
父親一生都不知道那場戰爭
究竟是誰的，是誰遺落的眼球
他只知道之前和之後的炮彈裡
裝載了很多很多的眼球
那是一場又一場出發
去找眼球的遊戲

就在另一邊，小學剛畢業
就去印刷行代父賺錢養家的母親
好像也參加了遊行和遊戲
她手上還拈著鉛字，漢字和片假名
面向太陽揮著手，繼續背誦
她最得意的課文—天皇的御音
一她一直背誦到離世前
彷彿向著遠方，她的父親
不停地説，不停地問：
看，我還是第一名呢
為什麽不讓我升學
我可以讀師範，我可以
去日本讀書，像鄰居女孩一樣
為什麼我只能揀字，拿裁衣剪？

我沒看見外祖父的表情
我早忘了他的嚴厲容貌
只知道他讀了很多書
當過小學校長
和梅縣來的秀才的女兒成婚
但為了領生産報國津貼
外祖母連生了十個小孩
37歲之年就香消玉殞
（母親姊妹們的用語是：
「報銷了」），青春和年華
被青草似地收割，繳交給保正
獻給了軍馬。聽母親説過
外祖父的臉頬留著掌印
那是日本警察的警告
因為外祖父舉發保正偷斤減兩
軍馬會少吃糧草
而我的父親，也做過同樣的蠢事

我想外祖父大概不在遊戲裡
他留下的書一漢文和日文的
（母親説都是歷史和思想類的）
早已不知去向
也許他早就火化成灰
裝進口袋，一起入土了
也許他早察覺也預知了歷史
往復抛接的遊戲本質
他只玩自己的遊戲
藏起書，只把鉛字抛給了母親
但母親仍持續地背誦
她得意的，被老師稱讚的
御音一她一生不曾得到的父愛
和母愛

我要檢舉
台長： 阿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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