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生簿 張繼琳
一、(晴天,婚禮。我用了多彩的顏料娛樂自己)
今天,我在海邊畫了房子、樹林和菜園
這還不夠,我還想有一座村落
許多巷子、在屋頂走動的貓。鼓勵年輕男女
抱起別人的孩子,在畫中籌辦婚禮
雖然我不信孤男寡女在一起
肯定變成喜事。但我畫中的村落都留有後路
允許他們吵架隨時準備逃走
二、(我鞭笞自己,感覺自己是受害者)
今天我畫了牆壁,和許許多多的房間和巷口
卻始終訝異純樸小鎮──小偷的猖獗與暴行
沿途我走累就倚靠高壓電塔充電
一邊想念住過的房子,有好多次親睹
被颱風吹走的畫板是薄薄的屋頂
我想念家具,對自己進行精神分析
我想念家具或許是我的畫作和
我本身都屬於顧家的家具
三、(他們的擔憂顯然是對我的責備)
我不埋怨黑夜懷念蚊子
許多人說,我的臉形適合流浪
那不就表示,孤獨、貧困和居無定所
都屬我拿手擅長
我說偉大的梵谷,他們說:不幸的孩子
不幸的孩子就會以可憐的方式結束生命
我說這是我豐富情感的畫作
他們就一個個轉身離開,回家煮飯
四、(作畫時,我希望多數人,去躲避空襲)
好幾個月,我蓄鬍起了粗獷幻想
沿途我見陌生人都長大變美
女孩都願意成為我的新娘
我常想,經過大橋之後,或許呈現另一個季節
今天,我坐在路邊畫起自己肖像
好多閒人粗漢圍觀,問我為何不畫女人的乳房
我抬頭無奈望著天:我要躲雨
你們趕緊走開
五、(我的嗅覺敏銳,發現蘋果橘子的顏色腐壞了)
我沒出門,整天與畫壞的作品一直在家
天黑時候,我以黃顏料點燃一盞燈火
逐一對作品講話:你們跟著我會很辛苦
沒有一篇是關於你們的藝評
沒有人會挺身為你說話
而黃顏料又只提供兩小時的照明
六、(我想,累積不厭其煩的生活才能生存下去)
今天,我開心畫了老人
他的美,是微笑時缺了兩顆門牙的牙齒
午後我掬飲路旁泉水,感覺身體光芒四射
我畫了躲在葉子背面,奇醜無比的小昆蟲
啊牠是多麼驕傲自己的與眾不同
在黃昏,我畫了一條蜿蜒山路。在偏僻的候車亭
我知道善心的貨車司機會順路搭載人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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