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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好像很痛？」

「你被人打飛試試看。」

「我沒有這種興趣，不過…」無常搖了搖頭，道：「你這樣只是將氣出在你義父身上，對事情一點幫助也沒有。」

「我當時也明白這一點，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了！」

岳帶刀的表情及聲調雖然依舊平靜，但他的雙手己不由自主的緊握了起來。

「當我發現，我的人生只有刀的時候，我除了痛苦外，還有無盡的恐懼，我並不想這樣子過我的一生，但是我發現我沒有選擇的權力，於是我愈想愈慌，愈想愈痛苦，最後我把我的痛苦全歸咎在我義父的身上，我一直到現在都還不太清楚，我那時到底是恨我義父，還是我自己，不過我只知道一點，事情已絰無可收拾了。」

「那後來了呢？」

「你指的是那一段？」

「你被打飛的那一段！」*

※ ※

岳玉霖一邊搗著臉，一邊拚命地往前跑，他知道他不該說那些傷人的話的，但話己出口，有如覆水難收，又能再說什麼呢。

血絲由嘴角流下，衛勤的那一巴掌使得他疼痛難當，但是他心裏明白，若非衛勤在最後的那一刻收了一些力，他當時能不能站起來都還是一個問題，更別說是像現在這樣健步如飛了。

他漫無目的跑了許久，心中仍是一片茫然，他不敢回家，更不知如何去面對衛勤，但他又能去那裡呢？

當他回過神來之時，他己經停了下來，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廟宇，這座廟宇供俸的是山神，只有在特定的日子裏才會有人來祭拜，平常則少有人煙。岳玉霖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會來這裡，但這裡卻給他一個奇怪的感覺，是什麼樣的感覺他也說不出來，不過當他看到神桌上有供品之時，他便決定先待下來再說。

這一待，就是三天。

事實上，岳玉霖也很訝異自己能待這麼久，因為桌上的供品只夠讓他吃了兩天，在接下來的時間中，他一直在忍受饑餓的痛苦，但即是如此，他仍然是待在廟裏，不想回家。

「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沒人會逼我練刀，我可以自由自在的，沒有人管我，沒有任何壓力，沒有…咕嚕！咕嚕！」

岳玉霖想是這樣想，但是他的肚子仍是不爭氣的叫了起來。他並非不想回家，可是他要用什麼面目去見義父呢？

「再躲一天吧，等娘親來找到我再說，這樣我也比較敢回去。」

想著想著，岳玉霖便躲到神桌底下，躺在自己用野草鋪成的床上，沈沈睡去。

※ ※

「你到底躲了多久？」

「三加二，五天。」

「五天！那你不是三天沒吃東西，你不餓嗎？」

「怎麼不餓。」岳帶刀苦笑道：「我餓得頭昏眼花，四肢無力，而當時神桌上的東西己一乾二淨，多日來亦不見有人來補充，所以後來我不得不出外覓食，但在深山野地中，除了一些野果外，實在也沒有什麼好找的，所以我決定只再躲一天，然後就回家。」

「這是一個頗為識相的想法，那後來呢？」

「後來我還是被找到了。」

「被誰找到？」

「我義父。」

※ ※

當岳玉霖正躲在山神像後面，享受得來不易的食物時，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突然傳入他耳中，這腳步聲讓岳玉霖的身體立即僵硬了起來，錯不了的，那是他義父衛勤的腳步聲！

岳玉霖心中暗自叫苦，他最不希望和他義父見面，更何況是被他找到，於是他動都不敢動，深怕一動，就會被他義父發現。

「岳兄，這十四年來，我謹守你的遺願，戮力栽培玉霖，想讓玉霖出人頭地，達到你我都達不到的境界，但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的想法是錯的，錯的一塌糊塗，我已經不能再這樣做下去了，我得改變方法，或許這種方法太過激烈，但是我心意己定，請你見諒。」

接著岳玉霖便聞到一般檀香香味，想必衛勤此時正在上香，但衛勤在上完香後仍沒有離開的跡象，這下子可苦了岳玉霖，他仍然是一動也不敢動，但全身已開始冒出一粒粒的汗珠，呼吸也漸漸急促了起來。

「玉霖，你躲在這裡吧？！」

衛勤突然的一句話，讓岳玉霖嚇了一跳，雖然岳玉霖的身體仍然保持不動，但他的心臟卻愈跳愈快，快的幾乎要從嘴裏跳了出來。

「你以為不動就不會讓人查覺嗎？別忘了，人還有呼吸呢。唉，這難道是天意嗎？你竟然會躲在這！」接下來，岳玉霖不敢說話，而衛勤也沒再說什麼，兩人維持了一陣子的沈默。

「你可以不用出來見我，也不用解釋什麼。」衛勤首先打破沈默，道：「我知道你心裏對我仍有不滿，但我希望你能先回家一趟，你母親這幾天為了你擔心受怕，茶飯不思，你該先讓她安心才是，我言已至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走了。」

衛勤走了，山神廟內又恢復了以往的安靜，岳玉霖鬆了一口氣，整個人躺了下來，但他不禁捫心自問，他真的還在生氣嗎？

「我認為義父有錯，那我自己呢？我真的沒有錯嗎？」

岳玉霖不停地在思索這個問題，但卻得不到任何答案，漸漸地，日己西沈，天色逐漸昏暗，岳玉霖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廟門口，他下定決心，決定將所有的問題都甩開，先回家一趟再說。

※ ※
「……」
「你回家了。」
「嗯。」
「然後呢？」
「嗯…」
「你到底在嗯什麼？」
「嗯…」
「你有見識過我的無相我聞指嗎？」
「先別生氣嘛。」岳帶刀急忙解釋道：「接下來的這段故事有些複雜，我得先清理一下思緒才行。」
「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吧？」無常笑道：「你這個人就是太過老實，才會老是麻煩不斷，你若是不想講，跳過去不就得了。」
「那又怎能跳過你的法眼呢？況且，我即然決定要說，就得說清楚，不能有所隱瞞。」
「說不說在你，不在我！信不信由我，不由你。世事本即是真假對錯，是非曲折所組成，又有什麼好隱瞞的呢。」
「我並不是想隱瞞什麼。」岳帶刀苦笑道；「只是我曾經想忘記這一段往事，現在再次回想，總會有些許猶豫。」
「你說多少，我就聽多少。」
「好吧！那我就將能想到都講出來，看看我還記得多少。」
「洗耳恭聽。」
「我決定了後，便離開了山神廟，回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