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探長,您若不相信,去查探一番即可。請記得,對方既是作家,想必其推理能力與才智不容小覷。」神羅臉上的笑容使得眼睛瞇成一條線,不禁讓人聯想自己是否在與一隻貓對話。「還有,請活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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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如此嗎?」吉良兀自思考著,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瀧澤信良的住處。
他按下了門鈴。
在門鈴發出感覺彷彿電不足,或是接觸不良而苟延殘喘的嚓嚓聲後,大門忽然打開了。
「幹嘛!我告訴過你了,本人假日時段一概不見客,就算是非假日時段我也忙得很,一秒鐘可不只幾十萬字上下的,像你們這種有錢人是不會懂我這窮酸作家的辛苦,聽懂了沒?聽懂了就快滾,我不想再說第二遍。你有沒有在聽啊!告訴過你了,你沒在聽嘛!作家在說話時你就是沒在聽嘛!這世界就是太多人像你這樣…」蓬頭垢面的中年男子門一開,不分青紅皂白劈頭就是一串。
「那個…不好意思…」吉良還沒想好該以什麼身份進入這個作家的世界,就先被對方來個下馬威。這種被搶先爆頭的感覺真是令人不爽,他暗自嘀咕。
「嗯?」對方彷彿看出自己不是一般記者之類令人頭痛的人物,稍微改變口氣問道:「喔?請問有什麼事?我正在打手槍。」
如此突然冒出的一句,更讓吉良無法說出話。良久,吉良結結巴巴的吐出:「日…日安,請問您就是瀧澤信良先生嗎?」
被問到的中年男子,突然之間撥撥頭髮,雙手抱胸,裝出一臉浪人劍客樣答道:「正是在下。」
真是神經病!
吉良雖然心底暗暗罵著,但仍以笑臉繼續說著:「您好,我是…」
『對方可能會有死亡筆記,所以千萬不能洩露真名。』吉良回想起神羅在他出發前的叮嚀。
「…我是織田信二。職業…」
『如果你要以讀者身份進行偵察,那你必須起碼要知道對方的著作及寫作風格。倘若你嫌麻煩,那就不要用這種身份登上舞臺。』
「…職業是一般公務員,我是您最忠實的讀者呢!」吉良裝出一副興奮的樣子。
「喔?方才真是失禮。」瀧澤信良笑道:「其實我剛剛是在跟您開玩笑的,不瞞您說,其實昨晚正趕著連載部分,所以睡到方才…都已經下午了,生活作息真是慚愧。」信良尷尬的笑著,搔搔頭說:「這位…呃…名字真有趣。織田先生?要不要進來喝杯茶?」
「謝謝。」任務開始了,吉良心想。打從一進門,他就不斷打量眼前這棟房子。
「您說您是我最忠實的讀者,請問有什麼證據嗎?」走在前頭的信良突然冒出一句。
光這突然其來的一句,就可以嚇得吉良冒出些許冷汗了,更別提到信良那有意無意露出冷酷而銳利的眼神瞄著他。
「哈哈哈…別在意,其實我要這樣問也不是沒有原因。」信良臉色一換,爽朗的笑著。
「剛剛的眼神,是錯覺嗎?」吉良想。
「因為之前曾有冒充我讀者的人,實際上是進來搶劫的。」
「搶劫?」
「是呀!」兩人邊走邊說,來到了客廳。信良順手拎了茶杯跟茶壺來到桌前,指著沙發說:「請坐。」
「您剛剛說搶劫是怎麼一回事?」吉良坐了下來。
「那個,正如我所說,的確是搶劫。」信良臉色凝重說道:「果然人怕出名豬怕肥呀…」
「出名…嗯,這也是。不過依照瀧澤先生您如此有名,報紙新聞上應該會報出才對呀!」怎麼沒見過這件搶劫案的資料呢?吉良暗自思索,卻怎麼樣也想不起來曾見過這件案子。
信良聽到吉良這樣一說,便想起了什麼似的,凝視著吉良:「和解了。」
「和解?」搶劫還有和解?
「是呀!當時念我仁慈,想他多半也手頭緊。您知道,我對於窮人總有那份無法抵擋的關愛,因此我跟他說,如果要錢,都在哪邊,如果要就自己去拿吧!但請留能買得起一包泡麵的零錢給我。」信良滿臉笑容的回憶。
「看來瀧澤先生果然人品跟外界說的一樣高尚。」吉良點點頭。
「後來他拿了點零錢便離去了,臨走之前還跟我說,如果他以後有錢了,一定會去買一本我的著作來看看。」說到此處,忽然信良似乎帶有點質疑的口吻說道:「想不到織田先生的推理能力也不錯嘛?現在公務員的推理能力能有這樣程度的想法,算不錯了喔?」
糟糕!
「呵呵…沒有,瀧澤先生您過獎了。」吉良乾笑,心想這下要是被懷疑自己的職業那可就不好探聽消息了,急忙話鋒一轉說道:「剛剛說到您的著作,我倒是喜歡您寫的那本『東京危塔的塵埃』。」
「是嗎?怎麼會喜歡那本呢?」
「不覺得這個國家有很多值得爭議之處嗎?雖然當一名公務員,可天天接觸的環境,正讓我看完這本書後感同身受。」吉良一臉感動的樣子。
「嘿!這種事情可不能在外說的。雖說我的筆法是”意有所指”,但也不能說這麼明呀!」信良將食指壓在唇上說道。
「哈哈哈…其實我們感受都是一樣的呀!相信有更多像我一樣職業的人也有這種感受。」吉良目光一閃,倏然看見信良壓在唇上的食指,不禁暗地大吃一驚。
好長的指甲。
但,指甲上有暗紅色的硬塊殘留物。那是什麼?
信良聽吉良一說完,臉色突然變了一下,隨即笑著說:「您在看我的指甲嗎?這紅紅的是顏料,最近迷上了水彩畫,感覺挺有趣的。您要不要過來看看我的作品?或許下次會出現在新書封面上唷!」
「唉呀!那真是太好了,求之不得。如果能先睹為快實在是不枉來這一趟呀!」吉良跟著起身,尾隨信良走上二樓書房。
書房內窗簾放下,窗戶未開,卻有一種陰涼的感覺在室內迴盪。
「您看,這就是我的作品呢!」信良指著一幅畫說道。
吉良仔細的端詳著。那是幅人徜徉在海裡的作品。但讓他詫異的是,裡頭是沒有一點像信良指甲中的顏料色彩!那這代表的是…?
吉良急忙回過頭,剛好看見信良拿著一本筆記本沙沙寫著。信良冷冷的瞄了吉良一眼,說道:「很抱歉。」
「什麼?」
「現在的公務員實際上都暗自批評我那本作品,根本是在污辱他們。」
「咦?!」
「一般公務員是不會將這種”其他同業者也會喜歡”的話在我這裡說出口的。他們多半擅長阿諛奉承,卻不會把自己同伴的意思竄改到自己的意見裡。你是我看過最差的演員。」
「那你想怎麼樣?」吉良臉色凝重。
「知道之前那位搶劫犯?其實告訴你也沒差,為什麼報紙沒有報?你應該感受得到我這間書房的陰涼才對。」
「你…!」
「沒錯,當天我也是騙他來這邊拿錢。接著,」信良將手中筆記揚了揚,說:「解決掉了。」
「死亡筆記…!」吉良咬牙切齒。
「沒想到你也知道,你果然是政府的人吧!不過,沒差別了…」信良以優雅的姿態將左手舉起,仰望著手錶說道:「快四十秒了。」
「沒用的。」吉良掏出手槍對準信良說道:「我將以現行殺人犯的罪名逮捕你。」
「警察?你以為你還有多少時間?」
「你看看你自己的手錶。」吉良殺氣騰騰,解開槍上的保險。
「時間?過了?」信良憤怒的將臉轉向吉良,大吼:「混蛋!竟敢用假名字騙我!」
「快束手就擒!」吉良依然對準信良的頭部威嚇道。
「你以為…你以為這樣…這種筆記就只是我的”力量”嗎?」不知是否吉良眼花,他彷彿看見眼前這個怒不可遏的男人,頭髮正一根根的豎起,眼神也變的銳利無比,根本不是屬於人的眼睛。因為,它正隱約的閃著異樣的光芒。
信良將桌上的打火機順手一拿,將筆記點燃。
「你們誰也得不到這種東西!我不需要它也能得到我的”夢”…。」信良一開口,露出兩根尖尖的利牙。
吉良根本不能相信眼前所見的,他無法扣下扳機。
此時,只看信良身影閃動,吉良感覺到些什麼,便下意識的向旁閃躲,突然覺得眼角發疼,伸手一摸。「…血?!」此時卻見不著信良人影,吉良急忙奔跑下樓。
到了一樓,四處找不到信良,卻聽到廚房傳來嘶嘶聲。
吉良跑進廚房,發現瓦斯正開著,牆上用噴漆寫了大大的「FUCK」字樣。
離瓦斯桶不遠處,水槽中放了一碗泡麵。而那本燃燒的筆記正放在泡麵碗裡,火舌慢慢向上吞噬半掩著泡麵碗的書。
「操!」吉良眼見情形不對,立刻三步併為兩步拔腿向大門疾奔而去。
砰轟!
隨著巨大的爆炸聲,龐大的火舌就像是被關在牢籠中許久的野獸般,從大門衝出、由窗戶破出,跟著吞噬整棟房子。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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