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溫度雖有提升,可是我的身體記憶仍停在寒冷打顫的感覺,但為了那個小朋友,我想我要寫一篇文字給她,給她講個故事吧,我是這樣打算。
半個月前剛辦完老爹的告別式,之前整整43天幾乎每天都去醫院報到,晚上吃過飯就又匆匆出門探看,那樣的忙碌記憶仍在調適中。
然而,生命裡頭因為家人隕歿而被抽空的感覺,我想那是永久憶痕,不會隨著環境或生活方式改變,那是一直被放在心的隱密場所,是人的永恆,一直都會在的,如果有痛的痕跡,更是會一直在暗處隱隱發作,啃咬著人的靈魂。
(你知道嗎?真得是這樣!不要懷疑,以為媽媽會這樣就輕易忘記你,以為這樣是讓她減輕痛苦。)
(親情無價,但卻要懂得珍惜與感恩,不是覺得理所當然、是應該必須,像時下人的忘恩負義啊!)
十年前媽媽走了,去年今天我那102歲婆婆也往生,今年老爹也走了,而今我給自己的生命課題不是「我會如何死」這話題,而是我的另一半如果先我而去,我要如何面對老年孤獨。
說了前面這些話,好像還沒能說到重點──我是說我一直有在修「念死」,一直在學習為自己的死亡做準備。所以,我似乎不應該擔心自己的老年孤獨無依。
(我們總容易去擔心未來,卻不會學習保握當下;學會看見每一個當下,也都保握住每個當下,就沒有什麼未來需要去擔心的啊。)
人可以說是堅強,也可以說是非常軟弱,端看每年求助一些社服機構的數字,人的情緒問題實在太多變,若非人有所自覺與學習,人其實是很軟弱,在人們覺得自己已經走投無路,往往就浮現出「自殺」念頭甚至行為,而且透過媒體報導的薰染力,或者旁人所謂「最後一根壓倒駱駝的稻草」,一兩句風涼話的無情投射,人更加無助了。
呀,我還是話題繞太遠了。
‧
停了約兩個月時間,第一次去值班。
原來是一個年約40多歲男子,一開頭就說「我打算帶我媽媽一起走」,聲音微弱。
直覺是自殺個案,且是個老齡照顧者的疲憊心情‧但我不能表現出緊張。我做吞口水動作,緩和一下自己,也趁機提高專注力,但頭腦卻是現起我那住在醫院43天的老爹。
「我聽到你情緒好像很低落,但我不確定,可否請您聲音大聲點」。我鼓勵他多說點。
這個人我第一次接到,我需要先知道他現在怎麼了。
原來,他未婚,十多年來獨力照顧70幾歲的母親,唯一的姐姐也無心再協助了,放著他一個人撐起責任,讓他覺得非常氣憤;現在因為母親幾次中風,進出醫院多次,醫院因健保局規定,要叫他們出院,而母親已經不能言語,癱瘓,未來的日子讓這男子感到無望無助,覺得無法再照顧了,所以打算母親出院後,帶母親一起自殺。
(你看到這裡,心裡想著什麼呢?)
(孩子照顧母親會覺得累,母親照顧孩子卻永不覺累,但若母親累了垮了,跟孩子生氣,孩子就有理生母親氣?)
後來我查了資料,這個男子一直被我們協助著,這兩三年來都有專人去電關懷,經過專案開線、結案已經兩三次,而他母親的病情每況愈下,讓他覺得焦頭爛耳、心力交瘁,甚至覺得姊姊忘恩負義,揚言要殺姊姊洩憤,也曾經去找姐姐理論,被報警帶走,關進精神病院等等;我去跟機構主任討論,決定再開案關懷他。
每次去值班,我總會查一下他的進展,知道他還有來電求助,在他最難過最覺得走不過去時,他抒發了一些情緒垃圾,然後繼續他照顧母親的日子。
人若沒有盡心力去照顧自己的家人,那種自我懲罰心理,才是一種夢魘!
而這種情緒與感情,也確\卻是人的存在價值。愛裡是不必說抱歉,尤其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