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的田畝 人生來去攸忽之間 追求一種動態平衡 文字與影像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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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一則新聞,一個生命又消失而去
如果你當它是比喻,那像是顆玻璃珠,拋入了泥裡..
滾動到識與不識的泥淖
或者你可以想像只是一個泡沫,
擠壓到最後
破裂失去了形體,然後稱之為死亡

民國八十二年的夏天
那年沒有如期畢業,晚上在貨運行當記貨員
後來又去motel當了夜櫃
有天,同樣學運社團的學弟緊急打電話來給我:
學孟去了

當天的事,小小的一則社會新聞
某大學哲學系退學學生吸瓦斯自殺

十幾年過去了,我仍記得嗆鼻的淚執著學孟媽媽的手
自責沒有好好地守著他
最終仍讓他離去

七.八月的雨季
山陵空屋的二樓後陽台,
幾張椅子併起的場景
一個英俊留著鬍子
的年輕面龐
臉上罩上了塑膠袋
他向朋友借來的一千塊
叫了一桶瓦斯
細細透明的塑膠管伸進了袋內
襯著它已然粉紅
無聲無息的腔膣內

生命幽微的當口
這麼多年一直在想你死前的思緒
是不是有想要奮起
是不是有想要奮起
但耐何一氧化碳已禁錮了妳的身體
刨弱了你的神經
想哀叫想呼喊想求助想向世界道別的語句
也因此默然了嗎?

大二的暑假前,二一被當得要離開學校
女友棄你而去
那個台北來的孩子,滿懷哲思與自信的你
因為學弟而認識
第一次你吞藥自殺
延畢打工養自己都不夠活的我
掏出我所有的錢
送你上救護車
悶熱的車體,嘴角滲出的白沫
嚶嚀間的痛楚,因栽了整瓶安眠藥已渙散難辨
喉間幾許痛楚的嘶鳴
我在救護車上咒罵一趟一千塊的車程
卻什麼都沒有
擔著的心,悶熱的車體令人發瘋

那次把你救了回來
我總是抱著吉它去陪你唱悲傷的歌...
你用我借你的錢
買了把四十五塊的水果刀
在我眼前擺弄著
一付哲學家參透奧義的勇敢似地
跟我說,生命是如此亷價,四十五塊錢就可以掌有奪去
幾個月內不斷反覆的失魂落魄
甚至你的哥哥請來道士測度
說房子裡有日軍戰死的軍魂想要找你
藉以取代重生
我拍下多幀你癲狂時的暴虐
痛罵體制.那個女人及慘白的現下
但嘴裡總是浮著詭異的笑顏

我沒法忍受你躺平了就這樣告別而去
我是這輩子你最後見到的人
我拉著你的手要你等我工作回來
我想陪你去走那個暗夜狂散時奔跑的稻畝
因為你說那時有綠意感到重生
不像學校台地曠野,不論春夏秋冬都有著莫名的哀愁

當收殮者將你抬入房子,陰雨後的細雨仍滴滴咚咚地滾著
我和旭智守在你的身邊等檢察官相驗
我們放著你喝酒時最愛的eric clapton....wonderful tonight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第一次這麼近看到死亡
狂暴又嘲笑地樣子
嗤笑又粉紅地道別世間

有好多年,學孟,有好多年
我不敢接近瓦斯桶
但今夜,是我這輩子將這段寫出來
阿智放棄東吳法律,想出國也沒走成.旭智讀博士班也結婚了
屬於我們年輕時悠然的哀愁
如果你在絲絲氣息渙散後的當口
真的還有機會站起
重新選擇活著的話
我相信你一定能懂
年輕走過,那是我們一段哀愁
但絕不悲壯的低潮
因為這活著本身就是如銅牆鐵壁
我仍不相信死是帶有嘲笑的臉譜
然後你選擇隱身在後
看我們努力地走

那天你媽媽到殯儀館時
我整個人崩潰了
自責到無以復加
我一直相信生命會測試自己的底限
然後昂揚往另一個出口出發
所以我對你一直相信
相信與其說你的種種作為是放棄
倒不如說是對生命的一場祭典儀式
你在褪化轉移,變成另一個你

我錯了,所以哭得不可抑
沒留住你
成了新雨午后粉紅的屍體
成了新雨午后粉紅的屍體
多年來我仍自責
包括第一次寫出這個秘密

在倪敏然自殺的新聞播出之後

(多關注你週遭的人,支持他們吧
小姨子在精神科任職
有次老婆幫忙打病歷資料
發現單他們醫院就有二千多個憂鬱症的病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