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九日,我去了彼岸
剛好氣溫破三十度的當口
回家時成了黑炭,一天來回終於快有一百公里的規模
從小到大,高屏溪的這頭到那頭
不是余光中所講海的那側,無盡的鄉愁
除了廣灁的出海口,點點漁舟
河面沙洲鳥禽棲息
還有捕魚苗的棚架
還有秋日翻飛的蘆荻
準備五月中騎到墾丁,所以一天至少一百公里的行程,
成了目標,
星期四的晚上,忙完手邊所有
心裡只有一個想法,上高屏大橋
去到彼岸
不是往北走到高樹大津,從六龜美濃回繞
就是往南到東港折返
當然我騎的不是公路車,而是登山車
因為胎面及重量不同,同樣的里程
二者費力的程度不一,連速度都有落差
原本出門前想要裝上另一組輪圈,換上登山車用的光頭胎
但不知為何,仍決定用登山用的continental explorer pro,26x2.1的輪胎
加上mavic crossland
因為我決定往南行,若是太陽太烈,體能真的不行時
到萬大橋,直接從萬丹繞高縣大寮經澄清湖回榮總後的住家
若狀況不錯就一直騎下去,到高屏溪的出海口,到林園看媽媽後回家
而決定維持登山胎的原因還包括
我一定在高屏溪的乾河床上亂繞,
登山徑為的是到沒有汽機車的off road騎乘
上上下下的坡道成為要到山徑前
必然面對的宿命
但在河床上,同樣off road的路徑
平緩,也一樣沒有車輛的干擾
路程拉長,其實也是耐力的考驗
但只要氣候還不錯
可以享受顛跛與泥砂相伴的野趣
從高屏大橋下到屏東縣境
其實我也只是稍稍觸碰
一進縣境就往南端萬丹九如方向騎
第一次看到加工出口區的屏東廠區
雖然代班產業會寫到這裡
看到維繫它最重要的honda廠
但心裡繞著,在想,這麼廣裘的平地
又是一座準備養蚊子的工業重劃區
對岸有大發工業區,土地閒置率也極高
而溪畔土壤肥沃,台灣有限的土地,
滿是工業特區,反正那就是拼經濟的邏輯
但所謂規模,之間的內容不是深思的重點
總是先劃開了土地,留存有希望
而希望是好事
無涉於閒置與否,污染及進駐率過低的問題
過了堤防,從高屏大橋,萬大橋及雙園大橋俯看的田園
視野隨之開闊
從堤坊到溪畔,距離至少有二公里遠,
熱氣逼人的午后
探頭的稻穗,直挺的梗葉,蘆荀園,檸檬樹,....
串起的綠意真是宜人
聞到小時候在稻田裡捉青蛙,濕溽的泥地,
被曬得反白的綠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氣息
高屏溪的屏東岸際,土地率利用似乎比高雄縣境還來得高
緊貼著溪畔就是田地,不像高雄縣境之間仍有極大的緩衝地帶
也因此,當我騎過田梗,繞過魚腸小徑到溪邊時
感到一股悲哀
因為農人為保護田地
架起鳥網,成排的死屍,看得出各樣的鳥類都有
不舒服的場景
加上因為泥地,農民在農道傾倒建築廢土
磁磚與水泥塊堆積
屁股被震得痛,發現自己有被烈日灼傷
手臂濃重的灼熱感
一個人蹲在小農舍旁
檨仔樹構成的樹蔭下
滿地都是熟透了掉下來的檨仔
看著躺在地上的愛車
鍊條油因砂塵磨抵
似乎已完全沒有潤滑
騎起來聲音太大又太硬
幾次下車調校無效後放棄
天氣熱,愈騎愈慢
倒是在抽水機旁潑水
沾水拭去手臂的灼熱感很舒服
雖然熱浪像保鮮膜包住身體,無處可逃
但心裡一直跟自己說
這樣一個人,完全與外界斷絕,身旁沒有任何人的狀況
其實是很爽的
於是在太陽下低頭
認命地仔細聽著自己的呼吸,看著眼前綠意場景
繼續踩踏
似乎在新園境內
發現高屏溪邊有一座隆起的小山丘
還有大片養鴨池
原來山丘是墳地
旅行的人思緒是頗天馬行空的
沒有細查書本,但直接想到的是
該不會清朝時鴨母王朱一貴叛變遭圍剿(有清據台三大民變之一)
此處是萬人塚吧
因為讀過他的發跡地就是高屏溪畔啊
雖然他最後是被押到北京斬首
但溪畔有如此高的隆起
想必做為公墓一定很久很久的時間了
純屬臆測,無以細究
倒是熱到想喝冰水
騎到村落裡,傳統的甘仔店
顧店的阿伯七老八十了吧
裡頭還有幾個老阿伯一同在抬摃
見我一身都市人單車裝束
還頭載頭巾,鐵定側目
已騎了三個小時,頭昏眼花
拿了瓶舒跑,坐店外頭樟樹下納涼
一個老阿伯騎了一台好舊的suzuki機車
看到我一直對我笑,哈.我也笑開了點頭致意
然後聽著老阿伯們的聊天對話
約略是兒孩不可靠,老人下田守住田園還來得有自己
就這樣我騎到了雙園大橋下頭
坐在河堤上的搖椅,脫掉腳子,抵著搖椅的對座
搖著搖著,風雖仍是熱的
但搖的同時,搖椅也幫我按摩,打了電話告訴媽媽我要回家
她的第一個疑問是:這個天真的是很熱,怎麼又騎回來了
在雙園大橋下,車子還是中鏢
被一隻大鐵釘整個穿破
只好在鹽埔橋下的佛具店補修
老板人很好,看我拆掉後輪端在地上拆輪胎
他說要不要我用車子幫你弄到腳踏車店去修胎?
哈....,沒事,道感謝表示沒問題有隨車補胎用具
但結果卻發現補胎的白膠水沒了....
備胎也只有一條,心裡只能禱唸
如果回程再被剌破那真的得用牽的了
因為沒有再帶其它備胎了
曬得像一坨大黑炭回到老家
老媽的第一句話是:哇心肝仔囝喔...怎麼曬成這樣
都已三十五,但在母親的心裡仍是小朋友吧
回程時老媽依例送我到巷口,我說我要認命地騎回去了
她問幹麻要認命’’
騎單車就是要認命,當你看著碼錶顯示里程破五十公里時,
你要知道回程也是五十公里,這時你體力夠,但回程可能
變得極吃力
包括繞上雙園大橋時南風瞬時與你逆向正面相迎
踏板愈變愈重
但也許是有休息,高雄市小港沿海路段,時速一直在二十八到三十一公里間
跳,心裡想,真要騎到墾丁,應可以支應
尤其是在柏油路的騎乘,明顯較有速度感
如果以一百二十公里計算,一天理應沒有問題
比較大的難關應是心理障礙
比如回到澄清湖,必需從正修科技大學的門前騎圓山飯店的斜坡
然後繞到後門回家
這一段對一個體力都被榨乾的中年男子而言
其實有其心理障礙
最後發現肌力無礙,但膝蓋實在有點小痛
慢慢地磨蹭平穩地踩踏回到了家
結果晚上老婆看到我第一句話跟我媽媽一樣
哇....你怎麼成了一坨黑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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