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老舊電影院裡,無需對號入座,挑了左邊中端的位子坐了下來.
空寂的電影院裡,此刻只有我一個觀眾,等待美麗的光影傾注眼眸.
想是沒人願意想起這部非主流的電影,抑或是沒人記掛於心裡,抑或沒人願意坐在無需對號入座瀰漫塵埃氣味的老舊電影院裡,觀眾稀落,沒有開場前的喧嘩.
電影的片頭曲是童聲吟唱的英文老歌.You are my sunshine,my only sunshine……一個人短暫的生命旅途中,到底誰始終是自己心裡無法失去的陽光,那可照耀生命的燦爛陽光?電影中的小孩最初以為父親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陽光,還來不及長大,給予他無限溫暖的陽光漸漸消失,甚至將他拋入無底的黑洞裡.
母親第一次的離家出走,陽光開始被厚厚的雲層遮蔽,生命的陰影緩慢逼進他的世界.在茶室裡炒麵的父親怒氣沖沖趕回家,強行抓住母親的手,兩人高聲對話,父親使勁掌摑她一記耳光,行李箱裡的衣物散佈於馬路上,鄰居們竊竊私語又是一部家庭悲劇.父親硬拉掙扎的母親入屋,反鎖房門,只剩他一人默默承受鄰居冷嘲的眼光,收拾凌亂的衣物進行李箱.拖著沉重行李箱的瘦小背影,感覺身後的陰影愈來愈沉重……
三人的家庭天倫樂並沒有持續太久.母親後來服了瀉藥藉故留在家裡.好賭的父親為了到雲頂賭場“賺錢”,沒帶他坐油輪,父子倆卻上了雲頂.贏錢回家卻不見母親的蹤影.這次母親真的離開了.父親陷入歇斯底里的狀態,日夜酗酒,家庭開始分崩離析.從此,陰影開始駐留於他的瞳道裡,陽光愈來愈冷洌.
為了逃離高利貸的追債,他們落跑到小鎮的偏遠地區,投宿在古舊的廉價旅館裡避難.終日酗酒的父親在那裡搭上一個住在旅館裡的煙花女子,後來當了皮條客.年幼的他因為飢餓和父親的毒打責罵,只好走路回到往昔的住家求助.輾轉見到母親時眼淚決堤,而母親已另嫁他人,懷有另一個男人的骨肉.母親滿溢幸福的臉映入他哀傷的眼眸,他終究抉擇落魄的父親.
回到父親身邊,黑暗的日子開始降臨.為了生活,被高利貸打傷的父親只好逼迫年幼的他到陌生人家裡偷竊.最初潛入陌生人住家因為過於害怕胡亂拿了假首飾就逃亡,後來是偷走同學儲蓄的銅板,還有之前在同學家裡偷走的名貴金錶.躲在衣櫃裡等待行竊的漫長時光裡,聽見病牀上奄奄一息的小孩與父母的對話,禁不住淚流滿面.他已深懂自己已步上無法回頭的路,是被遺棄於黑暗中的小孩……
無法忘卻的是落跑的父親到兒童感化院探望孩子卻被孩子咬傷耳朵,落拓的靈魂失聲痛哭的場景.父親早已不是照耀他脆弱心靈的陽光,父親是毀了他一生的劊子手.生命中最悲哀的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那是一輩子無法癒合的缺口.十多年後,他重回舊旅館,向老板買回往昔作為住宿費的名貴金錶,然後物歸原主.物是人非的感慨讓他想起多年未見的父親.
他走到近打河畔,只為了遇見那曾是他心中陽光的父親.年邁的父親恍如在夢中出現,身旁是他另娶的妻子.他站在對岸,始終沒有勇氣趨近相認,童年時凝神傾聽的鋼琴樂在耳際響起.他別過臉,恍然看見父親騎著腳踏車,腳車後座的他注視紙風車在風中轉動,那張幸福洋溢的笑臉…….
他再也回不去了.而他永遠沒能原諒的父親,也不願回憶從前父子倆共渡的黑暗時光……電影裡輕緩流瀉的悲涼,迴旋於心坎,久久無法消散……
後記:《父子》誠然是一部不像港片的香港電影.想是因為拍攝背景是大馬山城怡保,且三位演員都操著一口“大馬式的粵語”,如尾音“冇”,還有“duit”“ semua”等. 也許有人會覺得這樣的口音過於造作,但想是導演譚家明為了讓電影更真實才會要求演員們改口音.畢竟這是一部以大馬真實故事為背景的電影呵.無法否認的是,男主角郭富城的演技繼《三岔口》後更純熟,且將內心戲發揮得淋漓盡致.而飾演小孩的吳景滔演得真實且感人,久違的楊采妮雖戲份不多,演技自然不過火.《父子》應是2006年港片中的清流小品,可惜大馬的主要院線沒有上映,讓許多觀眾與這部感人電影擦身而過.
061230 16:29
Background music : Sigur ros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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