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夜裡的列車, 少了平日的擁擠人潮,空氣中卻瀰漫著靜謐。列車廣告板上藝伎回憶錄的電影海報泛著冷白的光。也許是章子怡的藝伎面影過於蒼白的緣故, 灰藍色的眼眸裡流動著略帶哀傷的悲涼。列車在黑暗中向前駛去, 掛在夜空的澄黃圓月斷續浮映在車窗上,與車裡的冷白面影交錯, 仿若虛擬的溫度想驅逐冷洌.終究, 心只感到冷。
因為搭捷運時總遇見那道冷白的光, 為了探觸灰藍色眼眸裡流動的悲涼,電影預映的第二天午後躲進電影院裡與滿座的陌生人走入藝伎小百合的回憶之中。也許是回憶錄的關係, 導演以傳統的順敘方式訴說故事。我想若以倒敘與插敘的方式將斷裂記憶交錯連綴, 也許可將藝伎身不由己與顛沛流離的縮影描繪得更淋漓盡致。看了這部電影的觀眾應會對年幼的千代那自然不造作的演技印象刻。忘不了的是那奔馳於紅色竹道的身影。九歲的千代只因一個驟降的甜冰幸福,將陌生男人以白色方帕遞來的零錢拋入許願池裡。清脆的鐘聲響起, 祈求的願望飄飛在蒼穹中。幸福, 並非遙不可及, 而是近在咫尺。
華麗裝扮的藝伎背後是身不由己的悲涼。沒有一個著名藝伎隨著年華漸逝容顏漸老依然能屹立不搖。初桃為了自己所愛而多次與情郎幽會, 結果只換來身敗名裂的下場。媽媽桑在雨幕中往她體內搜索的偷情證據,黏稠的體液是激情驟失的印記亦是缺口迸裂的起點。臉頰吃了一掌後的她冷冷地望著前方,她知道自己那一刻失去的是傾注心力的愛情,卻無法預知即將失去的更是自己多年努力換取的著名藝伎之地位與尊嚴。惡夢真的降臨之際, 她發瘋似的打碎所有的煤油燈,熊熊烈火吞噬曾經給她一切卻毀了她一生的藝伎館。拖著疲憊不堪且失了魂的身軀離開火場時,她禁不住回首凝望, 一無所有的空蕪 ,撕裂著失去知覺的心。小百合自窗口注視她落魄的背影, 心裡清楚知道未來的某一刻自己也會告別繁華,回到一無所有的原點。
小百合多年前在寺廟裡許下的心願因為實穗而變成了真實的夢。她深藏的白色手帕是年幼埋下的情緣種子.只要當上藝伎, 夢境中的他就會浮現於她灰色的眼眸裡。經過實穗的調教, 她如願地成為花街最著名的藝伎。當她站在舞台上揮傘獨舞,長髮飄飛於細雪之中,台下的觀眾皆屏息感受她內心的掙扎。她踏上藝伎的生涯就只為了與深愛的他重遇,但沒有任何人懂,他也不懂她的心意。會不會最終的結果是她得繼續賣藝而他已認不得她對她完全沒傾注感情?他察覺得到她不斷壓抑的情感嗎?她只覺得他完全無法感知,當她表演完畢受到眾人的道賀時,他只是淡然帶笑說:妳表演得真好。隨即旋身離開。全沒有給她答話的機會就離開了。
在櫻花樹下與他相遇之際, 他細訴幸福總在來不及察覺的瞬間無聲降落。透過如雨滴的灰色眼眸 , 她仿佛看到他眼瞳中閃爍的幸福星光......幻覺很快就消失殆盡了。直至她被伯爵強脫和服哭倒在地與將自己的童貞出售,他完全沒表示過任何的關切之情。因為戰火的洗禮,曾是名藝伎的她逃至窮鄉壤當浣紗女。當她為了幫忙他的生意伙伴卻遭南瓜背叛,他出現在門口,目睹了一切.夢醒, 心碎的聲音刺戳耳膜……
The heart died, a slow death. 電影中的女聲旁白讓我驀然深墜恍惚之中。心死,仿若秋天逐漸自枯枝凋零的落葉, 緩慢,卻滲透痛苦的極致。她漫長的等待終究是一場空。她佇立於懸崖上, 白色手帕飛墜於風中。只因心死, 往昔的回憶皆是鏡花水月,深情癡愛皆化作灰燼……
多年後, 當歷盡滄桑的她出現在他瞳道之際, 他按捺不住心緒,淚如雨下。最終,她才知曉藝伎是他為她的今生寫下的注腳。一切戲劇化的安排,就只為了與她重遇。她如雨的灰色眼眸驀地再度感受到幸福正無聲降落。那一刻,在凝止的流光中烙成永恆的印記。
Ps:藝伎回憶錄的確是拍得不錯的商業片子。遺憾的是導演Rob Marshall只略拍日本藝伎學藝的過程。電影中沒有出現學習三弦琴的細微畫面 , 彈三弦琴為何對藝伎如此重要,三弦琴到底是甚麼樂器等問題,觀眾無法從電影中得到答案。對藝伎而言最重要的和服, 導演亦沒有細膩的鏡頭。對這部電影,只有美中不足的遺憾。也許是西方導演無法拍出東方的藝術美抑或是我對這部電影要求太高? 飾演初桃的鞏俐演繹得最出色, 中國大陸的子民只能藉盜版光牒一睹她的風采了。
060205 00:45
Background music: Tindersticks “ Donkeys 92~97”
Photo : Memoirs of a geis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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