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棉縫線為經緯,他經年一襲牛仔褲走街行路。時間在粗綿斜紋布褲管裡拔骨抽長,流年偷換。公元2000年,EDWIN以3D剪裁宣布牛仔褲進入新世紀。他與他的戀人一一穿起牛仔褲,牛仔褲的購買與識別成為戀人絮語的一部分。對於日漸抽高填實的褲管,複頌各家牛仔褲型標商號,他有一衣櫃歸類建檔的愛情可說。如同Levi's分類,紅標上紅布白字體,象徵原創,他的初戀也厚實耐磨如此;Levi's白標標榜流行性,後來年月裡他叫的出名字的戀人某某或某某,總是型號符碼明顯標示他的愛情品味,Levi's銀標已不再生產,他多希望經年裡他飄搖一若牛仔的浪跡愛情能夠穩定,就此絕版。
牛仔褲記年。時間滔刷成沉澱滌白布的時光裡,直筒牛仔褲腳方挺修直,一氣呵成的流暢感修飾腿長。日光午後,他與情人G吆喝著小城街裡橫衝直撞,牛仔褲腳恆不經磨而拖鬚破孔,兩人擠上腳踏車,他踏板踩下時總不免潛意識懸提腳跟,深怕一個不注意鐵帶捲輪會把他牛仔褲長鬚咬入,如此戰戰兢兢,流蘇拖磨,兩人緣份始終沒法攪纏一起的,也就散了。
刮起染紋風那些年,牛仔褲腿畔腳管旁總半寫意半蓄意撩畜橫斜爪痕若干,他忠實在自己的年仔褲歲月中記上一筆。與戀人R相處的夜裡,睡不著,他亮起廁所青白小燈,拿著石磨鐵刷,熱水高高燙下就一陣刮磨。像極了兩人的愛情熾烙互相折磨。土法煉鋼的結果,他與R的牛仔褲倒也有幾行白爪磨痕留於腰側。許久以後,照片裡回憶,兩人褲腰青白幾道,R手插著腰偷師牛仔褲俊帥男模性感倚牆姿勢,相戀歲月的種種過往馱負著就留下爪痕固執攀附。走過的日子戀人帶的走的儘管取去,帶不走的,就固執緊抓於牛仔泛藍釀黑棉布上,放不下。
大學初上,小喇叭靴型褲風行,他急著也買上兩件好管束日漸粗實的小腿肚和實在不甚修長的腿型,夏日微風漲灌褲腳,他感覺被直筒褲腳綁縛的體毛興榮探頭舒張,膝蓋以下褲管漸次抖開,倒像撐飽了的一張帆,天高地遠他繼續與戀人Q、H、U……以字母排序的戀情有一件沒一件時光裡走下去。
Diesel慣以污水濘製牛仔褲,他的愛情如此粗穢而常於磨損。他發覺,不再長大以後,褲管腰長身固定,他應該沒有理由更換牛仔褲,偏偏潮流中,他衣櫃滿滿懸吊是抖擻各類褲管。不知哪一年才會再度穿上啊!他以手指細細磨娑牛仔褲浮凸表面,想著昔往的歲月,戀人各自腥黏或燥裂的體膚,覺得這就是老去了!遂無限神傷。
失戀的那天,雨水傾盆。他拖著兩腳泡水的牛仔褲疾走,下肢無知覺的沉。也不知道下一波牛仔褲風潮為何,卻疑惑,自己的愛情,還能再撐上幾個換季?夜裡,拉出滿櫃牛仔褲,延各家縫線切裁分割,左右拼接,鑲裝出一件波西米亞風牛仔褲,趕上新一季拼裝風潮。而他真正想的是,這樣的愛情,也就完整了吧!
他檢視,臀線口袋上Levi's字跡已模糊,他拿起剩餘的縫線補字,抖著手替殘餘的字母L與V間綴上O和E。型號L、O、V、E,他的愛情是一件拼裝牛仔褲,歲月磨蝕不去,用剩餘的青春繼續補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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