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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6-14 00:34:22| 人氣3,11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金門戰事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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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彈著點



金門照片




   “金門王”命大、命硬、命好/“俞大膽”頭部中彈/趙家驤宏愿得
   償/章杰被一發炮彈直接命中/“抗日英雄”一去無返/張國英幸免
   于經驗/劉明奎應獲戰場自救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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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璉司令部設在大金門北太武山的翠谷。 山谷入口處豎立一塊石碑, 鐫刻著“翠谷”二字。
  谷地約為東西向,胡漣及各位副司令、參謀長的辦公室与宿舍,修建于谷地兩側山麓。經專家測量,翠谷營區應在大陸炮群射擊死角之內。但實戰表明,大陸蓮河、 大嶝島方向的152榴炮彈,竟能攀山而過,以极小角度几乎垂直落下,雖精确度不甚高,但威脅仍是相當大的。
  谷頂端下方的中央便是頗有名气、專門為高級造訪者洗塵接風的翠谷水上餐廳。得名“水上”,是因餐廳四周乃北太武山谷筑壩攔水而成的池塘。塘的東西兩方,架有小橋,以為通路。橋的中部,建有兩間灰色平房,明窗淨几,鋁皮屋頂,南間為休息室,北間放一大圓桌,略具水榭風光。塘岸,廣种垂柳和夾竹桃,池中盛開几枝水蓮花。小橋流水,谷地綠洲,呈現一片幽情雅趣。一般,除較為隆重盛大的餐宴,胡璉等平日并不在此用膳。
  翠谷,理所當然作為第一目標被葉飛、石一定標定在作戰圖上。對此,胡璉并不感到奇怪,而令他不解的是,頃刻間,悉心營造的水上餐廳便成了血淋淋的“屠宰場”,葉飛的炮兵難道具備了看穿大山的能力?
          ※   ※   ※   ※   ※

  8月20日晚,蔣“總統”巡視金門,辛苦一日,至翠谷水上餐廳用膳。
  蔣系炮兵出身,早年曾在保定陸軍速成學堂學炮,又東渡扶桑至日本振武學校十一期炮兵專科深造,故諳熟炮戰知識。用膳時,不時置箸環顧,細細察看,膳畢,召集團以上軍官訓話。他側過身去,以手杖指點地形地物,告誡眾僚屬,既要積极完成作戰准備,更要特別注意各級指揮所的安全。對胡璉和几位副司令的話語頗為嚴厲:你們司令部的辦公室、宿舍區多沿著狹窄的北太武山谷地兩側建筑,空間太小,又過于密集,完全暴露在敵火之下,一旦戰爭發生,敵机空襲,敵炮奇襲,极易遭受嚴重損害,造成指揮上很多不利,故應將司令部遷移,愈快愈好。
  在指揮作戰中難得几回英明的蔣氏此番确實英明了一回,三天后便驗證了,他說的句句是真,正确之至。
  胡璉等無言以對,唯有諾諾。
  第二天,胡璉即下令速將司令部全部遷移到南坑道。
  南坑道即石一宸苦苦探尋的敵指揮坑道。此洞穴早已竣工,但因里面陰暗潮濕,戰事又未發生,胡璉等便抱著得過且過心態,仍在外面營房居住、辦公,而懶得遷入。此時下決心搬遷了,但偌大的一個“家”,也不是說搬就搬得過去的,還要架設通信線路,還要完成各類生活設施。預計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完成。
  胡璉遂決定21至23日准備,24、25兩日實施搬遷。日后,他長久地為自己所選定的“黃道吉日”懊惱不已。
  無巧不巧,8月22日晚8時,台“國防部長”俞大維赴金門視察。到達時天色已晚,胡璉遂將宴請時間定于翌日(23日)傍晚6時。
  事后,台灣方面有人提出一連串的假設:
  假如蔣“總統”的巡視提早几日;
  假如蔣“總統”訓話后胡司令長官即刻實施搬遷;
  假如俞“部長”不到金門視察或雖視察但日期提早哪怕一天;
  假如胡司令長官的宴請設在中午或改換一個地點;
  ……
  問者似乎未曾想過,假如毛澤東把開炮時間提早三日,選在蔣“總統”正在水上餐廳品嘗醇冽的“金門高粱”之時,或發炮仍于23日但時間推遲10分鐘呢?
          ※   ※   ※   ※   ※

  任何戰斗都是無數個“偶然”和“僥幸”的畫面組成的連環畫。所有的“死”都是遺憾的,所有的“生”也都是造化大,假如每一發子彈每一顆炮彈稍稍變換角度或移位一寸,無數的“生”与“死”便可能調個個儿。但戰場上見不到“假如”,見到的只有倒霉的“死”和万幸的“生”。
  葉飛确實沒想到第一回合便“斬獲甚丰”。胡璉也确實沒想到“共軍的炮火說到就到,我們損失太慘重”。但把戰場上許許多多“沒想到”組合、串連在一起的,正是某种規律性的東西,使得胜負成為一种向“必然”走去的結局。
  作戰意圖的隱蔽性,戰前觀測計算的精确性,炮擊時間選擇的合理性、突發性,以及打擊重點的明确性,在一瞬間凝結成巨大的戰斗效益。毛澤東非常欣慰地要彭德怀轉告前線炮兵部隊:“打得很好”。
  胡璉的“沒想到”中包含了太多的誤算,但翠谷終未成為他的葬身之地,則不能不讓人相信,冥冥中真有什么神靈在佑護著他,他确是沙場上的“幸運儿”。
  2
  站在台灣的地位看,金門、馬祖是第一線軍事戰略要地。尤以金門駐軍最多,距离中國大陸最近,地理位置最為險要,誠為台灣之“邊防”重鎮。金門若有疏失,台灣必然震動。故擔當守備金門大任者,蔣介石曾私下里立了三個必要條件:
  第一,必須是黃埔嫡系出身的;
  第二,必須是對領袖忠貞不貳的;
  第三,必須是驍勇善戰、立有戰功的。
  若有一條不具備,不論多么优秀的將領,都難獲青睞。其中尤以第二條“對領袖忠貞不貳”更是絕不可少。据說,非黃埔系的孫立人擔任陸軍總司令時,曾說過“管他什么黃埔、綠埔,只要能打仗就是好埔”,并推荐了一位非黃埔出身但每年考核均列第一的將領出任金防部司令,名字報上去,就沒有了下文。
  用蔣介石的細密的政治篩子篩選金防部司令,第一人中選非胡璉莫屬。

          ※   ※   ※   ※   ※

  胡璉,字伯玉,陝西華縣人,十八歲因家貧而入黃埔軍校四期班。
  胡璉在國民党軍十八軍從少尉排長干起,歷經北伐、中原會戰、江西剿共、抗戰諸役,因戰功顯赫而不斷耀升直至十八軍中將軍長。三十七歲己名列國民党軍一流將領之序。
  日寇投降,內戰爆發,十八軍改為整編十一師,与新一軍、新六軍、第五軍、整七十四師,并稱國民党軍五大主力。胡璉率全部美械之三万余眾,并騾馬七千,汽車坦克大炮各數百,在中原、華東兩大戰場,成為劉伯承二野、陳毅三野各部的頑強勁敵。
  遍覽台灣近年之軍史著述,不光竭力貶低劉伯承、陳毅、粟裕等大陸將領,而且將張靈甫、李仙洲、邱清泉、黃百韜,黃維等國民党敗軍之將也說得愚蠢之至糞土一般,唯胡璉超智超勇鶴立雞群乃千古難覓之良將,似乎蔣公介石如早早委此君以大任,則定能扭轉乾坤、挽狂瀾于既倒。
  平心而論,胡璉在戰場上的表現确比其同僚們略高一籌,他有張靈甫的“悍”,但無張靈甫的“驕”;其“忠”不比黃百韜少,其“謀”絕比黃百韜多。台灣史籍廣泛傳引所謂毛澤東給前線部隊的一封親筆函稱:“十八軍胡璉,狡如狐,勇如虎。宜趨避之,保存實力,待机取胜。”以說明共軍對胡璉的畏懼之甚。毛澤東是否發過如此信函根本無据可查,但把胡璉喻為“虎性”与“狐性”的結合体還是恰如其分的。許多三野老人認為,胡璉的整十一師(十八軍),綜合戰力僅略遜于整七十四師,從其几次避免了被殲的命運,而且是“五大主力”中最后一支被殲滅的王牌部隊來看,說胡漣“能戰”,不算是溢美之詞。
  1947年8月, 華東野戰軍三個縱隊將整十一師包圍于山東南麻,志在全吃。總攻發起后,天降暴雨,彈藥受潮,部隊于泥泞水洼中苦戰四日不果,敵增援迫近,不得已撤出了戰斗,打了一次不划算的消耗仗。胡璉由此而聲名更噪。“南麻大捷”隨即被吹上了天,列為國民党“十大武功之一”,后于台北圓山忠烈詞,以浮雕壁畫作紀。其實,胡璉心里最明白,若沒有那一場大雨,上帝也難保佑!
  一年之后,整十一師恢复十八軍番號并擴編為十二兵團,由黃維率領,殺向淮海戰場。副司令胡璉因父喪請假离軍前,殷殷以“不能被圍”向黃將軍鄭重留言,然不久,黃維即被劉伯承誘入口袋,包圍于安徽蒙城的雙堆集。國民党史書至今對黃維仍眾口一片微詞,都說,若是胡伯玉挂帥國軍碩果僅存的精銳就不會被共軍包圍了,云云。對時間之未來,任何人都可發揮想象力預測展望,但對于已經翻過之歷史,任何重新翻一次的想法全然失卻意義。其實,被圍与否同黃維或胡璉均無大干系,只要最上面有個蔣某人在南京瞎指揮,十二兵團早晚要在一個什么“集”被圍住的,此所謂“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在老部隊即將傾覆之際,胡璉的表現相當卓越,他乘坐小飛机降于雙堆集簡易机場,与黃維共策戰守,与袍洋相濡以沫。此舉与國民党軍眾多貪生怕死臨陣脫逃的將軍相比,确讓人有耳目一新不同凡俗之感,“對領袖忠貞不貳”,也經受了一次疾風板蕩的考驗。据說,當胡璉以其“超人的机智和勇气”落地之后,十二兵團“全軍騰歡,士气大振”,方得以“在彈盡援絕的狀況下,艱苦撐持了十五天”。然而,再多降几個胡璉也沒有用了,整十一師——十八軍——十二兵團——蔣介石最后一支嫡系主力徹底覆敗的命運已經被決定。巧得很,將雙堆集突破口炸成一片火海的解放軍指揮員,正是九年后在云頂岩上受命喊“開炮”的那個石一宸。
  四十余載過去,博聞強記的石老將軍對我回憶道:
    1958年“八·二三”,是我第一次指揮炮擊金門,也是我第二次指揮
  炮擊胡璉。第一次炮擊胡璉是在淮海戰役的雙堆集。
    胡璉把他王牌中的王牌所謂“老虎團”部署在雙堆集東面,工事很堅
  固。二野六縱缺少重武器,打了几次沒有打下來。野司要我帶三野三縱八
  師二十三團前去擔任主攻,專打“老虎團”。
    對胡璉的十八軍(整十一師),我們相當熟悉,其特點是狡猾求穩,
  不走險招,曾多次交鋒,均未達成全殲,這一回,冤家路窄,該是同他徹
  底算總賬的時候了。
    部隊到位后,徹夜進行近迫作業,把交通壕延伸到离胡璉“老虎團”
  前沿只有几十米的地方。 我們又集中了十几輛坦克和數十門105榴炮,38
  式野炮、 4.2英寸重迫擊炮,炮彈充足,火力強大。戰士們還發明了一种
  炸藥包拋射筒,電影《大決戰》再現了這個玩藝,其原理和“二踢腳”爆
  竹差不多,第一響把一個三、五十斤重的炸藥包從簡中甩出去,飛行一、
  二百米,落在敵人陣地上爆炸。缺點是准确性很差,优點是威力比炮彈還
  大。每個攻擊連隊都有十几個這樣的土造拋射筒。
    攻擊令下,我們密集的炮彈、炸藥包下雹子一樣猛砸過去,“老虎團”
  陣地上頓時開鍋,我從了望孔看出去,破碎的鐵絲网、磚頭瓦塊夾雜著敵
  人殘缺的肢体,一會儿飛上去,一會儿落下來,足足持續了半個多小時,
  真稱得上翻地三尺,火燒連營。然后,打信號彈,沖鋒!戰士們沖上去,
  突破口一帶根本就沒仗打了,如入無人之境,敵人死的死,傷的傷,沒死
  沒傷的被震暈了,炸懵了,端個掃帚,都能逮小雞似地抓俘虜,多少年都
  沒被吃掉的敵人吹得天花亂墜的“老虎團”霎時間土崩瓦解灰飛煙滅。黃
  維很快被抓到。胡璉搞了一輛坦克,乘著天黑人雜,鑽個空子跑掉了。算
  他命大,很可惜。
  胡琅倉皇爬上坦克之際,一顆手榴彈在不遠處爆炸,他背部負傷,血肉模糊。坦克載著他落荒而逃,我軍大隊人馬潮水般涌向戰區,竟無人理睬這輛迎面而來的逆行坦克。還有不少戰士“禮貌友好”主動為其讓路,胡璉得以僥幸走脫。輾轉被送到上海虹口天主堂醫院,由于救治及時,共從背部手術取出大小彈片三十二粒,有几粒与肺、心“僅一紙之隔”,但終未触及命脈,胡璉休養數日,舉手投足如初,遂以“更加飽滿的戰志和堅不可摧的信念,重新投入剿滅匪禍的戰場”。
  既沒有被送往撫順戰犯管理所去苦熬鐵窗,又從死神的手心里安然滑脫,南京城看見胡璉者無不道賀稱奇:伯玉兄豈止命大,簡直是命硬哩!從此,“胡老頭”更為“蔣老頭”所賞識、所倚重。
  胡璉向“總統”面獻“重整舊部,續為國用”之策。“總統”當即任命胡璉為第二編練司令部司令,于新到的美援武器中,為其撥足三個軍的裝備。胡璉不負倚重,即日起程,前往江西,收攏殘部游勇,并獨出心裁,提出“一甲一兵,一縣一團,三縣成師,九縣成軍”的特殊征兵构想,僅數月,得新兵四万。舉著在雙堆集徹底覆亡的十二兵團的靈幡,又出現在國軍的序列之中。
  解放軍高級軍事机构,很快于敵營壘中重新發現十二兵團番號。戰場上,此類被全殲又再度恢复之敵, 即便延用“王牌” 標簽,一般均不堪一擊,戰斗力与其“前身”,不可同日而語。故對敵新組建之十二兵團,未予足夠重視。
  悲劇恰恰就發生在這“不夠重視”上面。葉飛的三野十兵團在千里入閩先下福州又向廈門發起猛攻之時,胡璉的新建十二兵團也從江西退至廣東的潮汕一帶。胡璉的任務原本是保衛廣州,眼看四野攻勢犀銳,為保存實力,乃從汕頭悉數登船,其回撤方向無非是海南、台灣、金門三地。十兵團情報部門已偵知胡璉正在海上,不排除會馳援金門,但最后判斷敵去台灣的可能性為大。此時,金門島上只有敵李良榮二十二兵團二万余惊弓之卒,十兵團遂下決心,挾大破廈門之余威,一鼓作气再攻金門。
  胡璉開始确是要回撤台灣的,航至半途,接獲台北電令,“去金門与李良榮換防”,方掉轉船頭,向金門進發。胡璉船隊剛剛駛抵料羅灣,解放軍在古宁頭的搶灘登陸也已打響,守方一個未走又來一個、平添數万新銳,而攻方仍在按原計划實施操作,勢大利于守而不利于攻。交戰之初,胡璉對胜負之數并無把握,雙堆集的教訓太深刻,他不敢再冒空降敵前的風險,堅持蹲在船上指揮,以防不測。后來,發現解放軍船只被焚,后援不繼,已成孤軍,才下決心棄船登岸,實施更大規模的反包圍反沖擊。金島三天大血戰,胡璉以傷亡几乎相等的代价,吞咽了解放軍登陸部隊三個加強團近万人。無可否認,這是國民党軍于三年內戰中被整師、整軍、整兵團地消滅了八百万人馬之后,唯一一次殲滅性的胜仗,古宁頭名副其實地“大捷”了,“大捷”于蔣氏政權風雨飄搖危如壘卵之際。胡璉,很像一個在最后一分鐘乘亂破門的球員,使敗方未被剃光頭,為慘敗挽回了一點面子。
  胡璉終于“凱旋”,他的“胜利”,使台灣曠日持久地為之陶醉、為之傾倒。据說,也有一些一直大敗与“胜利”二字無緣的將領如湯恩伯胡宗南輩,出于眼熱不服的心態于背后竊議:古宁頭不過打贏了一場遭遇戰,算什么“料敵如神”?胡伯玉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這小子,就是他媽的命好。

          ※   ※   ※   ※   ※


金門照片




  命大、命硬、命好的胡璉,無可爭議地戴上了“金門王”的桂冠。“總統”兩度委以重任,要他到金門擔當戍邊大任。前后共八載,胡璉在金門不辭辛苦持之以恒地干一件事:深挖洞、廣積糧、多貯彈。他在回憶錄中寫道:
    每當筆者佇立在太武山頂環顧四野,便覺殺气騰騰,上沖云霄。“料
  敵從寬”,古有明訓,而且一定要計算到敵必來攻。金門孤懸海上,并沒
  有盤弓彎馬的余地,一場大戰,必然是硬碰硬的重量級拳擊賽。因此便想
  到了一句江湖術語:“能打不如能挨”!小說隋唐演義中裴元慶挨不了李
  元霸的三大鐵錘,怎能當得上隋唐第三條好漢的頭銜。“善守者藏于九地
  之下”早已是高峰的垂訓,年來我軍對此已有不少成就,但在方法上應再
  商討。“馬其諾”、“齊格飛”型的鋼筋水泥堆積,終究是軟化在希特勒、
  艾森豪的重磅炸彈之下。在我們的地區內,石山嶙峋,黃土深厚,穿山甲
  的故事,土行孫的神話,触發了我們更多的靈感,于是盡最大的可能,把
  有關設施,向地下作廣深的掘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夜以繼日,便是七
  百三十多個工,成千累万的人力加上机械,其效率是惊人的,“有恒為成
  功之本”,很快就達成了預期的作為。
  胡璉每日開山鑿洞不止,終于构筑了完整的環島防御体系。“金門王”佇立北太武之顛,俯視全島,喜上眉梢:
  環島縱深防御体系由前沿基本陣地、中間陣地、核心陣地組成。水際灘頭設有綿密的障礙物,如軌道砦、鐵絲网、圍牆、阻絕壕、地雷場,水下設三列雷陣。前沿陣地筑建地堡群,防御支撐點,反空降高堡等。
  縱深地域高地上,筑有大型坑道,配置大口徑火炮陣地。各式高射兵器,組成了高、中、低立体三層對空防御火力。以平射、側射、反射火力构成了三面三層火牆。基本上達到了“島嶼要塞化”、“駐地戰場化”、“戰場堡壘化”及“一人一坑”、“一車一坑”、“一炮一坑”要求。
  金門防衛部的核心陣地是由巨大、廣闊的“中央坑道”构成。它的南、北、東三面貫通,汽車可以進出,內有31條支坑道,126條屯置彈藥、物資糧食的副坑道,總長7000米以上。其中的“擎天廳”,平時可容三千人開會欣賞歌舞表演,戰時搬走座椅,即成可容納三百張病床的地下醫院……
  山顛之上的胡璉陡生出万千豪邁,慨歎道:
    金門的存在,對毛共政權稱霸逞雄,真乃一大諷刺!
  此刻,他尚不知,若干天后,又是差那么一丁點,他親手營造的鐵壁金湯,險些成了他自己的莫大諷刺。
  又一次死里逃生,胡璉心有余悸對恭賀者們哈哈哈道:你們別總夸我命大、命好啦,這一回,可是多虧了咱們的“俞大部長”哩。
                  3
  8月22日夜,台灣“國防部長”俞大維飛抵金門。
  關于中共究竟將先打馬祖還是先打金門的問題,俞大維每每同參謀總部的意見相左,堅決把“寶”押在金門上面。參謀總部執意要派一師海軍陸戰隊增援馬祖,俞大維頗不以為然,對總統直言道:“三星期之內,中共必打金門!”說得蔣某人滿臉狐疑也不知究竟該听哪一方意見才是。俞大維并不同高級將領們爭執,他的做法是偏不去你們派兵增援的那個馬祖,要了架專机直飛金門巡視。無巧不成書,到達翌日,戰爭的突發便印證了他的預言大師的才華,也讓參謀總部的那幫庸才恨不能在腳下刨個坑把臉埋進去。
  俞“部長”一向作風深入体恤下情,用畢早膳,立即乘車至金門水頭,換乘小艇,駛發大擔、二擔。司令官胡璉等均在碼頭送行,并和俞大維相約:“部長辛苦,今晚六時,我們在翠谷水上餐廳為您接風洗塵。”
  俞大維微笑承允。
  預言大師只能預卜歷史運行的大勢,而不可能洞悉運行過程中的每一個細節,事后,俞大維不無几分懊惱地說:我早已料到毛澤東必將首先在金門發難,要不是還有一些公務要辦,22日白天就會去金門,那樣,就好多了……

          ※   ※   ※   ※   ※

  生于1897年的俞大維,畢業于美國哈佛大學,數學博士,也是國際知名的彈道專家。抗戰剛結束,俞即入閣,至1964年辭職為止,其間,三任國民党政權的“交通部長”,四任“國防部長”。如以一屆內閣代表一個階段政府的話,俞大維可說是“七朝元老”,被譽為國民党政壇上的常青樹。一般認為,俞大維是蔣氏內閣中最有學問最具國際聲望的一位“部長”。
  一介文士,并非出身軍校,也未曾領兵東征西討,更未曾擔任軍方系統中的要職,卻能于一個政權生死存亡的嚴重關頭,長久擔任蔣介石的“國防部長”,肯定是一個大有嚼頭的歷史現象。有人認為,個中奧妙在于“部長”乃“總統”的家鄉人,又深得為官之道,事事處處不忘提攜“太子”,討得了“總統”的歡心之故。也有人認為,“文人部長”不可能在軍中培植私人班底形成派系,對“太子”的不斷擢升直至接班不會构成任何威脅。其實,以上臆測都不盡然,俞大維這個“國防部長”當得确有超群拔萃不同凡響的地方,許多國民党的“武夫”實難望其項背。
  自稱“十年國防部長、十年苦戰”的俞大維,有兩個戰場:一個是向美方交涉爭取軍援的談判桌,他憑著地道流利的美國腔英語、對美國人心態深刻的理解,以及溫文有禮的學者風度和圓熟的談判技巧,為台灣獲取大批美國軍援立下汗馬功勞;另一個是和大陸無時無刻不在斗智斗力的台灣海峽,他的座右銘是:“我自己不能去的地方,我不會派部下去!”有人計算,他平均每兩周必去大、小金門及大、二擔島一次,鼓舞士气、了解情況、解決問題。据說,台灣“立法院”開會,十有九次,他都做了“逃兵”,立委們紛紛抱怨,他反問:“外島前線的情勢一天比一天緊急,你們要我當開會的國防部長,還是當打仗的國防部長?”從此,立委們不再抱怨。
  “部長”的工作不僅深入前線,而且深入到“敵占區”。1955年1月7日,俞大維首次穿上飛行服, 坐在T-33噴射教練机的后座上,親自到大陸偵察浙江路橋机場敵情。飛机由低空進入大陸,拉升至四千五百英尺高度,俞大維手持望遠鏡對路橋机場仔細觀察。正看到興奮處,大陳島戰管部通知,有中共米格15机四架起飛攔截,并隨時報告米格机已由60里接近至20里,建議駕駛員“馬上脫离!”俞大維卻指示“再看一看! ”兩分鐘后,戰管部通知:“還有5里,迅速脫离!”他回過頭去,直到看見右后方有兩個黑點,才命令飛行員急速拉起机頭,進入云層,在七千英尺高度擺脫返航。從此,俞大維上了癮似地一發不可收拾,几年中共飛入大陸實地偵察19次,獲得大量“第一手材料”。且不論他到底看見了什么,僅以六十高齡,“國防部長”之尊,敢于強闖鬼門關,單机進入“匪區”偵巡,其“忠勇”著實空前絕后,威望頓時陡增,台灣軍人給他的名字改了一字——俞大膽。他以性命作賭注換取的“匪區情報”,每每在“總統”主持的軍事會議上最能擲地有聲,他的意見也往往經過“總統”點頭就是定論,因為“俞部長飛過大陸,你們飛過嘛?”
  自然,俞大維能夠久居中樞高位,是同副手蔣經國融洽相處感情甚篤分不開的。台灣輿論公認,俞大維任上,對“太子”极為關愛照顧,其輔弼太子的誠摯之心,是并世無出其右的。1964年,俞大維國年老多病,遞交了辭呈,“總統”問:“你辭職書上面推荐蔣經國繼任國防部長,他行嗎?”俞大維答:“這一年多來,我大多時間都在檢查身体,國防部的部務,都是托請經國兄在偏勞,在此時此刻,由他來做只有比我做、或其他人做都适當。”“總統”說:“既然連你也這么看重他,就照你的意思讓他試試吧!”主官讓賢,力荐副職,本來無可非議,但這里面有個情節需要說明,此時,蔣經國的女儿蔣孝章已經下嫁俞大維的儿子俞揚和,并生下了蔣“總統”的曾外孫女亦即俞大維的孫子俞祖聲,因此,俞大維的讓位荐賢和蔣經國的副手轉正便成了一樁在吃飯啜茶間就可定下的家務事,“總統”的明知故問多少顯得有點滑稽,也無助于蔣記政權“家天下”的色彩淡化。蔣經國由此開端,才算羽毛丰滿,在台灣政治舞台上正式以主角身份出現。俞大維完成輔佐親家翁之大任,也就澹泊自甘,每日以看書自娛,島內任何政事,皆不過問,以免喧賓奪主,其對蔣家父子的“赤膽忠心”在台灣有口皆碑。

          ※   ※   ※   ※   ※


金門照片




  俞大維先巡視了大、二擔島,再轉航到小金門。午餐畢,由師長郝柏村少將陪同視察碉堡、戰壕、坑道和炮兵陣地。然后回航大金門,上了岸,乘車前往古宁頭陣地。天气晴朗,日頭西斜,能見度极佳,海面一片宁靜。自從國土分裂,昔日喧騰熙攘的金廈海域便不見了椿桅,只留鷗鳥們貼著海面低低地飛,發出憂怨的鳴叫。俞大維舉著望遠鏡追逐翩翩遠去的鳥影,廈門、鼓浪嶼及對岸景物歷歷在目。曾經旌旗蔽日万帆競渡的古海戰場和九年前的“大捷”、“獲胜”之地,激起了文人的壯情偉气,他以一种豪闊的气魄對章杰、張國英兩位陪同將軍說:“只要當面匪軍有集中蠢動跡象,我們一定可以制敵于彼岸,擊敵于半渡,摧敵于灘頭,殲敵于陣地,就像當年古宁頭戰役‘大捷’一樣,再來一次更大的全胜。”
  言畢,折返翠谷,准備出席將在水上餐廳舉行的晚宴。。
  先与胡璉在招待所附近一塊平地上對坐晤談。須臾,胡璉起身,准備先去水上餐廳安排一下,但俞大維叫住了他:“伯玉,你等等,我還有事。”
  胡璉剛站定,便看到對面山坡有白色煙柱一陣一陣炸開,接著是沉悶震耳的爆炸聲。俞大維詫异,問:“那是我們在處理廢彈嗎?”
  胡璉答:“不是!”
  俞大維于瞬間恍然醒悟,叫道:“伯玉,那是共軍在打炮呀!”
  剛好是5時30分。 大陸首群數千發炮彈從不同發射陣地匯集北太武山,越頂而過,如疾風雹雨。炮彈一發緊跟著一發,猛烈爆炸破片亂飛,震耳欲聾,天崩地裂,翠谷眨眼間變成了恐怖之谷,死亡之谷。
  俞大維本能地蜷縮身体趴在地上,片刻,緊緊抓住胡璉的手臂說:“這里不安全,你跟著我走!”胡璉看到他已被彈片創傷多處,血流滿面,反而扶著他走。破片痛快淋漓地嘯叫著,四下狂奔奪路而走的人群不時有人尖叫倒下,到處都是死尸傷員和鮮血。混亂中,兩人誰也顧不上誰了,丟下對方很快走散。
  胡璉到底年輕腿快而且路熟,几個箭步竄進坑道,這才想起了俞大維,急迫詢問左右:“你們看到部長沒有?”回答“沒有”。胡璉于無比惊愕中,要侍從們赶快出去尋找。
  十分鐘后,俞大維被兩名憲兵架進了坑道。人們在微弱的燭光下,給他包扎傷口。惊魂甫定,得知所有的通信線路已經中斷,与各陣地已失去聯系,特別是水上餐廳方向,傷亡慘重,他歎口气,強作笑臉,同胡璉和左右們打趣道:“我明知你們是在水上餐廳,那里假如是個火場,我可以設法救火,但是那里是個炮彈窩,只能祈求你們能夠自求多福了。”
  一句毫無幽默感的幽默話,眾人听了都咧嘴露牙,但那不是笑。
  當晚,俞大維頭系繃帶,滿身血污,在硝煙末散的夜色中,悻悻返台。俞大膽膽大命也大, X光片檢查,除手臂負傷外,還有一顆米粒大小的彈片擊中他的后腦部,但未穿透頭骨,無大礙,不必手術。當然,那彈片如果是黃豆大小或玉米粒大小或蚕豆大小,大陸方面的戰果統計一定更加輝煌。
  胡璉仍然吉人天相,他是因為俞大維叫了一聲“等一等”,才沒有到水上餐廳去的。俞大維后來回憶:“該談的,其實都已談過了,哪里還有事。”那為什么還要叫住胡璉,連俞大維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或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
  胡璉命不該絕,閻王爺又一次放他一條生路。
  話說回來,如果俞大維、胡璉在第一次炮擊中便“光榮成仁”,金門島上的指揮中樞被葉飛一炮轟光,那么,懲罰的目的似乎也達成太早,下面的“戲”再演下去也不會有什么大看頭了。
                  4
  在几万發炮彈覆蓋下的金門島群,狀況究竟如何?勇敢的大陸記者們只能望洋興歎,倒是忠于職守的台灣記者在無數的畫面場景中慎重挑選出几幅來給世人看,成為廈門云頂岩上依次傳閱的“參考消息”。
    ※ 金門的天空高懸著炎熱的太陽,晚飯后鄧文淵和老劉散步經過吳
  坑時,忽然響起了一陣隆隆的炮聲,接著是一陣尖銳刺耳懾人心魄的爆炸
  聲,似乎地震一般,他們連忙就地臥倒。然而一陣緊接一陣的噓噓聲,划
  空傳來。當匪炮被我制壓沉寂時,鄧文淵拂一下臉上的泥土想爬起來,但
  是右腳已經不听指揮了,鮮血像泉水般的直往外冒而且感到痛疼,頭暈眼
  花,他迅速的撕下一片衣服包扎起來,但是仍然不能止血。這時夜幕低垂,
  大地正一片模糊,同時頭一陣比一陣痛的利害,昏昏沉沉的分不清方向,
  生存的希望驅使著他,盡其所能的往回爬,希望有人發現或者有車輛經過,
  但是他失望了,极目無邊的靜寂,大地是一片漆黑,他用最大的忍耐咬緊
  牙根,繼續往前爬,但是力不從心,眼前一黑他終于失去了知覺……在醫
  官的細心治療和同事們的愛護下,鄧文淵已經清醒,他說:“相信不久的
  將來就是我复仇的日子。”
    ※ 一大早,戊守金門二擔前線的一位部隊長李文豪,在例行的陣地
  巡視中,突然覺得對岸匪軍陣地有著异乎平常的平靜,他舉起望遠鏡,發
  現廈門濱海連一個鬼影都沒有。透過第六感,他覺得事態不對。回到指揮
  部,他一面把這些狀況向上級報告,一面召集他的部屬和配屬部隊的主管,
  要大家提高警覺。
    接著,他又巡視了島上的每一處陣地。等一切安排妥當,已經是中午
  時分了。午飯之后,他想看一看書報,冷靜一下,但總是“心不在焉”。
  大約下午六點鐘左右,他又走出碉堡,准備再去各陣地巡視一遍,剛跨出
  門口沒有几步,一陣“奇异”的复雜聲響,在他斗際爆裂開來,像一場傾
  盆大雨般,匪軍射來的群炮在他四周炸開了。
    太陽在硝煙彈雨中落下了,澎湃的潮汐聲,接來了沉寂的黑夜。炮聲
  依然響聲震天,隨著夜的來臨,李文豪的心情似乎有些沉重,于是他冒著
  炮火偕同指導員走出了碉堡。每到一個陣地,都听到弟兄們的歡呼:“我
  們報效國家的日子終于來到了!”
    ※ 林君長在炮戰發生時, 是一個戰車營的作戰官。他陪營長到各連
  去檢查戰備回來,洗過臉,吃過晚飯,正在碉堡里休息,忽然接到金防部
  的情報電話:“敵机臨空!”于是他叫情報官馬上用無線電通知各連人員
  進入掩体,放下電話便走出碉堡,在門口仰望天空,看看敵机在哪里?然
  而云淡風高,什么也沒有看見。
    回身轉入碉堡,他從抽屜里拿出一支香煙,點了火,又站在碉堡門口
  悠然自得的吸著,煙剛抽完,看著手表正是五點多,忽然像春雷似的,全
  島炮聲大作,震耳欲聾的炮聲与炸裂聲,誰也分不出是敵人打過來的還是
  我們的炮兵打過去的。轟然几聲巨響,他覺得与遠處雷鳴似的炮聲不同,
  便赶緊走進了工事,一群炮彈跟著打來,碉堡內的東西被震得東倒西歪,
  熱水瓶也從桌子上掉了下來。
    李君長回憶說:“我們營區落彈并不太多,在落彈間歇時,一种冒險
  与好奇心的驅使,使我又走出碉堡,看看全金門島,只見到處都是硝煙彌
  漫,尤其是小金門与大、二擔島整個被濃煙遮蓋,一直到天黑都沒有散。”
    入夜后,敵炮還在作間歇性的射擊,我炮兵也發炮還擊,徹夜火光閃
  閃,炮聲此起彼落,那一天晚上,他整夜未眠,為的是万一共軍登陸,他
  好殲滅來犯之敵于灘頭。
    ※ 宋欣甫是一位准尉政治干事, “八·二三”下午5時30分,是一
  個可愛的黃昏,他正在准備晚間給弟兄們做時事報告的材料。
    突然間遠處傳來了轟隆轟隆的的巨響,宋欣甫以為是天邊的巨雷,本
  能的眺向天邊,但卻看不到半塊黑云,接著刺耳的漫天爆炸聲掠向天空,
  霎時,一個直覺的念頭閃入了他的腦海:“匪炮!”宋欣甫驀然地跳起來
  大聲的呼叫,接著對准了第三炮陣地跑了過去。原野上,陣地旁,這時候
  像沸騰了的一鍋開水一般,泛起炮彈打起的塵煙,這塵煙像開水鍋里升起
  的水蒸汽般,迅速的彌漫在几分鐘前還是那么美麗可愛的天空。破片,帶
  著嘶嘶的聲響噬人般地橫沖直撞著,宋欣甫用最低的姿勢、最快的速度,
  躍進了第三炮的陣地。立即加入了戰斗的行列,他把一顆沉甸甸的炮彈,
  送到了大炮旁邊的彈藥手的手上。
    ※ 奉命還擊,發出第一炮的姚阿海士官長,回憶作戰的情形時,說
  當他們剛剛吃完晚飯之后,對岸的匪炮突然向金門發出了瘋狂的炮擊,一
  時彈如雨下,硝煙密布,于是早已有了作戰准備的弟兄們,立刻跑向陣地,
  將炮彈上膛,瞄准目標,只待命令下達,立即予匪以致命的打擊。
    浙江籍的姚阿海,是一位中士炮長,專門負責傳達射擊的命令,炮戰
  一開始,他就接到了立刻還擊的命令,但是當時通訊線路故障了,于是他
  就向陣地跑去,雖然他在前進途中不幸被擊傷,但他仍舊帶傷抵達炮陣地,
  使待命中的弟兄,迅速的擊出了反炮擊中的第一聲怒吼。
  台灣記者對“國軍”弟兄“沉著”、“冷靜”、“英勇”、“果敢”的贊揚,云頂岩上不予重視。云頂岩上重視的是記者先生們有意無意間傳達出來的另外一個信息:我炮擊時,金門從上到下确實毫無覺察,毫無戒備,炮擊的“突然性”完全實現,相當成功。傳閱畢,張翼翔、劉培善、石一良等相視一笑。又一份“參考消息”呈上,是記者先生們關于金門“輝煌戰果”的報道。看后,引發了一陣爽朗大笑,在沒有什么油水的午膳中,增添了一道挺開胃口的“佐餐”。
    劉銓善士官長說:說起來也許不會有人相信,然而那卻是千真万确的
  事實。這在全世界的炮戰史上,恐怕也是從沒有過的紀錄。炮戰剛開始,
  共匪就認定他和官兵們戊守的那座小山頭,必須先予消滅不可,并且在一
  天一夜里,發射了它的四十八門重炮,經過盲目濫射后,認為必然已逞獸
  欲,但卻在它自鳴得意躊躇志滿的同時,劉銓善士官長這個連的火龍,卻
  怒吼咆哮起來,立即使金廈海峽上空的風云為之變色,一炮緊接一炮的,
  最后終于把這四十八門匪炮全部消滅了。
  劉銓善士官長一個連四門炮,在一天一夜里,消滅了解放軍重炮四十八門(一個半團),說起來只會讓人笑掉大牙,將此“紀錄”送到“吉尼斯”總部,會叫證審委員會一腳踹出來,用不著耽誤功夫去核查。

          ※   ※   ※   ※   ※


金門照片




  我苦苦找尋有關金門“那一天”的事實,踏破鐵鞋,一個偶然的机會,我終于尋到了一個,這就是來自台灣的王老先生。
  老先生乃山東煙台人氏,1949年隨“國軍”“轉進”台灣,1958年在小金門任步兵連副連長。“八·二三”給他留下太深刻的記憶,因此,當他回到大陸來探親投資時,還執著地做著一件事:廣泛搜集大陸方面有關“八·二三炮戰”的史料和資料,他說:“我是炮戰的親歷者,從來只看到國民党的說法,很想了解共產党是怎么說的。”于是,共同的興趣和愛好使我們聚了頭,進行了一番“忘年談”。
  王老先生离家四十余載,鄉音無改。我強制意識里不要去想他曾是一個“老牌國民党”,便覺對面坐著的不過是隨處都可碰見的那种爽直、健談的山東老漢。他仔細看過我給他找來的一些材料后,連連笑道:“伙計,原來是這么回事,原來是這么回事!”
    “八·二三”那天,我差點被大陸解放軍的炮彈打死。
    八月日頭熱死牛。每天晚飯后,我都要同弟兄們走出營區,到海邊散
  步吹風。
    那天,吃過晚飯,几個弟兄又來叫我走。我想起床底下還有兩件髒衣
  服要洗,就說:你們先去,我等一下去找你們。
    剛給髒衣抹上肥皂,解放軍的炮彈舖天益地飛過來了,打得太准太猛,
  營區里亮光閃閃一片煙塵,斗邊轟隆隆打雷刮台風,大地像裝了彈簧似的
  一竄一竄跳,抖得人都站不住。弟兄們根本都沒有防備嘛,四下里亂跑躲
  避。幸好水房离營房比較遠,落彈不多,我就勢臥倒,滾到一個一尺來高
  的地溝里,兩只手抱住頭,心說:乖乖,听天由命吧!
    大陸的炮彈真他娘多,估摸著打了足有半個多鐘點才停,我抖抖一身
  土站起來瞅,營房打平了几間,到處是彈坑,好多地方在冒煙著火。剛想
  喘口气收攏部隊,第二波炮彈又壓過來了,我又滾到地溝里趴下不動。后
  來知道,出去散步的弟兄們“成仁”了好几位,挂彩的就更多啦。阿彌陀
  佛,是那兩件髒衣服保了我一命。
    古人說:擊其空虛,襲其懈怠。几十年了,我一直認為,“八·二三”
  炮戰,大陸解放軍确實是選擇了我們最疏于防備的時間開炮,突然性時机
  掌握得恰到火候,把我們壓得很難受、沒辦法。我以后經常以此教育、提
  醒部下,打仗的絕招在于出敵不測、攻其不備,毛澤東是一個善用奇兵之
  人,同他打仗,你不能有任何一點麻痹松懈,晚上睡覺,都得像豎著耳朵
  半眯著一只眼的貓。
  王老先生沒有讀過几年書,用大陸眼光看,屬于國民党軍中的“大老粗工農干部”。由于作戰“勇敢”、帶兵“有方”,受到上司的提攜賞識,軍旅仕途順利,用他自己話講,“像我這樣沒讀過軍校最后官拜少將的,在台灣撥拉不出几個來。”老先生拿出他退役前親筆撰寫的寫給台灣“國防部”的兩篇軍事論文給我看,一篇鼓吹台灣應積极打破“外交孤立”狀態,購買更多的先進武器裝備“國軍”;另一篇主張放棄金門、馬祖等外島,切實加強台灣本島防務,等待大陸發生內亂,伺机大舉反攻。兩篇論文立論并無新奇,但也反映了台灣部分軍方人士曾經存在的要求与看法。老先生說,這是他十几年前的文章了,現在,他的觀點早已改變,“雙方的戰爭狀態理應結束了,先從擴大經貿往來入手,加強了解与聯系,最終達成統一。”
  老先生這是第三次回到大陸,他除了要回煙台老家探親訪友,還要到江西投資興辦一個規模頗大的農場。
  站在1958年的立場,我對老先生的幸存感到遺憾。
  站在1994年的立場,我又對老先生的健在感到高興。
  事情就是這樣,對王老先生當年舖板下面的兩件髒衣服,歷史先說了一句“他媽的”,后來,歷史又說了一句“多虧了”。
                  5
  5時30分,景色宜人環境恬靜的翠谷水上餐廳,頃刻間成了屠宰場。
  胡璉備下一頓丰盛的酒菜為俞大維接風,使得金防部副司令趙家驤、吉星文、章杰、張國英及參謀長劉明奎等二十几位高官齊集水上餐廳恭候,結果,主人和貴賓尚未到,第一道“大菜”先端上來了,竟是大陸免費饋贈的的炮彈。
  戰后勘察現場,翠谷池塘,東西兩座小橋均被炮彈直接命中,塘壩斷裂,蓄水流失,只見塘底污泥干涸,彈坑累累,一座華麗的水上餐廳被彈片穿射得洞孔密布,里外牆壁上血跡斑斑,慘不卒睹。

          ※   ※   ※   ※   ※


金門照片




  炮彈突然炸響,出于求生的欲望和本能,趙家驤拔腿沖上小橋,奪路而逃。只可惜,人快不如炮快,當即腰部中彈,倒地身亡。
  趙家驤為陸軍大學(黃埔系)十四期生,畢業后由排長干起,擢升迅速,二十二歲即任營長,是國民党軍中最年輕的營長之一。抗戰中,率部參加過武漢會戰及打過昆侖關、天堂頂等硬仗,三十四歲在昆明主持中美參謀訓練班事務,被視為國軍“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抗戰胜利后,趙某對襄助杜聿明收拾滇局武力解決云南龍云,策划周詳,處置迅确,乃更獲“總統”嘉許器重。內戰爆發,趙家驤調任東北“剿總”參謀長,三年苦戰,出關十万雄兵,回關光杆司令,台灣史書用“處境艱危、心力交瘁”八個字,將他不是四野對手、一敗再敗全軍覆沒的經歷給了個含糊其詞的概括。
  趙家驟并非赳赳武夫,此君手不釋卷,頗通文墨,其詩詞和書法在台灣均小有名气,享有“儒將”之譽。請欣賞他的一首《軍中新吟》:
          毳幕鄉心對月明,嚴霜九月冰初成。
          無邊大漠千營靜,臥听鐵騎嚙草聲。
  勿論寫作背景,就詩論詩,确有一些唐時邊塞詩的气魄和壯偉。
  又如,金門舊城有口寶月古泉,小小一口古井,數百寒暑以來,它一直是釀造著名的“金門高粱”的泉源。趙家驤常到此飲酒賦詩。在泉的一面大理石影壁間,留有他運筆不俗的手跡:
            為愛金門酒,來尋寶月泉。
            故鄉胡歲月,此地漢山川。
            兩擔堅前壘,九龍淡遠煙。
            沙場君莫笑,一醉勒燕然。
  何等的瀟洒和狂放,好酒出好詩,好詩配好字,足足實實的太白遺風!只是,把大陸稱為“胡”,而把金門比作“漢”,無論如何也欠妥貼。
  詩言志,在“古宁頭大捷”三周年紀念日,趙家驤又潑墨抒怀:
            天陰聞鬼哭,碧血古宁頭。
            散卒心猶赤,哀軍淚不收。
            万方飄落葉,一戰轉狂流。
            吾土吾民在,男儿志未酬。
  好一個“男儿志未酬”!為了信仰和主義而視死如歸的情愫,還記錄在他的另一首《忠烈崇祀》五言中,此詩作于北太武山國民党軍陣亡官兵公墓墓成之日,詩曰:
            馳道直如發,崇功忠烈祠。
            馨香名氏重,俎豆鬼神知。
            振起中興旅,還悲未捷師。
            成功期后死,呵護動靈旗。
  音韻格律,平仄對仗,工整有序,無可挑剔,顯現出趙將軍不薄的文學功底。由此可見,國民党絕非草包雜湊的政党,其中不乏趙將軍般多才飽學之士,他們只是倒霉在了看錯了大方向站錯了隊上,才使得“中興旅”始終難振,“未捷師”只能常悲。
  趙家驤寫給夫人的最后一信上說:“現匪正在蠢動,我儕正聚精會神堅守著,愿天啟契机,共迎反攻之胜利……”然而,他沒有迎來“胜利”,卻迎來一塊叫他魂歸西土的彈片。否則,他一定會于哪一年的“八·二三”紀念日,又有好詩佳句問世的。
  趙家驤被葬于澎湖。“成功”仍然遙遙,“后死”的宏愿總算得以償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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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照片




  炮戰發生,台灣“國防部”戰情中心頻頻以載波電話詢問狀況。胡璉赶緊清點,“高級長官”死活都有著落,唯有副司令官章杰下落不明,經多方查詢,也都沒有結果,這种生死難定的情況,依慣例,只好報稱“失蹤”。直至第二天黎明,在水上餐廳附近發現炸碎的骨碴和章杰若干殘碎遺物,并經其傳令兵辨認,方證實确已死亡。并可以推論:有一發炮彈不偏不倚直接命中他本人或就在他近旁爆炸,無數彈片一瞬間便將他干刀万剮、粉身碎骨了。
  章杰為飛行員出身,參戰多為對地面掃射轟炸,無空戰擊落紀錄,靠老資格和与人無爭得以升遷,在國民党軍中算不得杰出者,名气不大,仕途也不再看好。其夫人張延芳女士回憶:那天,她就像有預感似的。晚餐前,她正為孩子們洗澡,大女儿卻將一朵白色的茉莉花插在頭發上,她發現后,曾怒責了女儿。當時她就感到不适,心里怔忡不定,第二天一早,便得到了夫君身亡的消息。
  炮火無情。夫人悲慟欲絕,章杰死不見尸的結局也令台灣、金門許多人感歎唏噓了一陣子,但他畢竟很快被遺忘,鮮有人再提及他了。

          ※   ※   ※   ※   ※

  吉星文則大不然了!
  任何一种版本的中國近代史,都會大書特書:1937年“七·七”事變,中國守軍在蘆溝橋頭和宛平縣城打響了八年抗戰的第一槍。而率部苦戰二十九個晝夜、使全國人心振奮、世界為之矚目的宋哲元部三十七師二一九團團長吉星文,也以极具光彩的抗日英雄形象,走進中華民族最為悲壯輝煌的一段歷史。
  抗戰期間,吉星文堅持与士兵同甘共苦,穿草鞋,吃干糧,常常以一塊大頭菜、几個冷饅頭果腹,且跋涉千里,絲毫不以為苦。他的士兵,每人背一把鬼頭刀,慣肉搏夜戰,令日偽軍聞之膽寒,從此,一曲雄壯的“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唱遍了中華大地。吉星文作戰盡管勇猛,但因雜牌軍背景,不是黃埔嫡出,長期以來官階升而權不重,只能在權力中樞的外圍打轉,很難邁進“總統”心腹圈子一步。据說,吉星文早就憋一口气,在澎湖接到平調至金門令后,欣然前往,決心在最前線再干出個模樣給世人看看。臨行前,其四歲小儿曾拉著他的衣服叫他早點回來,他只是親一親儿子的臉蛋笑一笑,并不知此一去便再無返期了,
  大陸一炮將吉星文打死,這還了得,台灣方面抓住把柄不放:“中共永遠洗不清民族罪人的罵名!”
  打死了曾是民族英雄的某人即為民族罪人,這是一個不能成立的簡單邏輯推理,如成立,那么早年把吉星文帶出來當兵,并給予他深厚愛國主義影響的他的叔父吉鴻昌,則更是一位頂天立地的抗日英雄,后因堅決抗日而遭國民党逮捕槍決,罵名不知當屬何人?楊虎城、張學良兩位民族英雄,一個早早慘死于歌樂山下,一個長期幽閉于孤島冷宅,罵名不知又屬何人?
  追根溯源,1958年的隔海炮戰只不過是1946年開打的那場戰爭的延伸和繼續。戰爭雙方,從統帥、將軍到士兵,哪一位不曾都是響當當的“抗日英雄”?應該說,發動內戰讓剛剛歷經血火的“抗日英雄”們骨肉相殘自相殺戮者,才永遠難洗歷史的罵名。
  吉星文是在向水上餐廳匆匆走去的途中為密集彈片所重創的。急送醫院,立即手術,將彈片逐一取出,又調來一排兵獻血3000CC,傷情稍加穩定,院方認為已無大礙,但不知腹內仍留有一极微的碎片扭轉入腸,三天后發生腹膜炎而終告不治。
  吉星文在澎湖副司令任上,澎湖林投公園軍人公墓落成,吉和另一位副司令祭奠時開玩笑說:“我們當中,不知誰將先躺在這里?”
  孰料,還是吉星文自己捷足先登了。
  歷史是一位公正的法官,我以為,不會因為他躺在這里而抹去他曾經有過的光彩。但也不會因他躺在這里而說:吉將軍,你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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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照片




  副司令中,還是炮科出身的張國英沉著老練,炮聲響起,他立即臥倒,迅速把水上餐廳內的几把彈簧沙發座椅拉過來當做臨時掩体,然后,相當冷靜地作出判斷:彈頭飛行呼嘯中夾雜著爆炸聲,肯定是地面炮擊而不是空中轟炸。此刻,密集爆炸所產生的硝煙,既刺鼻,又睜不開眼,如果貿然奔出,是難以從彈片的層層穿射中安全通過的。于是,他點燃了一支香煙,大口大口吞食,一動不動在那里趴著,等待老天的裁決。
  神了!彈片像無數把飛刀利刃漫天狂舞,竟沒有傷到他一根毫毛。
  他終于熬過那漫長的恐怖,待爆炸聲剛一轉疏,便像兔子一樣竄出,撒腿狂奔,扑向防炮洞洞口。那一刻,他覺得那小巧玲瓏的水上餐廳簡直就是個活地獄,而這黑暗陰濕的山洞卻是最美好的天堂。
  事實上,爆炸中凡就地伏臥者大都無羔。
  是經驗和鎮定使張國英多活了一遭。

          ※   ※   ※   ※   ※

  參謀長劉明奎的親身經歷,則是戰場上“生与死”的另一种景象:
  趙家驤飲彈殞命的同一時刻,劉明奎亦負重傷,右大腿股骨嚴重骨折;左下腿被彈片割傷;左上臂內側肌肉切開,動脈斷裂,噴血不止;左胸側肌肉被狠狠剜去了一大塊。整個人就像從頭頂潑下一桶豬血,活生生成了一個血葫蘆。
  幸運的是沒有傷及頭部,神志始終清醒,還知道血流盡了會喪命,本能要求他立即行動,迅速將左衣袖一塊,貼在左上臂之傷口,再將左上臂使勁儿下壓地面止血,果然靈驗,不久血止;再將破衣爛衫覆在左胸傷口,右手壓住止血;右大腿雖然傷重,竟自動止血,是為天賜。
  劉明奎倒臥血泊之中,周遭爆炸猛烈,只能眼觀四面,耳听八方,苦捱時辰,等待救護。忽然上方水塘命中一發,激起沖天水柱,劉明奎瞪眼一看,只見一黑色圓物,從天而降,直向頭部擊來。顧不得臂傷疼痛,伸出兩手奮力揮去,擋在一邊,再看,乃一塊壘砌塘堤的圓石,登時嚇出一身冷汗!若非頭腦尚清楚,救險得宜,就算不重傷而死,也將被砸破頭顱而亡。
  一小時后, 劉明奎終于被抬進醫院。剛開始X光照,忽覺眼前一黑,睜大眼睛卻不見了任何景物,并且心虛發慌,便掙扎著用最后的气力喊叫:“不要照了,赶快給我輸血,我要休克了!”
  醫生問:“你是什么血型?”
  答:“A型”,從此失去知覺。
  醒后回憶:那是一個非常幸福的時刻,靈魂似已脫离軀殼,飛上無垠浩渺的天空,飄飄蕩蕩,悠然自在,沒有讓人早已厭惡的戰爭,唯有讓人享受不夠的宁靜。又覺冉冉下降,忽触地而醒,看到美麗的白衣天使們正在緊張護理,知道自己是不會死的了。
  躺在手術台上,閉著眼睛還在想:假如能像剛才永遠飄蕩在空中,無痛無苦,無牽無挂,与世隔絕,宁神靜息,大概也是人生一個挺不錯的歸宿吧!
  如要頒發戰場自救勳章,劉明奎無疑是第一個有資格領取者。他用一系列果斷正确的處置撿回一條狼狽透頂遍体鱗傷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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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照片




  1994年我到蘭州公差,同一軟臥包廂內,有一位從台灣回甘肅探親的李先生,得知李先生曾在金門服役,我十分自然地同他閒聊起了“八·二三”炮戰,李先生說:怨不得大陸的炮准,實在是水上餐廳建得太不是地方。“八·二三”之后,金門軍民私下都把翠谷視為凶相之地,新兵都不太愿意到那里去當差,認為不吉利。這是迷信,大家都懂得的,但那里實在死人傷人太多,而且有那么多將官。1958,大陸用几百門火炮給金門播种,最直接的收獲,應是把金門的翠谷變成了傷心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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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台灣報紙方披露:
    炮戰中,雖然費盡共匪气力,但是陰謀并未得逞。只是在這次猝然的
  炮戰中,金門防衛司令部的三位副司令官,陸軍中將吉星文、陸軍中將趙
  家驤和空軍少將章杰,因洞燭共匪奸謀,襄助司令官部署防務,不辭辛勞
  奔走策划指揮作戰,在某地因身先士卒不幸先后陣亡……除于台北市隆重
  舉行公祭外,國防部并呈請行政院轉呈總統核准,吉星文、趙家驤追晉為
  陸軍二級上將,章杰追晉為空軍中將。
  “總統令”如下:
    (一)金門防衛司令部副司令官陸軍中將吉星文,志行堅卓,久歷戎
  行。三十年來,迭任團長、旅長、師長、軍長及軍官戰斗團團長,參予抗
  日剿匪戡亂諸役,艱險不辭,勳勞各著。來台以后,訓飭所部,枕戈待旦,
  尤征毅力。乃于去秋八月共匪炮擊金門之際,奮臨前鋒,舍生報國,嚴城
  之壁壘依然,壯士之英靈不泯,式怀往績,痛悼殊深。除追晉陸軍二級上
  將外,應予明令褒揚,并入祀忠烈祠,用彰忠烈。此令。
    (二)金門防衛司令部副司令官陸軍中將趙家驤,秉性貞純,夙嫻韜
  略。歷任參謀長、訓練處長、軍長、軍團副司令等職,運籌帷幄,捍衛疆
  圉,迭著勳勞。其于融通中外戰術,建立參謀制度,促進中美軍事合作諸
  端,致力特勤,收效尤鋁。去歲八月二十三日,共匪突向金門炮擊,奮攫
  矢石,為國捐生。千秋之碧血常新,九城之赤氛必滅,緬怀曩績,痛悼殊
  深。除追晉陸軍二級上將外,應予明令褒揚,并入祀忠烈祠,用彰忠烈。
  此令。
    (三)金門防衛司令部副司令官空軍少將章杰,獻身革命,服役空軍。
  歷任參謀長、地區司令、副署長等職,摩空則奮厲無前,馭眾則指揮有度,
  頻摧敵陣,卓建殊勳。參加接收戰區物資工作,洁身不苟,廉介堪稱。樞
  府遷台,調充聯勤總部副參謀長,于后勤業務擘畫革新,尤著成效。去秋
  八月二十三日,匪炮猝擊金門,奮勇捐軀,克盡厭職,才猶未竟,痛悼殊
  深。除追晉空軍中將外,應予明令褒揚,并入祀忠烈初,用彰忠烈。此令。
  解放軍一名敵軍工作干部讀到三條“總統令”后,深受啟發,萌生創作欲望,遂模仿“總統”的八股文風,為胡璉也撰寫了一篇文字:
    偽金門防衛司令部司令官陸軍二級上將胡璉,反共多年,惡名昭著。
  迭任整編師長、軍長、兵團司令等職,抗戰保存實力,內戰罪責難逃。五
  大主力,何足挂齒,敗軍之將,早已定論。遁匿海隅,仍似茅廁頑石,蝸
  居孤島,從未幡然悔悟。賣國以求尊榮,反動悖忤潮流,騷扰圖取悅美帝,
  炮發以殘殺無辜,是可忍,孰不可忍!去歲八月二十三日,我前線炮兵,
  奉命開炮,予以嚴懲,是為正告:懸崖理應勒馬,殉葬可悲可泣,三將星
  之殞落乃前車之鑒,追晉為一級上將又有何益!悖國逆民,“忠烈詞”內
  哪來“忠烈”,鬻土背祖,除蔣賊而外無人“痛悼”,切切牢記。此令。
  該干部寫畢,拿到陣地上給官兵一讀,引起一陣捧腹大笑,人都說“好”,于是,油印若干份,裝入宣傳彈,一炮打將過去。
  胡璉是否親自讀到,不得而知。

台長: 無敵電槍鋼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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