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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怎樣來描述我的姑媽？對我來說，她是一種上流社會的生活形態，與我的生活領域重疊不多，懂事以來，我抱持著敬而遠之的態度看待。

 

爸爸會帶我們主動去找姑媽，通常是在大年初二回娘家的日子，那一天一大早我和哥哥會穿上很少拿出來穿的小西裝，頭髮用髮霜稍作打理，擠上一台鈴木五百西西的小貨車，前往姑媽在新莊的家拜年。車子到門口的時候要按電鈴，像城堡一樣的大門會緩緩開啟，車子穿過花園後繞一個小圓環，可以走進我姑媽氣派輝煌的大廳。

 

拿紅包的感覺其實並不喜悅，花花綠綠的鈔票回到家還是交給爸爸「保管」。再加上好一陣子爸爸事業不順外加好賭，據說出入姑媽家「周轉」的次數實在頻繁。

 

而我記憶中單獨前往姑媽家，只有一次。那時我在客廳等待著，時間好像相當漫長，當姑媽從樓上的樓梯慢慢走下，我有一種莫名羞愧的感覺油然生起。一個人從南部隻身北上，國中畢業，上職校夜間部就讀，因為租屋的押金不足，打了通電話回南部，爸爸說跟姑媽說好了，要我去拿借二千塊錢。

 

從姑媽手中接過來的是三千塊，我說不用這麼多，姑媽只說：留著。用一種嚴峻的口氣。那天我穿上一件黑色的西裝外套，身形看來單薄而消瘦，即將上高一的我，將近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走起路來有些駝背。

 

「走路就要抬頭挺胸……」忘了姑媽那時又說了些什麼，如今只記得這句關鍵的話語，身高比一般人要高的我，為了不想讓他人有太多壓力罷，走路總不願挺起胸膛，想跟旁人一模一樣，姑媽的訓誡，是我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對姑媽最深刻的記憶。

 

當我爸爸，媽媽都陸續前往天國時，也傳來我姑媽，我的三姑媽在大年初七過世的消息。我其實在初二時就想帶著我的兩個小孩前往新光醫院探視姑媽，但總認為不該自己單獨前往，免得一種莫名的自悲又因應而生，大年十五將過，大哥大嫂回國時來電問我知不知道姑媽過世，我才驚覺自己執念的可怕，但遺憾終究還是發生了。

 

我的姑媽，教我做人該抬頭挺胸，不該畏懼與閃躲。

想回答您：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我的姑媽，楊陳金。

ÿ ÿÿ ÿ ÿ ÿ ÿ ÿ ÿ ÿ ÿ ÿ ÿ  2009/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