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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9-30 23:37:42| 人氣32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夜行敦南誠品(小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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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行忠孝東路,踩過街中有美麗人形分隔島的斑馬線,鑽進小巷子裡。
因為餓的關係,燈影幢幢,只見到食物的招牌。

或許是因為晚了,也或許是人都跑去抗議了,喧囂的忠孝敦南
一時間靜默下來,倒還真是不能習慣。

初春的夜晚,有些涼意,繁華盡褪,我意外地聽見大樹嘩嘩的聲音,
像是哭泣、像是歡笑,也像是交換一天下來彼此的心得。


小心翼翼地牽著她的手,望向她微微噘起的雙唇,
只是為了要照一張大頭貼貼紙,她從去年吵到今天。

分別之前,這樣的景況特別嚴重。

每次都會在離開前夕,想到這樣的主意:『嘿!我們照張相吧!』
像個小女孩吵著要吃糖,媽媽丟給她洋娃娃,她專心地玩了一陣,
忽然又惦念起糖果一樣。
從深深的積雪裡,慢慢地融出腳印,會被掩蓋,卻不曾遺忘。
她老是這樣的倔強堅持,我不能懂。
或說是我太懂,所以不能。

『那麼,去誠品吧!那邊該會有。再說,這麼晚了,也只有那兒還亮著。』
她似乎是累了,柔順地點著頭,貼心地捏著我的臂膀,像小貓一般,
輕輕巧巧地讓頭一股腦兒地滑近我的臂彎。

誠品一樓正在打烊,店員懶洋洋地拉下鐵門,捲起一天的疲憊。

踏上晃悠悠的階梯,感到一種屬於敦南誠品的震動。

敦南誠品一如白晝。

人潮洶湧。

造成地板一波又一波的震動,令人暈眩。


紫茵很快便忘記我們尋來的目的,踏著如波浪般規律的震動,讀她的書去了。
她是個愛讀書的人,又好奇,像個孩子。
望向這龐大的書城,她必然也是要虔誠地謙卑下跪吧!

還記得初來時的心情。

這裡的人一點都沒變少,儘管外面的夜多冷清、雨多滂沱。
法國的婦人用輕軟的細語安撫著吵著要看多啦A夢的小男孩,
三分頭毛的高個子讓我想起Lulu在泰國邂逅的義大利人,
香港人用著那放不低的音量、快速地討論關於李敖的<北京法源寺>,
日本女孩幾幾咕咕地看著路中一堆又一堆的暢銷新書。
有那麼一剎那,我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彷彿是那個下著雨、兩人幾幾乎是逃進來避難的夏日午後,
她撥弄著微濕的長髮,心不在焉地抬眼望見這一座書城,
『嘩』地一聲驚呼,充滿了喜悅與驚嘆。
有那麼一剎那的時間,我背叛了愛情,掉進微醺的回憶。
有婕的記憶。

終究被不斷襲來的浪濤驚醒。

我真不知道,這樣的木地板雜層究竟承載了多少人,又究竟能承載多少人?

暈眩。心焦地尋起紫茵。

繞呀繞的,像守衛城堡的士兵,一個崗哨查過一個崗哨,專注地尋找。
竟然意外地發現自己在誠品花最多時間做的事,就是失去彼此。
再將彼此尋回。

從紫茵惶惶臉孔中突然露出的笑意可看出,她跟我一樣,如釋重負。
「呼」她甜滋滋地笑著,擠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三步併作兩步跑到我面前,
捏著我的臂膀,像在說著:『嘿!我終於找到你了唷!』
顯然今天來到誠品的最大成就是把我找出來。
紫茵開開心心地跟著我結帳,再小心翼翼地將我帶離人潮現場。
像帶個犯人離開監獄似的,她有著一種屬於母親的驕傲。
「嗯!」她大口地呼吸著敦南夜間的清新,「今天過得很滿足呢!」

顯然,她把照相的事情完完全全地忘記了。
至少,在這樣一個完美地無可挑剔的夜晚,她輕輕地將它遺忘了,

像對所有的怨憎與愛戀,甚至恐懼。


台長: 小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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