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群
R曾經說過，我沒有辦法離開人群生活，只有活在人群裡，我才會覺得快樂。
他真的很懂我。
這個月的餐廳工作，我已經走出我所掌管的吧台區，走進waiting lounge、接待區及用餐區。由於人手短缺，幾個忙碌的週末，我開始自動自發地cover waiters的工作。幾個熟客不但認得我，輕快地叫著我的名字，我也能記得他們愛喝的飲料、習慣的座位，甚至開始攀談幾句。
上週五晚，有位穿著正式的紳士在我送飲料時問我：
‘Would you please tell me, as an Asia girl, is that weird to work in an Indian Restaurant?
(放眼望去，餐廳裡廚房也好，外場也好，的確都是印度人；我的存在，也就因此特別了吧?不過，這位客人表情、聲音的情緒，都帶有點種族的挑釁味。)
‘No, sir. Not at all, India is also in Asia.’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了這位不知道意圖在哪裡的奇怪客人時，我聽隔壁桌的兩位女生在笑；雖然不是故意要幫他刮鬍子，不過，我的回答並沒有讓自己後悔。
現在，我不但會一點簡單的印度話，幾個waiters也每週跟著我學說國語，算是工作之外的另一項交流。
不過，自從接連廚房裡的廚師、助理(都是我父執輩年齡的人了)約我出去不成之後，我隱約覺得老闆對我的態度變得相對嚴厲，天知道他是知道些什麼事情!在廚房助理某天無預警地’逃回’印度之後，老闆的大兒子忍不住問我：’聽說你跟他出去喝咖啡?’我倒吸一口冷氣，’不，我沒有，我們只是剛好在Stirling街上遇到，他說請我喝咖啡，我則要趕去銀行，跟他說，下次有機會。’
這些事情，其實很困擾我，因為我單純天真又喜歡交朋友、’與人為善’，同事邀約，如果是群體活動，我都不會介意，偏偏都是曖昧不堪，我知道如果事情弄開，丟工作的一定是我；好在當初介紹我去的MO很照顧，教了我幾招避腥法，加上馬田先生嚴正抗議：’跟他們說，妳男朋友不喜歡這個主意!’然後是老侍者Tony，會跟我在餐廳裡聊我的partner，感覺得出來他是在幫我趕蒼蠅；然後事件好像慢慢平息。
不過，從老闆兒子的問句裡，我學到一個教訓，就是：有些事就算你沒做、不說，謠言還是會傳。這樣的事件，最好就是不要有猶豫或是婉轉說法，堅定拒絕。
Charity shop的工作則愈來愈上手。
後場部分，我不但從事燙熨衣物、將衣服分類、上尺寸、打標籤，處理他店過來的輪調存貨，還開始處理一些珠寶飾品；前場部分，我已經了解店裡大部分的layout原則，並且可以自由發揮地去擺設茶具飾品櫃、皮包櫃、鞋櫃，甚至是櫥窗或是收銀台前後左右的display，隨著站收銀的時間愈來愈多，我與客人的互動也愈加地頻繁，雖然我的英文還不夠好，不過，我很喜歡看到客人們像是挖到寶似的興奮模樣，好像他們的快樂都會傳染，我也會跟著開心好久!
週一下午，一位lady進店內不到一分鐘就拿了個可愛的馬克杯來詢問價格，由於標價字跡潦草，分不出來是1.99還是2.99英鎊，我call了管理階層來確認價格，這位女士則開始興奮地說起故事：’我們家裡有一對這樣的杯子還有盤子，我們一直都很喜歡；今天早上不小心摔壞了其中一只杯子，讓我很難過。沒想到，居然這裡就有一只，我真的好驚訝怎麼會剛好有一模一樣的就在這裡!’
Betty聽了笑笑說：’Oh,well,我也看不出來是多少錢，就99P好了!’就看那位女士開心地差點旋轉起來，’今天是你的Lucky day喔。’我笑著一邊幫他結帳一邊說，’對對!今天是我的lucky day.’
原來，快樂可以是找到一只失落的杯子這麼簡單，快樂也可以是因為’特價’或是一句分享，就這麼輕易地加倍。
星期二下午，一位女士來買了十支兒童錄影帶/DVD，三本書、一個全新的護照套文具組、一個二手燈罩，四件小孩衣服褲子，三件大人上衣褲子以及一件我很喜歡的全新淡綠色風衣，當她將滿滿的東西堆上收銀櫃時，我倆的臉上都擠了滿滿的笑容：’It’s really lucky to find some things you like, right?’ ’Yes! I am so lucky. I find some things for my children, my family and also for myself!’
‘And that’s a brand new rain coat, good choice!’我看見那件美麗的風衣終於有買主，心裡很是高興，’You find your colour, don’t you?’一旁的Betty阿姨跟著說，我抬眼一瞧，的確，這位女士喜歡藍綠色的東西，全身上下包括這回的採買，大多是這類色系的衣服，女士一開心，’Oh,let me see the blue necklace.’當下又多了一項戰利品，’ㄎㄧㄤ ㄎㄧㄤ，叮!’全部東西四十二鎊有找。
哎呀，看來，Charity shop還真是不好賺啊!
不過，話雖如此，看到有人能夠這麼開心地挖寶，同時做慈善，我除了因為銷售額增加的開心，也被那股愉快的氛圍感染。(哎呀，身為愛shopping的人，對他挖到寶，我可是有感同身受的喜悅啊!)
我喜歡看到他人的笑容，那是股很強大的正面力量，
也許，這就是我喜歡人群的原因：
我喜歡聆聽他們的故事，也喜歡看他們真摯的笑容，
人來人往，像是浪潮一般，浪潮退去了，故事以及那樣的心情卻被留下來，
放在我的故事盒子裡，珍藏。
後記：台灣沒有像樣的Charity shop，以至於我當初剛到英國時對於charity shop的印象就是二手商品店，心理上總是有些排拒。不過，自從在BHF的店裡工作之後，我知道他們對二手衣的挑選標準有多嚴格，以及常常看見其他retailers捐的全新商品，外加種類繁多的各種新舊商品，如當季全新飾品、包包或是二手CD、DVD、書籍以及低價的名牌二手貨後，我已經大大地改觀了。
這種商店，做的不僅僅是二手商品流通，或是慈善公益的功能，還有許多意想不到的挖寶機會：像是店裡前陣子有張彈跳網，或是昨天賣出的一張兒童搖搖木馬(hobby horse,3.75鎊)、有個會跳舞的芭蕾舞伶音樂珠寶盒(2.75鎊)，整組的日本茶具、整套的Wedgwood茶杯點心組(16件一組20鎊)、各國的食譜書，或者是你心愛卻不小心打破的馬克杯，意外的驚喜，都發生在這裡!
星期一我幫馬田先生從店裡買了件全新的Levis 超顯瘦牛仔褲，猜猜多少錢?
喔喔!只要5.5英鎊喔!真是賺到了哩!(吊牌還掛著49英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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