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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27 14:46:56| 人氣1,223|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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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覺得,如此遙遠

 

接獲《文訊》邀稿,眼瞳甫掃過主題:「我們這一代的文藝青年」10字,我竟忽然覺得,逝去的青春就像一場夢,以及夢裡的深淵。

 

而在此深淵盡處的邀稿函,非常不隱約地出現了「文青」、「知青」、「憤青」等彷若我青字輩(自備?)的路標(或站牌),我忽然覺得,我還在路上 / 車上啊,怎麼就要開始回憶,並形容收費站的地理位置與簡陋設施了。

 

我忽然覺得,這一切如此遙遠。

 

先是台中,然後台北;先是不成形的小說,然後是不成樣的詩;先是丁威仁、張至廷、應嘉惠,然後紀小樣、王宗仁、黃明峰、鯨向海、黃明德、陳文發;先是繁華都城裡學院搖墜的燈火,然後是偏鄉如畫的霧峰、海風凜烈的小鎮梧棲、市郊大里清朗的教室;先禮,後兵;先幻想,後夜郎;先藍星創世紀,後笠;先政治,後文學。

 

新舊世紀之交的前、後一至兩年,「我們這一代的文藝青年」(這真十足中年人口吻)應多在貼郵投稿(報紙副刊、詩刊)與新興網路樂園(先BBS,後PChome個人新聞台)之間,「不識歲月的容顏,不知歲月的籍貫,不明歲月的行蹤;乃夜夜往動物園中,到長頸鹿欄下,去逡巡,去守候。」(商禽,<長頸鹿>

 

當時情景,即近日我為威仁詩集撰序所曰:「彼時,我們談最多的,是詩。甚至只談詩。彼時,讓我們狂熱也讓我們躁進的是文學,從閱讀、寫作到投稿,從詩集、詩刊到詩社,我們時常為自己喜愛的詩人辯護(威仁私淑洛夫,我擁護余光中;他熱衷討論唐捐與陳大為,我極度崇拜林亨泰與白萩)。彼時,1990年代末幾年,『文學獎年代』尚未大開,『副刊年代』卻已近末流,我們在報紙副刊或文學雜誌讀到彼此的詩,難免遺漏的,就影印或剪報示之;我們手寫貼郵,退稿多於刊登,我們對詩的熱情,沉浸多於領會。」

 

這麼多彼時,怎麼忽然就成為彼時了……。(台中的闊葉林與東海書苑,也都搬家了。)

 

我非常幸運,開始寫作時仍搭上了副刊年代的末流。我發表的第一首詩,不在網路,而是報紙副刊(1997),從1997至新舊世紀之交,我閱讀與發表的場域,也多著重於報紙、詩刊、文學雜誌等紙媒,儘管這期間大學宿網BBS正風行,我在大三、大四(19971998)的中師校園裡,追索的詩路卻大多盡跡紙上。值得一提的是,此間我對中師由消極失落轉而積極認同,乃肇基於詩文學的閱歷與探尋:從戰前的呂赫若、翁鬧、吳坤煌、吳天賞等,到戰後岩上、莫渝、蘇紹連、陳恆嘉、陳義芝、洪醒夫、廖莫白、林輝熊、瓦歷斯‧諾幹、張寶三等,這些「台中最高學府」一連串閃耀的名字,以及他們筆下或深沉或溫潤的文字,都曾經振奮我蒼白、寂寥的心靈。

 

也是新舊世紀之交,我開始在PChome個人新聞台「存放」我的詩(2001.07.07),當時許多我輩文青(尤其六年級世代),無論詩、散文、小說、文學論述或影評等各領域寫作者,幾乎都在個人新聞台設站,透過po詩、發文、留言、討論、愛的鼓勵等操作機制,許多年輕(其時皆二十來歲)的文學心靈在此相互觀摩、激盪、取暖,可謂盛況空前;幾年後,流行風潮才又轉向Blog

 

先是驚呼,然後小慨;先是上個世紀青春迷離的氣氛,然後是2012末日預言般微衰(還不到衰微)的身心;先文學,後論理;先緬懷,後長憶;先糾結幼稚的容光,後俯笑於會心。

 

文藝青年──這真是一枚苦澀又神祕的印記。是啊,苦澀又神祕,我想起魯迅於1922的北京,在《吶喊》自序裡的心境:「這寂寞又一天一天的長大起來,如大毒蛇,纏住了我的靈魂了。」是啊,苦澀卻又神祕,我想起賴和在<前進>裡的描述:「前進!忘了一切危險而前進。」「只有一種的直覺支配著他們,──前進!」「隱約地認出前進的路痕。」以及「風雨又調和著節奏,奏起悲壯的進行曲。」

 

儘管,關於逝去的青春這一切,讓我忽然覺得,如此遙遠,卻也將繼續前進,忘了一切危險而前進……

 

 

 

 

 

 

──《文訊》328期(20132月號),頁120121

台長: 李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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