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照片:李長青
2010年6月21日,我行事曆上出現了藍色原子筆寫的「花東」二字,筆劃歪斜而略顯愜意,悠閒的字跡與同一欄裡印刷體的「夏至」節氣相映,竟照見了幾絲浪漫氣息。
「夏至」加上「花東」,這個堪稱全台灣最美麗的行程,由交通部觀光局主辦,台灣好基金會負責執行,並邀請詩人劉克襄擔任全程導遊兼講師,帶領兩天一夜「旅行台灣‧感動100」的鐵道之旅:花蓮→光復→池上(夜宿池上)→東里→玉里→壽豐→花蓮。
在自強、莒光與普快各節不同的車廂以外,有時,我們邊拍照邊走路,在玉里飄散著麵香的純樸街道,或在壽豐清麗乾淨的山腳下;有時,我們騎腳踏車,在光復的馬太鞍溼地與太巴塱部落,或在池上安靜澄澈的田野。
已是自然書寫與旅遊名家的劉克襄,其實,更是一位著名的詩人。上個世紀80年代初期,曾以「政治詩」引起詩壇注目,例如曾發表於《陽光小集》第13期,後來被選入《1984台灣詩選》(前衛版)的詩作<七0年代>,苦苓評曰:「這首詩最大的意義,在提出了政治詩的新視野:站在上面,俯視一切無謂的爭逐。」詩人渡也(陳啟佑)、李魁賢、李弦(李豐懋)的短評也都表達了對於該詩的肯定。此外,像是<遺腹子>這樣深刻的詩,都能讓我們讀到劉克襄精準而細膩的筆法:
1890年,……
1915年,遺腹子陳念中
喜歡講中文,戰死於噍吧年
1951年,遺腹子陳立台
喜歡講閩南語,自戕於一個小島
1980年遺腹子陳合一
喜歡講英文,病歿於異地
2010年,遺腹子……
<遺腹子>全詩僅短短八行,意義卻深長。詩中的台灣歷史背景,縱深從清領、日治、戰後到解嚴,身為讀者,對於台灣歷史知道多少就能讀懂此詩所指多少,讀懂詩中所指多少便能意會巨觀的島嶼家國與微觀的個人身世多少;這種知多少懂多少的詩類型,詩人陳義芝稱之為敦厚。
敦厚也一直是我長期閱讀劉克襄詩作所產生的最多的感受:無論是<小熊皮諾查的中央山脈>裡的玉蜀黍或台灣400年的不安,<希望>裡的小水鴨,<熱帶雨林>裡的失眠者,<賣藝人>裡的原鄉烏日,<革命青年>裡的時代心靈,乃至於<秋決>裡帶血的落葉……劉克襄的思索與視野,總是帶著濃重的悲憫之心,筆下的文字,自然也傳達了溫暖誠實的敦厚之情。
鐵道之旅的第二天,也就是6月22日一大早,我們搭乘池上最早的一班普快車,在東里新站下車,再步行至東里舊站,看已經廢棄的月台與鐵軌;當天最早的普快是6點15分(554班次),這意味著一行人必須5點半甚至更早就要起床。之所以必須這麼早,乃是因為詩人劉克襄以感性且誘人的口吻,向大家強力推薦一定要聞池上到東里這一段晨光車程,稻田的味道。
果然,夏至剛過,日出後不久的稻田,新生的空氣正緩緩流動著,味道極其新鮮。
新鮮的味道混著清新朝露的晶瑩與透亮,讓黎明的光譜清晰、悠揚,像優雅的慢板輕輕點閱早晨的序曲;此外,視覺的饗宴也同時描摹、深化了稻田的味道:金黃稻穗,鮮豔惹眼,一畦一畦分割了視窗,卻連綿著我們的呼吸。
稻田的味道嵌著豐潤的色澤,像天然靜好的色塊,穠纖合度,遠近分明,靜靜排列著動人的層次。車廂的鋁窗是活動的,大家這才明白池上到東里這一段晨光車程搭乘普快的原因。
能親炙詩人言談,在提問中領受詩人對於生命與生活、自然環境與人文風景之間的種種理解,對照詩人與其文字,諦聽詩人朗誦詩作,於我而言,可說是此行鐵道之旅,觀雲看山,賞田聞稻之外,最大的收穫。
我一直記得那天早晨舒適宜人的車廂,稻田的味道從窗外持續流淌進來,每個人內心的門窗,隨著光影與天色的變換,似乎也漸漸打開了......
池上到東里途中的稻田。
池上到東里途中的稻田。蔚藍的天空,白淨的雲朵,墨綠的山巒,金黃的稻田,合成一幅東台灣的風景明信片。
池上到東里途中的稻田。
池上到東里途中的稻田。
東里(新站)。
在東里(新站)眺望山巒。
與劉克襄(右)在東里(新站)合影。
在東里舊站廢棄的鐵軌望向新站,有一列火車正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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