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吳銘晟便是前任宰相吳潛幼子,拜「鶴驚崑崙」杜一峯為師,長年住在崑崙山上。這回在山上閒得慌了,便求師父讓他下山去逛逛。但杜一峯鑒於他十三年前離山,好不容易才尋到,堅持不願讓他再度下山。
正好兩個師妹也想下山去玩,杜一峯便叫他帶著南宮笙、南宮筠下山,名義上是帶師妹去玩,實則以南宮姐妹來牽制他。有兩個小跟班還不夠,更規定他必須住在自己的弟弟杜一淵家,多上一道監視。
杜一淵是杜一峯的親弟弟,杜家世代冶鐵,杜老爺子自然也是鐵匠。有一年,崑崙山的清鶴真人到洛陽來,見杜一峯冰雪聰明,就向老爺子要求帶杜一峯上崑崙。老爺子一口答應,峯、淵兄弟二人從此相隔萬里,只靠書信往來聯絡。後來杜一峯成了「鶴驚崑崙」,杜一淵也將鐵鋪子發揚光大,成了宜陽大富。江湖上倒沒多少人知曉二人的關係。
吳銘晟得知汝陽松和汝陽萍的關係,便說起自己十三年前離山經過華陰時,遇見汝陽萍的事情。尤其對她捨身救常俊之事,格外嘉許。
汝陽松微微一笑,「這些阿盛都告訴過我了。」
「阿盛?」吳銘晟喜道:「是洪盛嗎?」
「是啊。」汝陽松說:「阿盛常提起您的。他說他和吳大哥就只見過那一回,很想念呢。」
「真的啊?我也常想起他。他……還好嗎?」
「應該很好吧。他說他在華山等我去和他會合呢。」汝陽松說。
「那好,找機會我也去華山瞧瞧他才好……啊,就是那邊了。」吳銘晟指著前方的一間廟說。
只見廟口坐了一個駝子,身旁站了一個約莫二十歲出頭的少年,正在為人看病。四周擠滿了前來求診的人,杜員外也在其中。
吳銘晟道:「那駝背老者名叫時老駝,那位小相公則叫鐵槐,兩人在這裡行醫,已有一段時日了。」
汝陽松問道:「他們真的是神醫嗎?」
「隔壁的陳大娘十多年的風濕疼,就在鐵相公手下治好的。」
「那有救了!」汝陽松大喜。
「不過,」吳銘晟道:「要快一點才行,因為這兩人有怪脾氣,說是日不過百,若已滿百,他們無論如何不肯再看。」
「啊?」汝陽松正訝異間,忽聽得駝子高聲道:「今日已滿百人,各位鄉親好生回去著吧,小老兒是不治的了。」這話一出,人群立即起了一陣呼天搶地,說是求二人行行好,救救天下蒼生。
駝子白眼一翻,冷笑道:「我救天下蒼生,那誰來救我?哈哈,哈哈!」
鐵槐看著不忍,求道:「時叔,我們行醫之人--」時老駝雙眼一瞪,喝道:「槐兒,你忘了你爹爹怎麼把你交給我的?你爹爹怎麼說的?」鐵槐低下了頭,一口大氣也不敢出。
二人收拾了藥箱,全部理會四周人群,逕自走了。汝陽松一咬牙,發足追了上去。吳銘晟忙叫道:「汝陽兄弟,汝陽兄弟!」可他早跑得遠了。
時老駝耳中聽得背後趕來的腳步聲,鐵拐向後一揮,汝陽松著地一個打滾,避過這著,隨即手掌往拐頭一抓,借力翻了上去,正落在他身前。
「好一個『杖頭翻』!」時老駝一聲冷笑。
「前輩過獎了!」汝陽松拱手道。
「兄台有什麼事嗎?」鐵槐問道。
「有位病人想給二位瞧瞧。」汝陽松道。
時老駝哼了一聲,道:「我們日不過百,這點是早說得清楚了。」
「在下明白。不過這位朋友中了一種奇毒,可不知時前輩有興趣醫治否?」汝陽松知行醫之人最愛治疑症、解奇毒,便故意吊時老駝胃口,要他替唐環治毒。
時老駝果然說道:「是嗎?怎麼難治?」
「晚輩打洛陽來,那裡的名醫王化淳、周志襄,個個都推說不會治,可見此毒之劇了。」一聽得時老駝鬆了口,汝陽松的語氣登時恭敬許多,連「晚輩」兩字都用上了。
時老駝鼻中哼了口氣,面露不屑之色,「王化淳、周志襄之輩,怎能妄稱名醫?時駝子儘管不才,可也比他們強得多了。」
汝陽松打鐵趁熱,趕緊說道:「那就請前輩為我這位--」正在欣喜,卻又聽得時老駝道:「不過駝子我儘管有興趣治這種毒,卻曾立誓日不過百,所以還是請小朋友你明日早些到廟口來了。」
「這、這位……朋友身中劇毒,多遲得一日,只怕性命不保,求前輩大發慈悲,高抬貴手!」汝陽松急急說道。
時老駝卻只是冷笑道:「我救天下人,何人救我?哈哈,哈哈!」狂笑聲中,人已去得遠了。
鐵槐見時老駝自顧自地走了,只愣得一下,便說道:「兄台,明日請早,小弟也告辭了。」轉身便走。
汝陽松見已無望,不由得大是氣苦,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他將唐環放在地上,手撫著她黑得發青的臉頰,說道:「唐姑娘,妳若是真的不治,汝陽松陪妳一起下黃泉便了。」他在少林寺時,常愛胡說八道,亂打誑語,此時面對死別,情意卻是真切非常。鐵槐聽在耳裡,大是感動,不由得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剛轉過頭,鐵槐見到唐環,突然大叫一聲奔了過去,口裡喃喃道:「九、九九奪魂丹!」汝陽松正覺莫名其妙,只見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倒出幾枚紅色丹藥,送入唐環口中。
汝陽松不明就裡,忙道:「喂,你做什麼?」鐵槐示意他別出聲,只盯著唐環看。他便也跟著注意唐環的面容,只見黑氣緩緩褪去,又回復了一張白玉皓容,不由得又驚又喜。
正在欣喜的當兒,忽聽得時老駝喝道:「槐兒,你做什麼?」夾手把鐵槐手中的藥瓶奪了過去。鐵槐不敢回奪,只說道:「時叔,是九九奪魂丹!」
「九九奪魂丹?」時老駝瞧了唐環一眼,隨即說道:「這毒不是得內外交治,才有實效?」
鐵槐嘆口氣道:「時叔,您忘了嗎?外敷藥已給慕容山莊的奸賊們奪去了。」
「慕容山莊?」汝陽松叫道:「唐姑娘正是中了慕容山莊的毒!」
「唐姑娘?」鐵槐聽得真切,提高了聲音問道:「可是唐環姑娘?」
「正是唐門的大小姐。」汝陽松答道。
鐵槐聞言,一臉興奮地說道:「時叔,是環妹!」
「環妹?」時老駝一臉疑惑。
「哎呀,回去再同您說清楚了!」鐵槐說著,將唐環搶來抱在懷中,飛也似地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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