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滴答滴答的往前走的。
不曾回頭。
也不能回頭。
==================================================
每個人都緩慢的行走,宛如要邁向死亡一般,走在白色地面上。
呼吸的每一口氣,都包含了消毒藥水的味道,還有恐懼的氣味。
每一副身軀都包含著秘密,等著被治療。
每個人,都想與死亡背道而馳。
在這裡,有一個被禁錮的天使。
是的,吊著點滴的她,彷彿被綁著鏈條。
不自由。
每天來探望她的他,是這麼覺得的。
躺在病床上的她,也這麼想。
「我們分手吧。」這是她每天跟他說的第一句話。
而他總是彷彿沒聽見一樣,坐下來為她削蘋果。
自從醫生宣布她得了胃癌之後,她就是這樣子的。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她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為什麼?」他盯著眼前的蘋果不在乎的問道。
「我才不想說什麼我怕會拖累你的話,我只是覺得你每天都來探望我,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囚犯,很煩。」
囚犯,囚禁在這白色巨塔的囚犯。
「不會因為我不來,妳的那種感覺就會消失啊。駁回。」他當然知道,她討厭醫院。
因為他曾陪她在這裡,送走了她的父親,然後又送走了她的母親。
她一定覺得,下一個是她。
她只不過,是在等待行刑的時間罷了。
他不喜歡她這樣消極。
「我會纏著妳,直到妳離開我為止,別想甩掉我。」他撂下這句話。
他,不會離開。
就這樣日復一日,眼看她的身體愈來愈虛弱。
病床旁邊擺了好幾本醫學專業書籍,愈疊愈高。
他可以冷靜的駁回她分手的要求。
他可以理性的面對醫生的診斷。
但是他不能接受,她一點一點的離開他身邊。
打從交往開始,他就沒想過要離開。
但是死亡卻想逼迫他放棄這個念頭。
他不要。
他每天心慌的翻著一本又一本醫科專書,打電話到國外的醫學中心詢問。
但是,找不到,留下她的方法。
她已經虛弱到無法和他說話了。
他不喜歡死亡這樣一點一點的帶走她。
他討厭掛在病房牆上的那個時鐘,不斷往前的秒針提醒著她慢慢在遠離他。
他也討厭她盯著點滴管,看著黃色、白色、粉紅色的液體注入自己的身體,討厭病房因此充斥著甜甜鹹鹹的味道。
人好像除了死亡,沒有別條路可以走。
她的眼神是這麼說的。
如此,絕望。
她曾陪他走過人生最艱辛的部分,現在他好不容易在事業上有所成就,她卻不能陪他一起享受成果,即使如此,他還是每天在繁忙的工作中抽空去看她。
直到那天。
那天,她難得盡力陪他說了好多話,從他們交往開始談起。
直到晚上。
「你走吧。」她突然說。
他愣了愣,然後看著她。
看著她。
彷彿用盡力氣的,看著她。
幾分鐘過去,他起身拿起外套,離開。
「走吧,再也不要,回來了。」那是她留在病房說的最後一句話。
=====================================================
這是兩年前的故事了。
他和我說這個故事的時候,臉上帶著遺憾的表情。
他最後跟我說,她是陪他度過此生最艱難時刻的人,卻不能是陪他度過畢生的人。
這樣的事實,令他惆悵。
這樣的話語,究竟是意味著她死了,
還是,只是離開了?
沒有人,知道。
時間,是滴答滴答的往前走的。
所以,不要回頭。
往前走。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