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份基山街:平溪區菁桐南極社
西螺
西螺
西螺賣刀
出生於民國23年,宜蘭縣員山鄉鴨母寮。祖父到父親這兩代,是阿舍(少爺),沒見過他們做甚麼工課(職業)?整天閒仙仙。紅磚瓦與大塊石做牆,紅瓦片當頂的大宅院,四進三院(目字型三合院)左右護龍中間的正廳兩翼,有聳入雲端的翹翅仔;宅地有多寬?每當有喜慶或節日,第二進的"深井"(埕地),可以容納各兩組同時舞弄,長長的鞭炮就掛在翹翅上,冰冰繃繃一串就放個好幾分鐘,多討債(多浪費錢)。祖先應當是"政事"(當官)的吧?才能有翹翅,也才能有一眼看不盡的良田。幸好,沒有染上日本時代地主家庭庶常見的吃烏土(鴉片),才能揮霍三代。上百人的家族共同族居住,靠收租,有甚麼婚喪喜慶就賣一塊田地,到我長成10歲的少年,就賣離(殆盡)了,台灣光復後(1945年日本戰敗)我是我這個家族第一個拿起鋤頭種田的。
以前的國民身分證上,被記載著"不識字"。是不認得漢字。讀了幾年日本政府的國民學校。有讀跟沒讀差無濟(差不多),每天跑空襲,要跑到竹林內或是防空壕。
不知道怕,員山鄉有軍用機場,看美國飛機轟炸成了一種免開錢的趣味。日本人很厲害,做了很多假飛機,假飛機以木板,紙板,竹片做成,塗上油漆,而那螺旋奬片是以竹片做成的,大小如真,停放在機場,一排排再鋪上竹簾。美國飛機轟炸幾次,頭幾回先是直接丟炸彈,後來改成先瀉油在機場上然後再飛一次掃射子彈,發現假飛機沒有爆炸,於是,最尾一次低低地飛來,都快接近地面,除了駕駛坐著,還有兩個阿啄仔(美國人)站起來查看,都可以見到他們的眼睛和眉毛,才知道那是假飛機,後手(後來)就沒來炸,也不知道浪費了多少炸彈。說日本軍人不怕死,要”玉碎”,長大後才曉得是騙人的,地面高射砲都不敢發射,怕一發射就暴露位置被美軍轟炸,日本軍彈藥是充足的,只要開步槍別說高射砲,那回那三個美軍就被射死而可以為天皇擄獲一架美國轟炸飛機。然而看到美軍橫行,知道日本要倒了,但是沒人敢議論。
很快地,日本昭和天皇宣布無條件投降,家族歡欣地又在翹翅上掛鞭炮熱烈歡迎祖國收復台灣。二二八事件還小,已經到舊日的田佃家承租土地作田了,與外界隔絕,也沒親目珠見到甚麼情況,就不敢多向你說,只知道祖父和父親都沒事,可能吃喝玩樂這點讓他們手無閒(沒有空)去討論政治而救了自己。最後一塊土地被國民政府徵收了,如果沒記錯,那是民國35年左右的事情。鴨母寮變成了大軍營。駐紮了一個師。那個師很可憐,來,就以芒草蓋成屋頂,以竹子交叉編成四面牆,再塗上摻著稻穀殼,芒草的泥土,一棟動排列著。那個師,是整個ㄅㄨ來(掃)的吧?好多老少兵。沒有圍牆,我們小孩子就會蹲在水溝對面望著他們兵仔。早晨天剛亮,就會看到好多幼兒兵,年紀才10歲左右,與我相仿,穿著卡其色兵仔服,目屎流,目屎滴大聲哭,被大一點的兵仔從營房拉到泥地上開飯,吃那饅頭,豆漿以及花生米有的沒的,好可憐,吞咽著哭聲吃不下。徵收田地的補償金只有一點點,我們倒不會捨不得,那麼多的兵,怎能不讓徵地?祖國兵來了,要不,要讓他們住哪裡?遲早要賣的,不如對社會有些貢獻就讓給政府收容兵仔。話也說回來,能抗拒嗎?
大我3歲的哥哥進了光復後的中學。卒業,到宜蘭街仔做生意,爸爸跟著去當頭家仔舍,老母知道我不愛讀書,討厭進學校就鼓勵我作田,直到我入伍去當了兩年的兵。當兵時,正是民國47年823砲戰的前一兩年,本來是要調金門馬祖的。共產黨打金門,我們宜蘭年青人死在這個戰役的一大片。那時差一點也要被送到那裡去赴死,政府算是有天良的,規定有兄弟兩人中有一人在外島,剩下的就不可再過海到那裡。而我哥哥也很幸運地逃過一死,平安歸來。
看了7,8年阿兵哥操練與生活,很熟悉外省兵仔,也不怕服這兵役,庄頭莊尾親朋鄰居以北管樂團敲鑼打鼓歡送我。抽到兩年陸軍。新兵訓練很操,可是我除了飯量大增,要搶著吃以外,並沒有甚麼吃不消的,做田人,不會比當兵的輕鬆。困擾是受訓,下部隊都要寫自傳,只好拜託共梯的(同期受訓的連兵),說出身給他們寫。結訓後,下部隊到高雄的93師。管理很嚴格。被分派到衛生連,是個很涼的單位,苦旱中有魚游的水堀。手勁大,另一團的水鬼連的廣東少尉排附掛了一根油條在領章上,與我投緣,大我沒幾歲,上了一趟衛生連後,認識了,常邀我去丟鐵子(鉛球),一個禮拜總丟那麼幾天。在妝腳做田,不會說國語。衛生連?能做甚麼呢?我的班長說,別擔心,來了就有事做,坐擔架兵好了,於是開始扛擔架,有活的,也有扛進醫院後躺著出院的。那位排附的國語有口音,漲價和降價有時都是同個音,可是卻曾告訴我說,他是摸哨人,若是將來能在台灣被我抬著走,算是幸運的。而我的直屬班長是廈門人,30歲出頭,能說台灣話,平平與我同樣是做田人,特別照顧我。他是在田地裡播田,部隊來了,圍住了那一大片田,就像魚進漁網被"趕"到部隊,被綑了手當了兵,上過漢學仔(私塾),僥倖沒死,就升了班長。班長不肯和駐地或者說任何女子發生感情,他說,在廈門還有家後(妻子)和一對兒女,是獨生子,還有6個姊妹,16歲就當爸爸了,還倚望著回廈門老家。其他獨身班長就不一定了,直屬副班長好吃懶做又愛賭,不敢與他搞在一塊,就不清楚他的來歷。
"共連的"兵中,有一位是宜蘭礁溪白石腳人,很會打撞球,福利社有一個福利,贏一檯記四或五分,積分150分,就可以有這個福氣,讓檯仔邊記分小姐陪著去散步,這比老蔣仔(蔣中正總統)召見還揚氣(光彩)。這位同鄉屢屢得手,連上另外一位廣東籍的班長很吃味,因為很痟想她。有一天,輪到廣東仔班長揹值星帶,晚點名前,連長和所有班長都還沒到場,就緊急集合,說是內務不整,棉被沒折好,對我那又贏得了榮耀的"共連兼共故鄉的",叫出來到隊伍中央,大細聲然後動手推。這個廣東仔班長沒想到的是,宜蘭很多做田的同時也是"北管的"(樂團)和"企館的"(加入國術館)"的”弄拳仔"(ㄋㄤ,打拳的),同鄉的氣不過,有武術基礎的手一伸就將高大的廣東仔班長推倒在地;氣極了,站起來,瞪著,一下子也不知該下甚麼命令?既然是同故鄉,就像棒球賽裡起衝突的雙方球員,必須站出來助陣,準備去幫勸我那宜蘭同鄉,而廣東仔值星班長看到我走近他身旁,也不出聲,右拳揮來,我左手架開,隨即很自然地彎側腰然後右拳往他肚子錘下,廣東仔班長隨即踉蹌跌倒,好不容易直起身,虛弱地喊著要將我和那宜蘭同鄉送軍法嚴辦。幾個雲林西螺,台西和虎尾出身貧民草莽的"友仔兵"(黑社會背景的兵)很團結,說{大家攏無看到"翹翅仔"打班長著麼(對嗎)?},不管是本省哪裡的兵,轟然一聲全體說{著},都忘了說國語的{是}。隊伍亂了團團圍住了廣東仔班長。這時,全體士官和連長都跑出來了,看到連集合場群情激憤,喊出命令了卻還團團圍著,連長高聲說,{再不解散,就要抬出機關槍掃射!},這才恬靜下來。我那一粒土豆(一顆少校梅花領章)的連長要送我和同鄉的去軍法,別團的那位廣東仔排附聽說了趕緊跑來大聲嚷嚷,說,{這個小兵天天和我丟鉛球,認不得幾個大字,沒有心機,家裡又是台灣人說的屋頂翹翅的官宦人家良善之後,怎麼可能打值星長官?),國語大概是這個意思。而那時,步兵梅花看到水鬼二等兵還是會尊重的,畢竟那是拿命直接去報國的,更何況是排附來說情?連長答應仔細調查,秉公處理,我們的廈門班長,也作證說沒看到我有揮拳,而事後他告訴我說,其他士官,連指導員和連長都有看到。軍中事可大可小,漢文說的”暴行犯上”不是講耍笑的,就這樣敷敷煞了,沒送軍法沒關禁閉,只是禁假幾天。我沒事了,同鄉的更是。那位廣東值星班長事後也很有風度,是真男兒,沒有說甚麼,也沒藉機抓我們兩個宜蘭人的錯處。話說回來,若不是當充員兵頂多三年,而是當很多年,很多人會忍耐不住也會下來開打的。
我從12,3歲就開始幫忙到山裡做田,是被雇請的,一個人負責快3甲。聽起來嚇人的大,莊腳人會互助,今天大夥幫我犁田,做完了,就換我幫別人,這樣,最有效率,就很容易了。除了種稻米,也種青菜,菸草。日本戰爭後尾我們住在鴨母寮,生活比市區的好,庄腳比較能變出吃的,溪溝裡,山裡有很多魚蝦螃蟹竹雞山豬飛禽走獸,日本人無法管制的。民國40多年做田的不好生活,大家就離農了。退伍回來後,宜蘭農村可以說是很熹微(沒落),家族成員紛紛離開宅地到宜蘭,基隆或是台北討吃(工作)。那翹翅仔不曾再掛起高高的鞭炮,舞龍舞獅早是絕響。接著,老爸老母先後過世,再也沒有田地可以賣,可是那大家族氣派還是得維持,借錢辦完了浩大喪禮,老母的這回後,那個宅地就更少有族人居住了,腐朽得更快。
剛好有小時後的田佃玩伴回到鴨母寮,講起平溪鄉望古村的煤炭工作經驗。22歲,從此在那裡居住了30多年,望古村可以說是故鄉了。是擔任"打石仔",吃粉塵比挖煤工多,領的錢相對也多,那是負責坑內的掘進,面對的是一堵堵的岩層,很快就將安葬母親的分配借款償還了。平溪鄉可以說是煤鄉。望古村是在十分寮,平溪和嶺腳,菁桐這四個村的中間。每年的農曆五月十日是望古村迎媽祖的大日子,入境隨俗,礦工們日子不好過,可是,這天,甚至前後的日子都擺起流水席款待親友厝邊,我都要殺幾十隻土雞和一隻豬,都是自己養的,圓的是芋圓丸子,長條的是甜不辣,而草魚,鯉魚,溪蝦不計其數,這裡的拜拜風俗與我那有翹赤宅地的鴨母寮好不同,豪邁慷慨則是一樣,而我也是這村吃過那村,四,五,六月可以說是到瑞芳,九份,雙溪,貢寮甚至坪林等礦友家吃大拜拜的日子;而農曆七月半卻只是"門口拜"沒那麼熱鬧;八月半,是平溪鄉五大村輪流大拜拜,五年輪一次。神明會跟人,而我也幾次在望古村的廟裡”擲杯”,被媽祖選為”頭家”,好幾次擔任望古村舉辦”迎媽祖”的重任。
最常落的是十分寮村的幾個礦坑,那卡大(坑道)的煤層寬約2到3米,富礦的可以到約5米,高度有的可達幾十米。領薪水的辛勞仔會麻煩到監督,向礦主或是大包頭承租礦脈做”小包”的才自由,掘多少是自己的事,礦主不會派人會來管。做”包頭”才能賺大錢。當然也有虧的時候。會判斷礦脈和與監督主任們的交情變得很重要。
領薪水挖了1年多,就與20歲的牽手結婚,我們是歡喜甘願的,不是相親或是嗣大人安排的。她看我有能力飼家,就同意和我逗陣行走看看。彼時陣,礦村女人看男人注重的不是看緣投不緣投(英俊),而大家都很窮,也不是看誰家裡有一塊仔(有錢有地),而是看有沒有才調趁錢,共款,男人選牽手也是如此。結了婚就回到鴨母寮老祖厝右邊護龍旁空地上蓋了一間瓦厝。而那百年祖厝已經頹圮。阮牽手是我在十分寮礦坑認識的。她13歲就開始在推煤炭車,那是在五分鐵軌車上,推行一車的煤炭。推到了40年後,平溪鄉所有的煤炭場都收了起來才煞。現在她沒辦法走路了,我們住在四樓公寓,都是三個兒子幫忙揹上下樓,不敢勞煩兩個女兒,少女時代為了3個弟弟犧牲很多。牽手的家有後山也有水溝田,後山只能種竹子,也有水溝田(小溪旁的田)是望古村溪邊的小塊稻米田。農作不賺錢,她自然就是到煤場工作。也是不識字。
在鴨母寮住了幾天,就回到望古村。很努力研究炭脈與地質,學習分辨炭脈的走勢,於是開始與礦友喝酒,盤軟(交際),大夥組成"小包"的組織,而我是剛入門,只是跟著插一腳。做小包要合股的人多,才能發揮實力,團結才會真有力。開始和礦場的監督和主任交陪。邀他們到瑞芳火車站逢甲路後驛的眾多茶點仔喝酒。那茶店仔一進去就會有5,6到10多個查某來相迎。這些查某都很能喝,喝到半夜12點還能喝,而我早已經醉了。那不是茫酥酥而是ㄜㄚ去(音類似ㄜ+ㄚ的合音。意指不醒人事)的醉。第二天早上到礦坑,就親像是宿醉的高階公務員主管,露個面,就躲到好大一間的辦公室內休息,我到了坑內腳軟而無法打石仔,簽個到,就躺著。而那些礦場的主任很厲害,兩手攬兩個,一個替他剝花生,一個替他夾菜,酒喝再怎麼多,都與小姐們不會同醉,直到天光。那些小姐很多是失事或失能的農,漁,礦工的女兒為了背後一群兄弟姐妹被賣來或自願來的,我一直搞不清楚為她們為何那麼會喝?是為了自己的身世還是單純為了賺更多的酒錢?我們開始承包後,就與那些職員說,不需要再喝了,比如說,500元承包,合夥者可以賺200元,就讓對方插乾股,收個50元,就別以600元讓我們承包。大家有了酒杯中的信任,就這樣辦了,只是,沒幾年工夫這賺錢機會消失了,我立志由小承包轉大承包的願望隨風吹。
礦坑的危險,就看媽祖,眾神明和土地公保不保佑了。有一回,在十分寮午休時間吃飯,大夥坐在坑道裡,一位礦友就在1公尺前當場被落嵌(落磐)打下來,當場粉碎。礦務局礦坑安全檢查很馬虎,很多是來吃雞腿的,晃一輪,中午就去接受招待吃飯喝花酒。礦場內部也有做,但是都是很基本的。平溪五大村可以說經常有礦災傳出,不是出磺(瓦斯爆炸),落嵌,挖到水櫃(坑內隱藏在石磐的天然的湖水)就是機件電線而走火。平溪的番仔寮礦坑的煤炭很多,我在那裡做小承包很久。整體來說,礦越挖越少,礦脈少了越挖越深入而危險,看得出來不好討趁吃了。我就在海山礦災後就離礦去做小工。將望古村的房子賣了20萬。標了會到宜蘭市買了一層4樓公寓,那一間只要40多萬。先是2女後有3男,前兩個只能供應到國中畢業。都很聰明,不讓她們讀。哭鬧,尤其是次女,是平溪國中第一名畢業,我只好說:以後要嫁人,而我甚麼時候發生礦災誰知道?趕快去工作趁錢自己靠自己,後頭還有3個弟弟,若是要讓弟弟們離礦(不要下坑),只好犧牲你,就像犧牲你大姊,只讀到國中畢業一樣,你若是不高興,我應允你,嫁人後,等我死的那一天,就不用回後頭厝(娘家)來哭我就是了。
是望古人,若不是平溪鄉結束了採煤,她的生命會在軌道上繼續推著煤炭車。經常不敢喝水,不能像男人,隨地可以解決,也不清楚是不是這個關係,膀胱常出血,今年住院住了10個月,為了因應健保的療程限制,內科,外科,心臟科,泌尿科等等各科掛進又掛出,才能住院住那麼久。3個兒子都有來照料。高中畢業;大兒子考取警察學校現此時做個警官,上個禮拜忙九合一選舉,才沒回來;二兒子考取台北工專的二專機電退伍後轉留學美國獲得高級工程師資格,目前在香港訓練大陸工程師;慢子則是當了基層公務員。從來沒有叮嚀要認真讀書好翻身,都是自動努力求學的,高中畢業時,都來問意見,我都說不識字,自己決定,學費可以辦助學貸款,兩個老的當保證人,生活費淡薄出些,主要還是靠你們自己轉旋。
牽手這幾年爬樓梯很困難,但是我婉拒我從兩個學徒做起而開了美髮院的大女兒和當了藥局老闆娘的二女兒來負責揹她上下四樓公寓,也不曾讓她們贊助醫療費用。都是發落我那三個兒子來揹他們的查某老。今天牽手出院,我也不讓幫我們忙的外勞仔揹她,人家姑娘仔一個漂洋過海是來照顧,而不是來揹重物,將來膝蓋怎麼了,我們說不過去。住院期間,風雨無阻,每天搭1個半小時的車到醫院看她,怕她以為我只會趁錢養家而老了不會體貼讓她難過。這世間無法按算。想她當了阿嬤了,可以不用那麼粗作,沒想到身體卻不好,不好到無法下床都不用換人工膝蓋,就如同她那些同期推車的姊妹淘60多歲就動手術。而我呢,日本政府還沒敗時,家裡還有點大戶人家的樣子,光復了,窮赤到只能去幫以前的田佃仔作農,退伍回來到了望古村,努力與礦場的礦友,監督和主任交陪,希望可以在50歲後承包礦脈當”大包”,沒想到,礦場也收了;總是很擔心一不小心死在礦坑裡,只好委屈兩個將來要出嫁的女兒,我卻又活得好好的。最神奇的是,民國70多年的台北縣oo煤礦災變,前一天我還在那邊的坑裡掘進。
平溪鄉五大村的礦脈乾了,我和礦友只好到瑞芳,瑞濱,建基,三峽,土城和板橋找機會,畢竟,孩子還小啊。我們在oo煤礦做了快一個禮拜,做完了沒趁到多少錢的第一棚,清楚了礦脈的走向和濟(多)與薄(少),談好承包第二棚。沒想到當晚監督改口說,迫於主任壓力,要承包給本地人。跟我來的瑞芳鎮與平溪鄉的礦友和股東們很憤怒,說要找"友仔"來評理,我說,允工作允到要拚輸贏,沒必要,我們也沒跟oo煤礦的主任你兄我弟(交際),這怪不了人。沒想到隔天就發生災難,我們又回頭來幫忙搶救。本來是志願當志工的,礦場卻發給我們一人一天一千,這錢收得心頭亂紛紛。
搬到宜蘭市,只有20多坪,我兩個女兒出社會很久了,說在樓頂加蓋吧,神明桌佔去最好的客廳,那,很不方便,於是照辦。每回上到頂樓加蓋為公媽神明燒香,總是一直咳,女兒們認為是抽菸的關係,很嚴厲地立刻命令我戒菸,只好答應,心裡對她們有虧欠嘛,能不聽嗎?而酒矸仔,當沒有"做大包”的希望後,扔了,讓家己早睏較有眠。很多礦友因為工作暗無天日,很鬱卒,而愛抽菸喝酒或者是賭博來銷解,而這三者很傷身體,又加上礦坑內的土粉,很容易傷肺,菸酒與短眠更是送死的催魂令,很多13,4歲就入坑的礦工活不過50多歲,彼個引我入坑的鴨母寮親戚就是。而我算是幸運的。翹翅仔厝的第四進的後頭,就種有菸草,也有自己的菸樓,從7,8歲就會自己將以棉線穿著的一片片吊在菸樓烤好的菸葉撕下捲菸來抽,光復前後那很正常的,50多歲才來戒掉,說來也很幸運。
那翹翅仔的百年老宅也拆了,就算有錢也找不老師傅維修,哥哥一家子就和堂族分居在新起的公寓裡。退伍後,就沒有那位廣東排附的消息,不知道到大陸摸哨有沒有安全回來?不識字,也不知道該向誰問起?而那位廈門班長就很衰,不知道有沒有把兵當完?,我們那個直屬副班長,好賭,連指導長忍無可忍,將他移送軍法。提了行李蹲在營舍的圍牆前,那時候的營房不再是竹編泥牆和芒草屋頂,而是一片片長約150到200,寬約20,後約2到3公分的木板興建,也開始有磚牆隔絕民間。而廈門班長負責移交,等待軍車來,這位副班長居然當著他的面前翻牆而逃得無影無蹤,總是要有人被關,這位廈門班長也就被移送了。天公沒甚麼道理可說的,我那些災變死在礦坑內的礦友們那個不是善良人?做壞的不管礦場安全的現此時卻油洗洗抱孫吃西餐。那個廣東排附和直屬班長的發展就可比我的人生轉折誰知道呢?至於那個同鄉的,就不曉得了,退伍比我早,有說要去開撞球間,可是走遍了台北,基隆和宜蘭的撞球間就是沒看到他本人,我也沒問記分小姐們。而那光復後讓我耕作的田佃仔,過世了,子孫早就當起田僑仔(田地地主)了,雪隧通車後富了起來。10多年來,只專心照顧我牽手,很少與外人往來,今天很高興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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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會活到一百歲”的作者陳立夫先生,一生遭遇十餘次面臨死亡的遭難,有四次是民國14年左右,在美國畢次堡煤礦中實習的四個月中;煤礦工會有權派人去檢查坑內,向礦主糾正改善,有罷工權爭取安全與福利,即便如此,都還曾親身遭遇落石,煤車脫列墜落,煤氣爆炸,隧頂坍落等致命危險,目睹身邊的礦工死亡。他說,長命百歲是人人所希望的,但並非人人所能達致的。其原因甚多。
一,有屬於先天所秉賦的。
二,有屬於後天的保養。
三,有災難而能逃過。
四,有俗務而能減少。(民國九十三年二月再版財團法人立夫醫藥研究文教基金會出版。)
祝福這位礦工大哥長壽百歲以上而夫人早日康復。
西螺
虎尾
虎尾
2014年11月28日台灣九合一地方選舉前一天星期五早上10點九份隔頂看金瓜石,以下都是。
基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