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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我們一定曾做過許多關於愛情的美夢:深刻真摯的愛情不是驚天動地,轟轟烈烈,就是浪漫動人、至死不渝。我們都深信真愛無價,神聖又偉大,它應該是不問條件和不計回報的。
愛情,確是有它神秘迷人和不可異議的力量。不過,那多半只是一刻的璀璨眩目和瞬間的爆炸力。單純的愛情,很容易夭折,亦極端的脆弱。那些為了愛情甘願犧牲一切的人,通常的結局就是被愛情犧牲了。
現實裏的愛情都是混有雜質的,當中一定包含了種種的計算,但正因如此,才賦予了愛情更強的韌性,讓它可以變得更恒久。
從愛情裏走一遭,總是能讓人體會出百般滋味,因為它既是一個逐漸夢醒和理想幻滅的過程,也是一場夢想和現實、愛情和人性、理性和感性的拉鋸戰。
熱戀中的男女都擁有特殊的魔力:一個深情的注視,就能溫暖整片心房;一首動聽的情歌,就可以陶醉半天;一句簡單的訊息,就能喚發神采,心情愉悅。
愛得投入忘我時,男女間還會有許多外人無法理解的施虐樂趣。女人經常耍任性,以「愛」之名折磨男人,讓男人忙得團團轉。一會兒要雨中漫步,一會兒要深宵吃雞粥,一會兒要摘星星,一會兒要看方月亮。只要女人撒撒嬌,耍性子,男人就會心軟和心疼,然後無懼險阻,施展渾身解數,努力滿足女人各種荒唐的要求。
熱戀如同坐降落傘,先是離地夢幻的感覺,眼前只見藍天、遠山、白雲、陽光等各種美妙的風光,讓人飄飄然,如痴如醉。然後就是緩緩地下墜、慢慢地回落,著陸時不免絆了一腳或摔了一跤,驀然發現正是夢醒時分。
當愛情回落到地面後,註定要與現實交手。情愛再深,也必定涉及許多的現實考量和計算。
熱戀時女人住天水圍,男人住東涌,兩人都不覺得遙遠,因為心的距離很近。但慢慢地,每次下班後約會見面然後再各自回家,都讓大家覺得極度費時和疲於奔命。遷就了她,就辛苦了他;配合了他,就為難了她!
相戀後,枝枝節節的磨合和現實上的各種小阻撓,開始一點一滴地侵蝕了美麗的愛情。兩人開始發現,相愛並不能讓所有的事情圓滿。
情人節快到了,女人買了昂貴的電動鬚刨和精心挑選了一條領帶送給男人。女人曾以為男人會送她項鍊、手錶或手機,沒想到男人只送她一枝玫瑰花和一個樣式普通的廉價首飾盒。晚餐亦一點也不浪漫,竟是平日常去的翠華茶餐廳。女人不禁懷疑究竟是男人平民踏實不夠浪漫還是吝於付出。
女人漸漸會想為什麼總是她去男人家裏幫忙打掃清潔,而她家裏壞了電腦或要換新傢俬,男人卻從來不會主動來幫忙修理或做苦力呢?
本來只要相愛,就應該不計付出和回報,但相處下去,總是有許多生活上的瑣碎事,一步一步地考驗愛情的力量究竟有多偉大?
女人渴望多一點愛,多一點關心和肯定,但男人的表現就是不符合預期。一次又一次讓女人失望,女人真的能夠毫不介意?曾經,女人會替男人尋找疏忽的藉口,也許是男人太忙了,也許是他遲鈍不夠敏感,但「也許」到最後,女人總會懷疑是不是男人愛得不多,也不想付出太多。
其實戀情關係穩定後,兩人都會開始衡量各自在關係裏所佔的權力優勢:「究竟是我愛他/她多一點,還是他/她愛我多一點呢?」
通常關係裏比較自戀自私和佔優勢的一方,往往會比較吝於付出。而關係裏不是很愛對方的一方,亦沒意欲付出太多,因為心裏對感情的前景並不樂觀,無意廝守終生,自然就不願意投資了。
慢慢地大家都會開始盤算計量:兩人共處時,誰比較著緊對方,誰比較願意妥協和讓步?兩人約會的次數、方式、時間和地點,究竟比較遷就誰的偏好和期望?拍拖上的花費究竟誰付出的比較多?倘若分手,誰沒了誰後會陷入較不堪的境況?假若長遠地在一起,誰的得益或犧牲會較多呢?
戀情能否維繫下去,變成了投資回報的問題。大家都開始關心:「這個人,究竟值不值得愛下去?這段關係,投資下去究竟會不會有相應的回報?」
談戀愛,我們常常強調「內在的回報」,但事實上,最有威力的往往是「外在的回報」。
愛情的「內在回報」,是指獲得被愛、被肯定、安全感和尊嚴上的提升等。
最理想的內在回報當然是藉著愛人和被愛,體驗愛情的樂趣,讓人得到強大的滿足感。那份相愛至深和互相伴隨的感覺會讓生活變得更有樂趣和意義,心靈上也有了依靠和寄託。其次的內在回報則是指緩解空虛、寂寞和性需要等。
可惜的是,現實裏的愛情往往在「內在回報」方面都充滿瑕疵,難以盡如人意。
相戀前期也許曾經得到過不少對方的肯定和接納,但到了後期卻常是被否定、嫌棄、批評和承受各種自尊上的打擊。即便能做到互相尊敬和欣賞,但熱情冷卻後,也很難再體會熱戀初期那份激盪人心的陶醉喜悅和深度滿足感。
熱戀階段中的兩人在許多事情上都可以心靈相通,不需要言詞表達就能互知彼此的所思所想。但愛情「著陸」後,許多之前不可思議的默契和感應開始出現訊號故障,甚至暫停服務。日子久了,即便同行,亦常是各有心事,心的距離越拉越遠。相愛,有時也讓大家感到很寂寞!
當「內在回報」表現不佳,人們就會越來越著重戀愛當中的「外在回報」:
(1) 能夠拍拖,多少意味著自己有人愛和有吸引力,因此可以向外界証明自己的魅力和價值;
(2) 大部份人都認為婚戀是人生必經的階段,可以進入婚戀狀態,總是比較容易抵抗外來的壓力,尤其是親朋好友的眼光。平日外出娛樂消遣,有一個伴侶在身邊也比較方便和容易獲得外界的接納。
(3) 倘若伴侶的條件優越(如女友年輕貌美、聰明又本事,男友有車有樓又有事業),不僅可以沾點光、晒幸福,滿足虛榮心和獲得榮譽感,又可以得到穩固的依靠和享有其他方面的實際好處。
愛情走下去,兩人都會以各種的形式去試探、觀察、評估彼此願意付出的愛情份量、關係發展下去的潛力、以及在各方面的得與失等。
事實上,讓許多戀情得以長期維繫的主要關鍵,往往並不是熱情和愛,而是相處多年所建立的一份感情、信任和磨合後的生活習性。
除此之外,能為愛情加上至強保險鎖的就是愛情當中的「外在回報」。只因,許多男女關係裏的「內在回報」只是消耗品,燦爛燃燒過後,都欠缺承托力。
一段愛情,不管開始時如何浪漫傳奇和轟天動地,若要判斷它的未來發展和最終結果,還是離不開現實回報上的計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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