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落日時分了。天色有些沉鬱。
天邊籠著不散的雲朵,灰陰陰的;幾絲細微的日光吃力的從較薄的雲層掙扎著透出,把深黯的雲染成一片迷離的淺金色,讓暈黃的斜陽添了些許悽惶。
木棧道旁佇立的楓再不留一點兒綠,在這初冬時候只餘一掌又一掌血似的葉。
順著山路信步走著,她看了看似血的夕、又看看了似血的楓──是看著,卻又不是看著──黑白分明的眸朦朧的失了焦,空洞的幾乎不帶一絲情緒,只在那樣虛無的眼底隱隱沁出一抹絕望,和天邊詭燦的夕相對,平靜到顯得有些漠然。
揚睫,她憔悴的容顏凝固的笑有著太多難以言喻的疲倦和憂傷。
走過長長的木棧道,這下山的最後一段路是個小小的石橋,石橋下潺潺的小溪湍急著……回憶湧上心頭,她不自覺像那年的他一樣,在小橋中頓下腳步。
是那樣久遠以前的事了,她卻依然能這樣清晰的回憶起,第一次和他倂肩從山上走下來的那個午後,溫煦的冬陽是那樣的金光燦燦。
她不顧已然遲到很久的聚餐,伴在他身旁,看著他興高采烈的搶拍日照最後的美麗,甚至依著反方向又陪他走了好長一段路。
那個時候的她還不明白,對著他,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
現在她才真正的懂了。
是那樣一段下山的路啊,還有那天太美麗的夕,把他的模樣深刻的烙在她心上,留下那樣鮮明的一道火紅,永遠無法抹滅。
……好不容易明白了自己欲言又止的心意,他卻不在了。
像是墜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她反覆追憶著那樣苦澀又無奈的愛戀,用一種微酸的溫柔淒楚的思念著,每一日、每一夜的折磨都漫長到像是沒有邊際。
天邊黯淡的夕越發深濃,那種極哀的瑰紅恍若將凋的花,綻著頹靡的絕艷,染的那一溪的水蕩漾著薄弱又迷茫的金光。
遠遠的,小溪盡處的城市亮起了燈──看在她的眼裡,盡是闌珊。
無語的凝睇日漸漸偏斜,她崩潰了長久以來含淚的執著;凝著不散輕愁的溫潤容顏撤去了所有堅強,緩緩沁出壓抑了太久太久的哀慟。
終於覺得無能為力了,她再也熬不過這樣永無止盡的孤寂和落寞。
她的人生不剩什麼希望,就像西沉了日的天空,只餘漫漫長夜,再也得不到任何美好的事物……對她來說,能夠遇見他,就已經是她此生最美好的事。
褪去了困惑和迷惘,她像是下定決心,這些年來所有的軟弱與絕望都不復存在。
縱身一跳……激起了些許四濺的水花和一圈又一圈溫柔細密的漣漪。
小溪粼粼著,閃過了夕陽最後的一絲金光,也淹沒了她最後的身影。
潺潺水聲如怨似泣,宛若一聲長長的輕嘆,和向晚的淒迷景色低吟成那樣一首寧謐的安魂曲,哀悼她嘗盡一切悲歡、殘破又圓滿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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