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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問我，來法國留學這幾年間，學到法國人怎樣的生活經驗？我會回答，自己動手修理水電。想起剛搬到Poitiers時，廚房的水龍頭原來是關不緊的，會稍稍滴小水滴，房東在與我們簽約之後，主動在一星期後來修理。我看見他只是換個橡皮圈，就解決了水龍頭滴水的問題。之後剛好有機會和來比較多年的朋友聊到這情形，他告訴我，在法國水電工人的工資是很貴的，所以大部份的法國人，會自己動手修理。若在台灣，我猜想大部份的房東才不管水龍頭關不緊滴水滴，房客也許就忍耐點用了。還記得由於我和好友都是長髮，淋浴的淺浴池常常被頭髮塞住，造成水洩不順。當時，除了人生地不熟又不會講法語，不敢請教房東，更不敢花錢請水電工人來修，於是生平第一次自己大膽地動手修理起來，也從此解決阻塞的問題。回想未出國留學前在台灣時，因為有父母親的保護和照顧，遇到類似的問題，我一定是讓他們幫我解決問題，是不會有機會學會自己動手處理的。
待在Poitiers一年後搬到巴黎生活，頭一樁遇到有關水電的問題，就是容易跳電。由於這棟公寓使用是老式的保險絲，是一種一般商店買不到紙板做的保險絲，我問了好幾位朋友，才在巴黎號稱賣五金最全的商店BHV裡，找到可替換的保險絲。我是一口氣買了三盒，甚至在四個槽，每個槽裡，繫上兩片保險絲，才不會動不動就跳電。兩年之間，換完三盒三十片的保險絲之後，我再去BHV想再買時，店員告訴我：「已經不再生產這種老式保險絲了。」聽到這句話的那時候，我猜想我當時臉上呈現的表情是絕望的，還好幸運的是，在我正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身邊一位陌生的法國人，他並不是工作人員，大概是看到我絕望的表情，竟然主動地告訴我，電源安全栓已經改良成不需要更換保險絲了，只要多花點錢，就可以一勞永逸，並幫我找到適合我們家的新式電源安全栓。這位貴人就是這樣讓我們安安穩穩過著不再為跳電煩惱的生活，而我只向房東解釋情況，沒有向他要求支付新式電源安全栓的費用。
記得有一次由於漏水的問題很緊急，我們家的地板是沒事的，但是害怕會再度影響樓下的天花板，於是趕緊請了水電工人來修理。他只是換個橡皮圈，事後他竟然漫天開價，雖然當場被我殺價了，但是我還是見識到高價的工資和不合理的收費(假日加價，給付公會費)，也明瞭難怪法國人不得不學會自己動手修理。
今年七月間，因為整棟公寓漏水問題愈來愈嚴重，在六層樓的共同牆裡換裝新水管，因此廁所裡的洗手台、鏡台、儲物櫃等必須拆除，換水管的工程才能做。近五個月，我們沒有洗手台和鏡台可以使用，走廊放著我不知道還有沒有用處卻不能丟棄的拆除物。廁所裡沒有洗手台和鏡台是可以接受的事，因為廚房有洗手台和房間裡有鏡子，但是像工寮的走廊，讓我不好意思請朋友來家裡玩。
在巴黎常聽到朋友間流傳說著，有些房東遇到水電的問題，是很少像Poitiers的房東會主動和積極處理的，甚至會為該是誰負責修理而爭吵不休。還有位朋友牆面發霉剝落半年有餘，等不到房東派人來修，只好自己買油漆來刷。我們的越南房東，年輕時代在法國留學，他曾描述當年的留學生涯比我們還辛苦。他目前是法國鐵路馬特拉公司的工程師，懂工程測量，或許也略懂得修理水電。他不請水電工人來重新安裝，決定自己幫我們裝回舊的洗手台和鏡台，可能是苦過的人也為了省錢，甚至他自豪是他修理好我們家的熱水器。至於在廁所裡原有的置物櫃則就此消失了，見此狀的我會開玩笑地跟朋友說：「目前我們家的廁所是跟龐畢度中心一樣，是屬於後現代的建築風格，水泥水管都外露。」
前陣子，我由於連續辦展，心思不在家裡，讓小跟班打了好幾回電話，希望房東幫我們裝回洗手台，房東的回答是週末他都有在進行這件事，只是他太忙了。看著走廊的堆積物，五個月沒有對房東做任何反應(有朋友說法國有條例是可以要求減房租)，在上個星期六，我在打掃房子之後，可能是因為我有點喘和有點火，撥了電話給房東，聲音冷冷地問他，何時我可以將走廊沒有用處的拆除物丟棄？ 並且告訴他，我已經有點marre (厭煩)了。電話裡他表示理解我們的感受，並答應最晚隔天就來處理。
隔天房東終於真的“準備”來安裝洗手台了，他一個人在廁所裡又是鋸又是釘的。在我下課進家門後，小跟班立即要我去和他打聲招呼。我對他說：「Bonjour (日安和您好)」，這是一般人相見會說的話，我已經習慣拿這句話當開場白，甚至習慣到連回台灣渡假時，也會先對人說：「您好」。接著我尷尬地問他要休息一下喝茶嗎？他反而開玩笑地問我，是要他工作還是休息喝茶？我無奈地笑一笑便走開，雖然還是煮了水，泡了茶，但是感到身體有點累而進房間休息，就沒在房東離開時向他道別。事後小跟班告訴我，房東和她兩個人整理堆在走廊的東西，將沒有用途的板夾等丟到樓下的垃圾間，在離開前要她轉告我，他真的明白我們五個月沒有洗手台的感受，但是聖誕節之前他沒有假期再來，洗手台還是沒修好，得等明年了。我聽了這番話，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有感謝總算可以清掃走廊了。
這張相片拍攝的地點是我們家現在廁所裡的牆面和待換的水龍頭，我從待修的洗手台槽口向上拍攝。聖誕節還沒到，今天房東竟然主動來換他上次不小心敲壞洗手台的水龍頭，我好奇地和他一起組裝新的水龍頭。攤開組裝圖解表，他對我說：「不要以為這很簡單，其實是很困難的。」我回答他說：「我覺得我是一開始會覺得很困難，後來發現其實很簡單。」後來我組裝好其中一小部份，他又開玩笑地說我回台灣若找不到工作，可以去當水電工。心裡想，法國再讓我多待幾年，我還真有可能會學到不少有關修理水電方面的知識。
Ella
2003/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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