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09/new/jul/6/today-p1-5.htm
政治犯 改變綠島的命運
〔記者謝文華/台北報導〕蔣介石眼中十惡不赦的叛亂犯,卻是提升綠島經濟、農業、醫療、教育及文化的功臣。導演洪隆邦最新拍攝、將於十日綠島人權紀念活動首播的紀錄片「綠島的一天」,以全新角度呈現過去綠島居民與政治犯間鮮少被提及的濃厚情誼。
綠島的一天 記錄居民與政治犯間情誼
政治犯歐陽文回憶:「一上岸,發現婦女都沒穿上衣,以為是原住民!」原來,從福建、小琉球移居的居民,生活貧苦,連布都買不起,只能到觀音廟以擲筊方式,徵得神明同意,取下漁民豐收還願奉獻的紅布,包裹下身。
一九五一年五月十七日,第一批政治犯被押送「綠島新生訓導處」時,還沒有圍牆,官兵恐嚇居民:「跟政治犯講話即構成通匪」;圍牆還是政治犯到海邊敲咾咕石砌築,把自己「圍起來」。
因當地海風強勁、鹽霧重,居民只種得活花生、番薯,吃了一年多台灣運來的發霉食物,連官兵也受不了,於是動腦筋找「新生」中的農經博士成立生產班,種植番茄、南瓜、蕹菜等蔬菜,並飼養火雞、豬、羊,政治犯更得以拿生產過剩的蔬菜和漁民交換魚貨。如今還在島上銷售的「綠島牌」醬油,亦為政治犯黃仲華所釀造。
政治犯臥虎藏龍 提升當地經濟、農業
政治犯毛扶正並透露,他們耕作用的鐮刀、鋤頭等農具,都是撿拾居民拆解擱淺的美國胡佛號郵輪廢鐵,鎔鑄而成。
綠島政治犯最多曾達兩千人,佔了島上三分之二人口。其中有眼科、耳鼻喉科、外科等十餘名台大醫師,他們託家人寄來器材與藥品,組成綠島克難醫務所,為難友、官兵及居民醫療。居民田份來念念不忘有孕婦難產,胎死腹中,還是政治犯醫師把胎兒取出,救了婦人一命。
「新生訓導處裡攏是人才!」綠島國小退休老師林登榮細數暑假時,軍官帶十幾名「新生」到公館國小,分科分班補習,二十幾名學生有十九人考上台灣的初中,升學率大大提升;其中有個老師是很出名的作家,就是柏楊。
政治犯有人會京劇、歌仔戲、說相聲,常到村裡表演,豐富綠島人的精神生活。師大藝術系學生陳孟和被關在綠島時,就地取材製作小提琴、吉他,其「綠島牌」樂器至今完好如初,他還受命拍下政治犯活動的照片,並在福利社攝影部為居民拍全家福,斑駁照片,如今都成為珍貴史料。
洪隆邦說,「政治犯青春璀璨的生命在綠島凋零,卻改變了綠島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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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島人權藝術季╱重返十三中隊 悼念受難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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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中隊公墓的起造者王文清在綠島入監時編入第四中隊,他花了一個多月造出公墓立柱。 (記者黃明堂攝) |
〔記者黃明堂/台東報導〕白色恐怖受難者及家屬十餘人昨天重返綠島,在昔日埋葬獄友的「十三中隊」墓地追悼,能倖存至今且踏上綠島,他們自嘲是「第十四中隊」。
「十三中隊」事實上是一個「幽靈」中隊,白色恐怖時代專責囚禁感訓政治犯的台灣省保安司令部新生訓導處,只設有十二支中隊,但死亡的感訓隊員都被扛到燕子洞附近山坡埋葬,政治受難者因此以「十三中隊」來自憐自嘲。
亂葬崗 無名屍骨難計數
這處亂葬崗地表上可見墳塚近四十座,地底下的無名屍骨則難以計數,其中有病死、憂死的感訓隊員,也有官兵。
包括王文清、郭振純等十多位政治受難者昨天重返綠島參加人權藝術季,下午特別到十三中隊祭拜受難者亡魂,願他們在天之靈永享自由。
公墓立柱 逾40年仍矗立
現場荒煙蔓草,墓碑大多被淹沒,但四根斑駁的公墓立柱仍然完好,受難者王文清正是當初興建立柱的三位受刑人之一,他看到柱子歷經四十餘年仍完好,又勾起他的清楚回憶。他說,那時自己屬於第四中隊,出公差建墓碑,每天往返流麻溝挑山泉水攪拌水泥,花了一個多月才建好。
晚間在人權紀念碑舉辦和平歌唱晚會,由曾在白色恐怖時期參與台灣政治犯救援的日籍音樂創作人小林隆二郎演唱日文版的「綠島小夜曲」,包括昔日受難者在內的在場人士,也默哀向被槍決者致意,隨後放映人權電影。
園區評估 申請世界遺產
昨天上午則在台東生活美學館舉辦和平博物館國際論壇,由在台、旅日的華人學者,與美國、日本的人權救援者就東北亞戰後歷史記憶及政治犯救援秘辛對話,長期規劃台灣人權建設的綠島園區負責人曹欽榮,特別評估園區申請世界文化遺產的可行性。
曹欽榮說,以拘禁南非第一任黑人總統聞名的羅賓島轉化為世界遺產,而綠島曾關押來自全中國、海外僑民、台灣各種職業的人士,政治犯長期在綠島上留下可觀的無形文化資產,刑期逾三十年的政治犯超過三十人,可能是世界其他作為監獄島嶼所沒有的紀錄。園區見證人類於二十世紀下半葉東西兩極冷戰對抗下的歷史、世界上戒嚴最久的台灣白色恐怖時期的歷史,這已符合「申請世界文化遺產操作指引」的標準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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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恐怖受難者 遲來的遺書 半世紀的遺憾
記者謝文華/專訪
「原來外公在五十六年前被槍決前,留有五封遺書!」白色恐怖受難者、齒科醫師黃溫恭的死,原是黃家人的禁忌,連其妻女都不知情的天大秘密,竟被二十八歲的外孫女張旖容揭開。
黃溫恭被槍決 外孫女揭秘
因執刑者未把遺書交給家屬,黃溫恭無法如願將遺體捐給學生做研究,被草率葬在六張犁;而現已九十歲的妻子黃楊清蓮,無法在意識清楚時,讀到丈夫臨終對她的不捨與愛憐,成了黃家人心中的痛。
張旖容的媽媽黃春蘭出世五個月,黃溫恭遭槍決,父女無緣謀面。旖容記得,兒時家人幾乎不提外公,直到上了高中,看到舅舅寫的催眠書冒出:「我老爸被國民黨槍斃」,才驚覺外公死因不單純。她問媽媽:「外公怎麼死的?」只換來「就死了」三個字,決心自己找答案。
旖容從媽媽身分證得知外公名字,翻閱書籍得知外公被捕經過。兩年前「再見,蔣總統」展覽時,眼尖網友發現蔣介石批核「黃溫恭死刑」的文件,並建議她向國家檔案局調資料,她才得知,被判刑十五年的外公,遭蔣介石改處死刑。判決書中還夾藏著外公的五封遺書。
五封遺書 流露對妻女不捨
「親愛的春蘭,妳還在媽媽肚子裡,我就被捕了。父子不能相識,嗚呼!世間再也沒有比這更悽慘的了,雖然我沒有看過妳、抱過妳、吻過妳,但我一樣疼愛著妳。慚愧的很!我不能盡做爸爸的義務,妳能不能原諒這可憐的爸爸啊?」
「活了五十六年,第一次感到父親關心我、愛著我」,旖容第一次聽到媽媽講出對外公的心內話。旖容說,看到遺書,才終於有了外公的輪廓。
黃溫恭的遺書並提及:「我的死屍希望寄附台大醫學院或醫事人員訓練機關,增進他們的醫學知識。以前寄回的兩顆牙齒,就當它是我的死屍。」
現任中央研究院助理的旖容,親自造訪外公在日本就讀的齒科大學,並南下高雄燕巢拜訪與外公同案九人、唯一還在的難友陳廷祥,了解外公的嗜好、偶像,一步步拼湊出外公三十三年生命走過的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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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難者名單 增至8296人
〔記者謝文華/台北報導〕一九四九年五月台灣宣布戒嚴,蔣介石政權動輒以通匪、叛亂罪名逮人,社會瀰漫白色恐怖氛圍,時隔六十年的今天,仍不斷有受難者被確認。綠島人權文化園區將於十日舉辦的「二○○九綠島.和平.對話」系列活動,就將首次展出高達八二九六名白色恐怖時期受難者的最新名單。
這份國內首見最大量的政治受難者名單,比一九九九年柏楊人權教育基金會推動、銘刻現址的九四三人,多出七倍,也比已獲國家補償的六千多人多出兩千多人。
相關名單由主管園區的文建會台東生活美學館,委託台灣遊藝設計工程公司進行搜集、比對、採訪。台灣遊藝負責人、也是鄭南榕基金會與陳文成博士紀念基金會董事曹欽榮說,名單橫跨一九四七年二二八事件後期到一九八九年解嚴後兩年,四十三年間因思想、言論涉及叛亂罪,被依動員戡亂時期檢肅條例逮捕者。
名單資料來源包括研考會檔案管理局「國家檔案」、戒嚴時期不當叛亂暨匪諜審判案件補償基金會已補償名單、台灣仁愛教育實驗所、綠島戶政事務所戶籍謄本、受難者口述紀錄或者回憶錄等。
由於不乏同名同姓者,加上每案牽連人數眾多,有些判決書找不到或根本沒判決書,團隊六年間從國家檔案局調閱十幾萬張資料,追查、比對工程浩大。
曹欽榮針對名單中遭槍決的一○六一人統計發現,本省籍佔六成三,外省籍佔三成五,年紀最小十九歲,最大六十八歲,七成六介於二十歲至四十歲,身分涵蓋社會各階層,從農民小販到公務員、軍官、警察局長都有。
他舉例,有大批陸軍被派到金門收集匪資,反遭共產黨吸收進行反間諜訓練,返台遭槍決;情治單位甚至利用政治受難者女兒色誘外國籍船員,以身體換取情報。
曹欽榮說,各界不妨拉高到當時冷戰時代,台灣作為反共抗俄、自由與共產陣營對峙鎖鍊的位置,重新看待史實。名單現場照片將公布在活動部落格網站http://2009greenisland.blogspo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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