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梁玉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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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說出這三塊門牌背後所隱含的歷史意義:三鶯部落九十九號、寶島一村九十九號、恆春郡海角七號。本報資料照片 | |
大概很少國家的人民會像台灣人這樣,在世界各地闖蕩,面對各式表格上的「國籍」欄,填下答案時,總有些人、總有些時候,竟然有些迷惑起來:該寫憲法上的國名「中華民國/ROC」,還是務實的「台灣」?
五年級生、陽明大學衛生福利研究所副教授王增勇的答案,就和大多數人一樣,隨民主化、本土意識啟蒙,筆下認同歷經兩階段轉變:廿年多前,「ROC」是愛國的標準答案,即使外國海關會殘忍地當著你的面,大筆一揮,槓掉「ROC」,填上「TAIWAN」;留學第二年,他認定自己是「台灣人」,下筆再無猶疑。如今,「TAIWAN」早是大多數台灣人行走全球的身分認同。
「你是什麼人?台灣人、中國人、在台灣的中國人?…」是學術界關於族群、認同研究中,常問的問題。討論島上自一九四九年以來「中國結」、「台灣結」的學術研究也成重要領域。
愛台灣定義 很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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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村,是台灣近代社會重要的歷史地景,眷村裡南腔北調,別有一番生活況味;而每逢國定節日,眷村裡總會自動掛起國旗。圖/本報資料照片 | |
中央大學法律與政府研究所副教授李廣均觀察,台灣社會歷經這些年「愛台灣」的正反思辨,已變得成熟,大多數人可接受開放式的台灣人定義;同意「台灣主體性」是彼此的最大公約數,在國際場合或主權談判時堅持不被「政治中國」矮化,但也不至於極端到棄絕「文化中國」的所有影響。
文字工作者周晏自省,有時說話、撰文提及「我們中國人如何如何」,心下會響起警鐘:啊,「中國人」?這三字讓她不安,「會被劃入某一陣營」;即使童年小學作業簿背面總印著「做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但如今並不流行。
我是什麼人 找歸屬
其實,「我是什麼人?」在不同場合,會有不同的答案。王增勇認為,全球化下穿梭國境,身分認同是很「情境式」的,像學者傅柯說的,身處異文化中的文化反差,才更確認自己的歸屬。
因為說得一口標準國語,王增勇從小被認定是「外省囝仔」,但回到父親故鄉福建,見到陌生的「同鄉」,他心底更確立「我是台灣人」。當他出國留學,「Chinese」文化是重要的認同;但面對大陸人,他很清楚自己是「Taiwanese」。
李廣均說,對許多人來說,「語言使用是重疊的,身分選擇與表述是即興的,甚至是模糊的與策略性的」。
依據學者研究,打從六十年前,大批的「阿山仔(外省人)」隨國民政府遷徙來台,當代台灣社會人口分類歷經三種形式:籍貫、四大族群與多元文化論述。
最早國府政權以「籍貫」來規劃官方的人群想像,身分證上一律父權式地註記父親的所來處為「籍貫」,卻無法阻止民間沿著「本省人vs.外省人」的界線發展出來的分類。直到民國八十一年,籍貫欄取消,以出生地取代。
作家成英姝記得小時候有人問她:「哪裡人啊?」她會回答籍貫上那欄:「浙江,興化。」還學著父親的語氣,老氣橫秋地加一句:「唉,小地方啦!」即使她沒去過那個小地方。
新移民加入 新認同
到了八、九○年代,隨著民主化與本土化的興起,「四大族群」分類為了對抗「我們都是炎黃子族」的國族論述應運而生,但也忽略「原住民」或「外省人」都是內部差異極大的群體;「高級」、「權貴」原是階級問題,卻以族群之名掩蓋。
更進階版的「多元文化」論述接著在台灣出現,正視東南亞婚姻新移民加入台灣的人口版圖,形塑新的人群關係。
根據本報最新民調,三分之一的台灣人都來自族群通婚的「混搭家庭」,強要分出「你是什麼人?」已難簡單作答。
許多人相信,年輕新世代對於「族群」已有全新觀點。六年級女生、成大台文所博士班學生趙慶華對「誰是真正的台灣人?」有她的定義:「能說出這三塊門牌背後所隱含的歷史意義,才算。」
這三塊門牌是:三鶯部落九十九號、恆春郡海角七號、寶島一村九十九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