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童話 Some small good things in my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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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過一個故事。

有個牧師獲得上帝允准，得以到天堂跟地獄訪查。天使領著他到一處純白色的廳堂，廳堂內氣氛莊嚴寧靜，中央擺設一長方桌，桌上鋪蓋著純白色的桌巾，桌巾上更擺滿了高雅的碗盤盛著各式珍饌佳餚，令人垂涎三尺。

「這裡就是天堂吧？」牧師問。

天使笑而不語。只見廳堂後方走出一支兩兩成行，身穿白袍枯瘦軀嶁的形影，每個人的臉上都面無表情，眼神空洞無光彩，槁木死灰的精神讓人覺得更是無助。善良的牧師為這些行屍走肉感到慶幸，心想，他們就要可以飽餐一頓，從長期的饑餓中解脫了。

這群骨瘦如柴的行伍魚貫進入了座位，只見他們爭先恐後地舉起桌上唯一的餐具—一雙雙長十幾尺的筷子—準備吃將起來。結果任憑他們努力伸長脖子、調整角度，想接近夾起來的食物，但這筷子實在太長了，他們就是吃不到任何東西！開始有人氣憤、懊惱地將長箸丟到地上，露出怖滿血絲猙獰的面貌；也有人絕望地跌坐椅上哭了起來，到處都是瘋狂的尖叫吶喊以及嚶嚶的啜泣聲。原來這些人會如此乾癟就是因為雖有美食當前，卻從來滴水未進。

「啊！這裡是地獄啊！最大的痛苦，莫過於身心無謂的掙扎與永無止盡的絕望，我這樣說對嗎？」牧師問天使。但天使並未給予任何答覆，逕自微笑著帶領牧師打開另一扇門，進入另一個廳堂。

「這…？」牧師困惑了。一樣的高雅殿堂，一樣的純白長方桌，一樣的佳餚，還有一模一樣的長箸。牧師見早已入座，身穿天使般聖潔的白袍的另一群眾，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燦爛笑容，散發出平和寧靜的光輝；不同的是，談笑之間，他們用自己的長箸夾起美食，遞送給桌子對面的朋友，相互餵食，共同享用精美的餐點。牧師彷彿聽到天籟般的聖樂傳來，這才了解真正的天堂，並非只是不虞匱乏的物質環境，而是在互信互助的付出後所得到的快樂泉源。而天堂與地獄的區別，就在於人與人之間相處的態度。

我喜歡這個故事，因為它讓我覺得天堂並非這麼的遙遠。

***

獅子王的手指、腳趾很修長，加上鎮日穿著襪子軟皮鞋，雙腳皮膚白白嫩嫩地讓女生妒嫉，跟我的不一樣。我最喜歡隔幾天檢視一下他的指甲狀況，在他自己隨意解決指甲長長的問題之前，搶著幫他好好修剪出我想要的樣子。

第一次，拗不過我的要求，他不斷地叮嚀我要小心，別連指甲邊邊的肉也剪下去。他不知道，其實他的指甲比我自己的好修剪得多；我的指頭有厚實的肉肉包起寬平的指甲，他的是屬於橢圓的指甲蓋著細長的指尖，如果不是打球的原故手掌磨出一顆顆的繭，不難被認為是雙彈鋼琴的手。

後來習慣了，他也就不再抗議，即使粗枝大葉的老婆偶爾還是會閃神，讓指甲刀偏了方位無情地咬下去。他總是默默承受這突如其來的痛楚，咬著牙，在我連連的道歉中繼續膽顫心驚。而我從來都不曉得，讓別人幫自己剪指甲，需要這麼多的勇氣，直到最近。

懷孕至今已經六個多月了，行動上明顯地遲緩許多，很多以前輕而易舉的事情，現在做起來都困難重重。稍稍爬個樓梯便氣喘如牛，東西掉了就兩腳岔開緩緩蹲下去撿，陷入沙發椅裡還得求援叫別人拉我一把，而最高難度的動作，莫過於剪腳趾甲了！剪腳趾甲得把自己像收雨傘一般ㄠ成三段，無論是將上半身折下去或是把腳提上來，這兩種動作現在做起來都十分艱辛，總不能逞強壓壞了肚子裡的寶貝兒子…想不到自己以前還能夠雙腳打直用手掌碰觸地板呢！

所以這工作就交給獅子王了。他扶起我因水腫顯得更為厚重的腳掌，放在他的大腿上，凝視，讓我有點尷尬。以前除了互相嘻鬧抓著我的腳搔癢，他沒這麼近距離看過我的腳，這麼貼近的撫觸，深入我的趾甲縫隙中。有這麼一秒鐘，我後悔沒有好好保養腳ㄚ子，希望他不會嫌棄這雙又笨又重又粗糙的大腳ㄚ！獅子王沒說什麼，輕輕地撥開趾甲邊邊的肉，全神灌注一刀一刀仔細地琢磨，而我原本緊張的肌肉，也因他的專注而舒緩下來。

聽著趾甲「卡！卡！卡！」清脆的響聲，腳趾傳來他指尖細膩的溫柔，我一點都不擔心他會讓我像他一樣，末梢神經隨時要抽搐緊繃。這種全然的放心與信任，在孩提時期媽媽的懷抱中曾經擁有過，卻又有那麼一點點不同。感覺自己又變回小女孩的模樣，光著腳ㄚ子踩在柔軟的草坪上，盡情奔跑跳躍，快樂、幸福而純粹。

天堂真的不遠，它就在獅子王的眼神中、手掌中、懷抱中。除了天堂，我哪兒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