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湛藍的海撞進我眼簾,我打開相機皮套和鏡頭保護蓋,對鄰座的男孩說:「到達我拍照的情境啦」男孩是美國華僑,準備到龍洞攀岩,他說那是全台灣條件最優越的天然攀岩場。這我完全相信,記得以前去龍洞釣白帶魚,總要辛苦走過許多崎嶇礁岩,那令人驚艷的海岸斷層地形,同時塑造出許多絕佳的釣點,讓我留下極難忘的海釣經驗。
窗外的景色不斷變化,我一邊拍照一邊和男孩閒聊,他女友有懼高症,不能攀岩,但熱愛此運動的他仍每周安排三、四天到龍洞攀岩。他和我分享許多攀岩經驗,我則和他分享「燈塔行」點點滴滴,我說這次我是為「三貂角燈塔」八十周年慶而來。客運經過一個漁港時,我連續快拍,男孩問那矗立港邊的就是燈塔嗎?我說那是燈杆,依國際航海規定,進港船隻右舷是紅色燈杆,左舷是綠色燈杆。我把手機裡的許多燈塔照片與他分享,男孩嘖嘖讚美不已。我說一座一座燈塔行去,我感覺生命變得更加璀璨。男孩說攀岩時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個人面對一個完全世界,感覺生命特別壯闊。我想,一步一步、一點一滴追尋自我的過程,攀岩、走索、創作者都一樣,只能在純粹世界靠意念穩定自我,堅持行進,別無其他。
客運抵達龍洞,男孩下車了。我的鏡頭一樣對著海岸風光,一路拍到「馬崗」。走進位在三貂角燈塔山腳下的小漁村,我的訪談從曝曬的「石花菜」說起。村民告訴我剛從海上採回的石花菜是深褐色,經過一遍一遍水洗、曝曬後,它漸漸變色,一般要洗曬七、八遍,石花菜才會變成賣相更好的米白色。我把小漁村繞了一遍,拍下不同顏色的石花菜,一邊即興採訪村民。知道我第一次來到馬崗,村民十分熱心的推薦我去拜訪幾位長者,我循著他們的建議路徑一一拜訪。一位社區發展協會的鄭理事長告訴我許多馬崗村的故事、以及漁村和燈塔的密切關係。
我聽了心裡想,在地人的特色生活,與三貂角燈塔的光芒相互輝映,自然會形成最好的風景。採訪結束,鄭理事長開車把我載到燈塔旁邊,他希望我從一個角度眺望龜山島。當我遠眺,我眼裡的浪花說了另一個故事,有關龜山島的昔日,有待我接續尋訪。
正在舉辦八十周年慶的「三貂角燈塔」吸引來許多遊客,我想拍下獨立的燈塔照片,得靜候人群轉身,再快速捕捉畫面。我在園區繞了好幾圈,才拍好燈塔及周邊風景照。聚集許多遊客的臨時郵局,遊客們忙著蓋紀念郵戳。「時空膠囊」默默穿越時光,協助人們捎遞感動與驚喜。因為已經規劃完整的「六部曲」燈塔創作,我未來的採訪與書寫,必然得穿越時空去收集更多老照片與舊資料,它將隨著海浪蕩漾,持續撩撥我的心弦。
回程,從三貂角燈塔走到山腳下,我又繞進馬崗村,去看稍早前訪談過的村民收石花菜,他們把成片曬乾的石花菜,像捲棉被一樣捲起來,那些超過一、二公尺長寬的片狀石花菜,有的深褐、有的深黃、有的米白,捲起來再彎折成螺形,被塞進車庫,那畫面雖然看起來十分有趣,但我很難把它們和我稍早進行訪談時,坐在雜貨店門口矮凳上吃的一碗冰涼「石花凍」連結起來。我把馬崗村又走了一遍,每一戶村民捲成圓螺形的石花菜顏色都不一樣,村民對我說,只要好天氣,他們都會出海去採石花菜、抓海膽。我問是否駕船出去,因為我看見港邊有許多停泊的船。村民說他們是游泳去採石花菜、潛水去抓海膽,不需要駕船。我說,希望下次再來馬崗,可以見識更多精彩的漁家生活。村民說,石花菜就二個月採收旺季,之後便枯死了。
我望著地上一堆村民剛抓上岸、密密麻麻的棘刺不斷蠕動的海膽,拍下鮮活的照片,心裡遲疑著是否帶幾隻回台北。雜貨店老闆娘說,她可以幫我剖開,挖出鮮味帶回家。我說不、不、不,老闆插話說:「她是覺得海膽漂亮,要帶回去給家人欣賞。」
拎著海膽搭上客運,我靠著車窗沿途拍照,漁港的燈火亮了,我拍下閃光的燈杆。五月的一個週末,沿著濱海公路走向三貂角,一趟燈塔行,留給我璀璨繽紛的美好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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