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丘他不姓丘,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叫什麼。
他的人生紀錄是從孤兒院的門口開始的,生下就被拋棄的孩子,沒父沒母,
沒有名字,也不確定自己的性別......因為他是男也是女,
一生下就同時具有男女的性器官,他是真性陰陽人。
一般的陰陽人會在三歲左右去醫院動手術使其取得一種性別身份
好在充滿偏見的社會上順利成長下去,
但小丘所在的孤兒院並沒有多餘的經費讓他去醫院動手術,
而且院長也認為自己沒有那麼大的權力幫他選擇性別,
於是決定把這性別問題交由他長大後自決。
至於小丘被叫小丘那是他到第三性公關店工作後的事了,
他的樣貌清秀,身材高瘦,個性隨和,講話風趣,
他招待男客、也招呼女客,渾身充滿中性魅力,是個兩性通殺的紅牌人物。
店內客人都知道他是陰陽人,愛拿這點逗弄他玩,
他的小丘花名就是他某個客人給他起的渾號,
意指他發育不全的性器細小如蚯蚓一般,
小丘聽了身旁客人拿這笑他也不生氣,他只是笑答:
”噯,您可看錯了,這不是蚯蚓,這是水蛭,吸到水可就會漲大的!
要不試試就知道囉,嘿嘿!”
他在這行做了五年了,錢也賺的不少了。
老闆或客人都問過他怎不去動個手術,做個真正的女人或是男人?
反正憑他的身貌跟手段是不用以陰陽人的身份來招徠客人的,
而且不做陰陽人後也可以避開一些有怪癖客人的刁難。
但小丘總是笑笑說:
”不急,再過一會兒吧,我還沒辦法決定。”
可事實上,小丘老早把性別一事交由命運決定。
他的性別將由未來他想結婚的對象來決定,
如果他愛上的是男人,他就將以女人的身體為他生孩子,
如果他愛上的是女人,他就以男人的身份和她共渡一生。
小丘每晚來來往往招呼了不少客人,酒酣耳熟時各種動人情話都聽過,
但一般也就只是醉話而已,不能當真。
儘管如此,五年來,也還是有男有女對小丘動了真情,拼命追求著他,
但可惜小丘都沒感覺。曾有個苦追他不成的粉領族跟他聊到性別選擇的話題,
小丘跟她講了他的想法,卻被醉醺醺的她淚眼訕笑:
”你若是這樣想的話,是註定一輩子要這樣不男不女的了啦!”
”妳是認為我永遠找不到相愛的人嗎?”
”是啊,這是你的命,只要你是陰陽人,你永遠找不到另一半的。”
”為什麼這樣講?是因為我拒絕妳所以這樣咒我嗎,嘿嘿。”
”你沒聽過這樣的故事嗎?在遠古以前,人是沒有男女之分的,
因為人對自己的能力過於自滿,不敬神並強大到威脅了神的力量,
所以神一怒之下就把人撕裂成兩半,這兩半就是男人跟女人。
從此以後,人就注定要窮盡心力去找回他遺失的另一半,
也沒那時間跟力氣去跟神對抗了。”
”小丘,你看看啊,你是男也是女,是個比我還要完整的人,
你根本就不需要另一個人來補足你啊,
你想想這麼多年來,追你的男人和女人們,你理過誰了?
這不是很明白了嗎?呵。”
女人發完了酒瘋,安靜醉倒在他的膝上,他輕輕摸著她的頭,想著她的話,
是這樣的嗎?
是因為神忘了拆開他,所以他是陰陽人?
那這世上說不定真不存在命運中自然會吸引他的另一半,
因為另一半根本還在他身體內。
小丘一手拄著頭在桌上,一手拍撫著睡著了的酒客,想著想著又笑了。
放眼看看這店內各種欲望的排列組合,男人跟男人、男人跟女人、女人跟女人,
想像得到的情形這裡都有啊。
看來神的失誤可不少啊。
店內近來引進了一個新人,是個跟小丘完全不同類型的人,冷豔靜默,
唯一相同的點是,他也是亦男亦女的真性陰陽人。
但不知為何他跟小丘很投契,原本小丘只是負責帶他的老鳥,
但不久之後,兩人就轉變成戀人關係了,
來得又急又快的戀情,一切都很自然、順利地發展,完全在小丘意料之外。
兩人交往日久穩定後,小丘打算拿這幾年攢下的錢開間小店,和他結婚,
脫離煙酒間賣笑的夜生活。兩人開始論及一些未來的共同生活。
”你將來做變性手術想當男人還是女人?”
”男人或女人都可以啊,你呢?”
”看你啊,你想當男人,我就做女人,要不就相反過來,反正我也沒特別偏好。”
”要不,就讓命運決定吧?”
”什麼意思?”
”看我們誰先懷孕,誰就當女人吧,如何?”
兩人手牽手,下班後在依舊熱鬧滾滾的酒店街上漫步著,
黑夜中的兩人為這重要卻隨意的決定笑開了懷。
就這樣過了三年,命運為他們做了決定。
在教堂裡,小丘大著肚子穿上了新娘禮服,一臉幸福地看著穿著新郎西裝的他。
”噯,你這樣不行喔,還沒三十就有小肚子了,你偷懶沒去健身房喔?”
”嘿,不是耶,小丘......我想我也要當媽了。”
”那...孩子以後要怎稱呼我們?”
”看他們高興吧?!”
”那之前變性手術的決定呢?”
”等孩子長大看他們比較喜歡誰當爸爸、誰當媽媽,再做決定吧?”
在巨大的十字架前,
一對原本略為緊張的新人突然笑不停地緊抱住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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