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的小時候,我罹患很嚴重的口吃,
常常想講什麼,但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不然就是好不容易說出口了,
但一直停留在同一個字無法前進。
大人的說法是,我和姐姐的年齡太相近。
跟著姐姐學習的我,因為跟不上學習所以口吃了。
姐姐從小伶牙俐齒舌燦蓮花,是那種我現在覺得最不討人喜愛的小孩之一。
從小就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講話十分有大將之風,口齒清新且流暢。
重點是她反應極快,說好聽點是可以舉一反三,但沒走正道的結果是,
她強辭奪理可以顛倒是非。
小時候她說話很快,媽媽說我為了趕上她的速度也變得說話很快。
我們從小就常吵架,畢竟思維從小就不同,我覺得吃飽就好幸福,她卻要活在大人的燈光下。
也因此,她常和我爭辯,也常叫我去做這個去做那個,
我不想做也不會做的時候,就常被她罵很笨,白痴,妳怎麼什麼都不會,妳浩呆。
拍照時她的姿勢萬千,我卻動不動翻白眼。
她常模仿我翻白眼的樣子,取笑我這件事在我童年不斷的重複;當然,
我口吃這件事,她也沒放過。
口吃事實已成既定,無論是受別人影響還是自己天生,總之這是人生的一大困擾。
而在我小時候就飽受這困擾所苦。
然而最苦的並不是說不出話,也不是無法表達,而是看見身邊親近的人在模仿妳。
模仿我的不是朋友,而是自己的姐姐。
最常的情況是我們在吵架,我到現在還是很難想像,
一個口吃的兒童和一個演講常勝軍,吵起架來是什麼樣子?
小時候父母親常吵架,經濟不好的家庭吵架是一件正常合理再自然不過的事。
只是小時候看見父母吵架也會跟著超擔心超傷心的我,
常被姐姐問:如果他們離婚了,妳要跟誰?
我說跟媽媽,她就會說賺錢的是爸爸,妳會吃不飽哦。
我說跟爸爸,她就會說爸爸討厭死了會喝酒,她要跟媽媽。
常常這樣的鬼打牆對話,我一急了就口吃。
然後她就會模仿我口吃的樣子,那感覺十足的令人感到沮喪且不想再講話。
一直到現在,我的口吃並沒有百分之百復原。
但清楚的表達對我來說已經不是太困難的事,沒有受過矯正訓練的我,
口吃的嚴重程度隨著和姐姐的疏遠程度變成了反比,
因此之後我的漸漸相信,她也許是我潛意識裡最不想面對的大障礙。
小時候,我很怕同學發現我口吃,於是我很努力的在家學著慢慢說話。
媽媽幫我訂閱兒童天地,我每一本都會小小聲的在床上邊唸邊糾正口吃,
國語日報也是我很喜歡的刊物,但是唸起來太吃力了,我還是最喜歡兒童天地了。
漸漸的,我講話大部份的時候是正常的(而且還很快),但在某些情況下,
口吃是無法預警也不可控制的。
而且只要一口吃,就是永無止盡的啊啊啊討厭死了。
記得國小五六年級時,每次國語課老師都要我們默背或是起立唸課文。
我每次遇到這種都非常心驚膽跳,而且前一天晚上一定是拚命練習,
有些字特別容易口吃,我就會在要唸那個字之前先停頓,然後吸氣,再唸出來。
像是不要的不,我常唸不出來,就算只是平常對話也是如此。
還有ㄚ和ㄦ這種會鎖喉嚨的發音,對我而言都有很大的障礙。
所幸沒有犯過什麼大糗,只是自己心裡面特別難受就是。
說話的速度,我一直都沒發現自己說話快。
直到國小六年級補習時,認識一個別校的男同校,他每次都叫我機關槍。
我問他為什麼,他回我妳講話根本是機關槍,噠噠噠噠噠。
然後一直到了五專畢業之後,我在某銀行貸款公司上班認識一個女生。
她說話奇快,曾大聲的說她以前外號就是機關槍,而且音量偏大十分的聒噪。
只是她不會口吃,我和她說話時,也常不自覺的為了趕上速度造成口吃又再度復發。
漸漸的在那幾年,我白天常常一個人在家唸書,經常獨處的我變得十分寡言。
常常在親人聚會上一聽見姐姐講話,我就渾身覺得不舒服,因為那速度令人感到煩燥;
看電視看見聒噪的女人一群,就馬上轉台;
只要身邊有說話異常大聲或是機關槍,我一定都是安靜居多。
我開始控制自己講話的速度,但十幾二十年的習慣豈是說改就能改。
直到我改變了我全部的生活型態,遠離人群,不得不的時候才參與團體生活。
最重要的是,我變得清心寡慾,無視社會觀感,也不再有大起大落的情緒;
不記得從什麼時候,我說話整個不靈光了,不是口吃而是無法說快了,
我開始發現自己談話速度變慢,不再是說完一件事就氣喘如牛,
可以慢慢講,輕輕講,想的時間比說的時間還多。
我再也不用和誰爭辯,也沒有人再和我言語挑釁。
現在只有特別累或精神很差的時候,我才會吚吚哦哦的支支吾吾,
大部份的時間我已經不是很在意口吃這件事,反正大不了不說。
從我開始注意到自己口吃的時候,發現一個定律。
就是我只有在某種情況下才會發生這件事。
像是事情突然無法預期的出現
或是想拒絕什麼人什麼事卻很難拒絕
還有像是被人稱讚
或是被異常關心的時候。
總之只要我一緊張,仍然很容易就被視破,
因為我光要克服口吃這件事,就得耗很大的力氣了。
之前看一部電影,其中在描述英王喬治六世如何克服口吃,
他嘗試過各種方式都沒有治好。
然而,我的口吃之路,完全是靠自己愚笨的摸索,花了二十年多的時間,
才慢慢找到症頭。
小時候,姐姐常笑我口吃,弟弟妹妹從來就不曾。(真是太善良了他們)
大人看見我口吃總是大聲的斥責說
啊妳講話是不會講慢一點噢。
那是一段很難對外啟齒的障礙也是一個只屬於自己的包袱,
沒有人能體會那種講不出話或是一句話有中斷重覆的羞愧和無地自容感。
唯一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裡,從來沒有人取笑過我偶爾的口吃,
她們一直是我學習正常講話的好伙伴和對象,也是我的力量。
我到今天還能如此的正面和正常,朋友之間的愛真的是很大的主因。
雖然友誼好像只存在於那樣的時空,無法後退了,
但是存在過的都在我的靈魂裡不會消失,
就像哪天我的口吃百分之百痊癒了,
我應該也不會忘記我姐當年對我的恥笑有多徹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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