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一個月前,昔日的同事便遠從台灣寄來了香包,開玩笑地說:住在美國,別忘了教導孩子們民俗節日!
我將手中兩個「皮卡丘」形狀的香包緊緊地貼在鼻子前,儘管嗅不到一絲一縷的檀香味,腦中對於粽子的回憶卻如波濤般洶湧而來。
往年總是端午還沒到,父親便開始忙著訂購送禮用的『湖州粽』,當然也不會少了家裏自用的一份。修長油亮的湖州粽,綁草繩的是鹹口味,中間包有一條香噴噴的瘦豬肉;紮白棉線的是豆沙餡,細密的紅豆沙中還夾著一截肥豬油。
這大概是我對粽子最初、也最鮮明的記憶了。
外婆家的舅媽年年親手料理的『台灣粽』是我心目中的模範生;肉多、栗子大、芋頭鬆滑、滷蛋香,就連選用的蝦米也特別肥碩!印象中的「舅媽粽」簡直可以抵得上一個豐富的便當。
舅媽也擅長包鹼粽,冰過的鹼粽蘸白糖吃,那種澄黃Q軟的視覺、味覺雙享受,不只在當年是極品,就連現今的許多零食甜點也難及其十分之一!
鄰居許媽媽拿手的『紅棗粽』甘甜不膩,是我的最愛 -- 還未打開粽葉便可聞到濃郁的紅棗香;掀開粽葉,細白的粽子已看不到任何成型的米粒,只見棗子如同紅寶石般地鑲在其間,一看就知道需要真工夫。
記憶中較特殊的,還包括一位舊日同事母親的獨門『小腳粽』 --- 「粽如其名」地就像隻三寸金蓮,裡面卻結結實實地包有綠豆沙、與蜜豆冰中的紅綠絲等配料,十分奇特、美味。
相較之下,廣式『裹蒸粽』則是大得驚人。大學時期經常和同學在公館買了分著吃;幾年後,同樣的兩個人又在飄著大雪的波士頓唐人街挑了個詭異的「香蕉粽」分吃,一晃眼至今竟已十餘年。
其它還有台北橋下的馳名『三重肉粽』、近年才流行起的『紫米粽』、深坑老街的各式南北粽子、以及母親偏愛的『客家粿粽』……。其中雖然有些大同小異,但每種不同的粽子,在我的記憶裏都和不同的人、事、物相聯結,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美國的東方店也會應景的販售端節食品,但是那些冰櫃中硬梆梆的的粽子,對於我,卻只引發了更強烈的鄉愁 --- 缺少了大鍋蒸煮粽子、混雜艾草、桃子、李子馨香的端午,就像沒有爆竹煙硝味的農曆年一樣令人失落,因為過節不是光靠應景食品,還得需要空氣中的那股特殊的「氣味」才算完整啊!
自己想得入神,兩個小孩也沒閒著,早已湊到身旁嚷著要試戴我手中的「皮卡丘『項鍊』」。
看樣子,我得暫時壓抑肚中的饞蟲,先幫孩子們機會教育,講些端午的典故才行;粽子 --- 就等回台灣再狼吞虎嚥吧。
【原文部份刊載於『今天』九十二年六月十日聯合報繽紛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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