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立佛.薩克斯(Oliver Sacks)生於1933年的倫敦,後來在1960年代的初期移移居到美國,是神經醫學的專科醫生,同時也擔任愛因斯坦學院及紐約大學醫學院的神經醫學教授.
令人羡慕的是,他不僅僅是一個神經醫學專家而已,他擁有讓人妒嫉的敘事能力,能夠把他所遇見的相關神經醫學案例寫下來,出版,成為暢銷書.一系列的書籍深入淺出地介紹了人類在大腦神經產生缺陷時的狀況:色盲的畫家,額葉受損後的叛逆青年轉變成溫馴無個性的人,視覺辨識出了問題的音樂家把每個熟人的肢體動作編成旋律才能憑此認出他們是誰.....也許我所舉的這些例子不會讓人欽佩奧立佛,畢竟把自己病人拿來當成故事題材,視為吸引讀者的一種奇觀其實並不是那麼高尚的行為(記得有一個心理諮商家把她和頭號犯人的心理輔導過程寫下來出版,而引起社會對犯人的隱私權是否受到侵害的許多爭議嗎?)不過,我想等你看完了書,也許這種不悅會減到最低.
我只找到了他的三本書,第一本讓我產生閱讀動機的是"seeing voice:a journey into the world of the deaf."其他分別是<鎢絲舅舅>,<錯把太太當帽子的人>.
除了
是關於聾啞族群的專書外,其他兩本中的十個故事都是個案記錄.當我很快的把他們閱讀一遍後,最深刻的是,奧立佛不斷追問著一個問題:這些缺陷是否會干擾到一個人追求自我,追求完整的主體性的能力?如同那額葉受傷的叛逆青年,他在大腦神經受損後不再如以往般感到痛苦,對這世界的疑惑曾令他幾乎想撕裂自己.然而如今他所表現出來的一片平和,甚至連自己視力已消失的事都不知道,那他還是他嗎?究竟是維持一個人類的完整性,即使這種完整包括了毀滅性(如佛洛伊德所提到的死之本能吧)?或是只要求他"感"到快樂,雖然這種快樂極度簡化,且建立在人類神經的缺憾之上?他還提到了一個中世紀的治療精神分裂的手術:額葉切除術.經過這種手術的人不再有精神上的問題,且出奇的平和,然而,他們的主體性呢?他們已經不能完整的擁有"自我"的概念,更遑論更深的精神上的追求.
書評說,奧立佛想探究的是,人何以為人?在這些大腦神經的缺陷下,有些人還能轉化出其他的彌補能力(如色盲畫家在克服了沒有顏色的世界後能重拾畫筆,畫出黑白的感官印象),但也有人失去了原我(如那個叛逆青年,完全失去了重整自我的能力,雖然他的內心一片平和).這些即使是專家如奧立佛,都無法給予確切的解答,但是,他的作品可貴之處就在於此:他不是讓我們像看一則奇聞一樣的把故事看完,而是隨時隨地在懷疑人是什麼,當然包括他自己----於是,我們可以嗅到更深的哲思,而這些病例也不再是"它者(the other)",而是你,也是我,因為,我相信有許多人,即使感官精神上完全無損,然而,卻也很有可能失去人類最重要的能力----認識自我,反思自我,擁有自我的主體性.
在奧立佛的眼中,這好像是生命意義所能推展的極致.因此,在他的敘事過程中,我們處處感受到此一終極意義的存在;也因為如此,奧立佛和那些以展示"奇觀"為基調的作者有了涇渭分明的不同,而他的"事件"之所以耐讀,也是因為,我們在觀看的時候,除了看到病例,看到案例主角的靈魂外,同時也看到作者的自省----以及我們自己的,或隱性或顯性的缺憾.
圖片出處http://www.oliversacks.com/aboutpages/aboutfrm.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