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裝皇后,就在你身邊!
⊙周美玲
「白天,他是個道士,晚上他搖身一變,卻成了一個美豔的扮裝皇后。
剪接室裡,反反覆覆著「道士」和「扮裝皇后」交錯的影像;我正在埋頭剪接《豔光四射歌舞團》的電影預告片。
絲毫未察覺有人站在我後面。
「其實這種人很多的……。
嚇了一跳,回頭,是一位陌生男子在說話。
這是一個雄壯威武的男子,正倚在剪接室門邊,眼裡發亮著,還背著快遞公司的背包、拿著待簽收的文件,站在那兒呆看著剪接,不知已看了多久。
「哦,你知道這種人……?」
「知道啊,﹃扮裝皇后﹄嘛。
可能你們覺得他們很特別吧,其實我早見怪不怪了。
快遞先生得意地說。
我接過文件簽收,留意到他使用「扮裝皇后」這個專有名詞,而不是說「紅頂藝人」或「人妖」這種字眼。
「所以你身邊有很多扮裝的朋友囉?」
「是啊!很多,其實,扮裝皇后就在你身邊哦!」
換我眼睛亮了起來。
「是哦,白天他是個快遞,晚上他是個扮裝皇后……」我微笑說。
雄壯威武的快遞先生立即刷紅了臉,趕緊撇清:「不是啦,我是說,我的朋友的朋友,很多……,我也不熟啦……」他搶過簽收單,很快塞進書包要逃走。
害他一時困窘,頗覺過意不去,忙取幾張電影簡介DM給他,「那請你的朋友的朋友來看電影好嗎?」
「好好好」,話還沒講完,快遞先生跑走了。
是啊,扮裝皇后就在你身邊!但此事不可聲張!
我們只能透過創作,把這股「性別越界」的騷動,偷偷擴散出去,在暗地裡與陌生的扮裝姊妹們擊掌叫好,在不敢聲張的私密內心裡默默贏得慰藉。
所以除了電影本身以外,我們也籌拍了上千張的「看見美麗跨性別」的攝影作品,並即將集結成一本名曰《扮裝聖經》的影像書,將在十月份繼電影上映之後,繼續騷動人心。
影像書的主筆之一,現仍就讀於台大文學研究所,也是電影中飾演扮裝皇后的馬翊航在書中寫道:「在發聲的此端,我們不甘扮裝皇后只侷限在電影中的流浪花車與舞台粉彩,我們更主動將扮裝的場域擴大到想像的邊際——我們扮裝在總統府前、校園內、清潔車上、菜市場、修車廠裡,以﹃法官皇后﹄、﹃學生皇后﹄、﹃菜籃族皇后﹄、﹃黑手皇后﹄……等扮裝之姿,攻佔到生活現實的領域。
扮裝的真實舞台擴大,不止是顛覆,而是扮裝人生的真實模樣。
當扮裝的影像出現在日常中,震撼之後亦就是習慣。
我們挑戰慣常,而後溶化慣常。
是繽紛的,卻也是自然的。
身體是一種展演,裝扮是一種符號;透過「顛覆性身體展演」,也就是「跨性別之身體裝扮」,展演者彰顯出「傳統二元性別分類」的虛幻,以及「異性戀霸權本質」在象徵層次上的暴力;這正是為什麼我們要拍扮裝皇后電影、推動「看見美麗跨性別」攝影計劃的緣故,我們要讓社會以為的「異端」,以一自信美麗的姿態,呈現在城市生活現場,從而顛覆社會既定的性別二元概念。
所以,我們計劃將一幅幅巨幅放大的跨性別攝影作品,置立在熙來攘往的西門町等都會鬧區,那樣矗立街頭的「跨性別」姿態,勢將引發社會內在的騷動,達到反省性別文化的目的。
當社會能夠「直視」、「面對」跨性別之存在時,他便不會再視之為洪水猛獸,而能進一步建構另類的「性別認同政治」。
在一波波的「性別越界」騷動之後,也許有一天,我再從剪接台裡抬起頭來,會發現身後站著一位不耐久候的快遞皇后,婀娜多姿地催促我簽收文件:「其實這種人真的很多吧,多到故事講不完!只要打開心房,你一定會看見,原來扮裝皇后就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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