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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曲洞〉
『我們有兩年沒見了吧？』
她是真的不明白嗎？不明白我為什麼到這裡來，還是假裝不明白，費盡心機地想繼續偽裝下去，再一次地欺騙我……
『你什麼話也沒留下就這麼走了，知道我們大家都有多擔心你嗎？』
『……』
『你是來打聽天空近況的嗎？現在這個時間，他應該在接受復甦治療呢！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嗎？』
『該怎麼辦，讓你失望了……所有事情，我都知道了……』
『啊，對了……你盡量不要出現在尹湛的面前喔。』魔女根本無視我詭異的笑容，她似乎有些疲憊地在沙發上躺下，看著我。這段日子以來，變得越發蒼白越發美麗的魔女……
『說清楚吧，你今天到底為什麼到這裡來……』
『你應該很清楚我今天為什麼來。』
『這個嘛，看你這表情……』
『為、了、來、殺、你。』我恨恨地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緩緩向沙發靠近。
魔女彷彿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手背撫著額頭，笑得喘不過氣。我按住自己衝動之下就要跳出去的手……不，先忍耐、先忍耐……一定要從她那裡聽到所有的事實……
『殺死我？呵呵、呵呵……也不錯啊，能死在這麼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手裡……^-^』
『不要再演戲了。』
『你說什麼演戲？』
『三齣戲。』
『……』
『確切地說，你自導自演了三齣戲，這就是你犯下的所有罪惡。』
現在你該緊張擔心了吧，我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個傻ㄚ頭……
『你說三齣戲，還有罪惡……怎麼說得我好像是犯人似的。』
雖然依舊表現得坦然無邪，不過她的上半身卻猛地一下從沙發上直了起來，我知道她現在內心一定很緊張。
『如果要雇個可靠的人，一定要找一輩子都生活在山裡的鄉巴佬對吧？雇人的基本原則。^-^』
『哼，怎麼說話越來越沒禮貌了，我那時候對你的恩惠你都忘了？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或者呢，一旦這個人完成他的任務，就要以最快的速度把他送到國外去，對吧？』
『你睡覺沒睡醒嗎？跑到這裡來做夢了。』魔女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褐色的眼瞳死死盯住我。
現在我對她的憎惡已經膨脹到幾乎要爆開了。
『在濟州島機場告訴我天空已經走了的乞丐老奶奶，沒想到居然被我碰到了。不簡單啊，在話劇舞台上扮演成狸貓，多麼了不起的演技！』
『什麼？』
『不管怎麼說，居然能想到雇用話劇演員，真是了不起啊！怎麼，你以為像我這種沒有藝術細胞的門外漢，決不會有到劇場去看話劇的一天？』
『哈……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狸貓……』
『一開始你就存了這個心，做了這些準備，把濟州島的飛機票給爺爺，說什麼孩子們受苦了，腦袋需要冷靜一下……裝成自己好像多好心似的……』
『是啊，沒錯，我是給了你濟州島的飛機票，你怎麼能這麼歪曲我的好意呢？什麼乞丐老奶奶之類的，這我不知道……』
『難道不是你指使的嗎？為了分開我和天空，這一切不都是你指使的嗎？』
一忍再忍，終究還是爆發了出來……都已經這樣了，我還不能理直氣壯地對她嗎……
『唉……看來真是不能隨便發善心啊！對人好還被當成了驢肝肺……第一次的感覺就是不會出錯，我對你的第一印象就糟糕到極點……』魔女說著連連搖頭，身體從沙發上坐起，嘴角依舊掛著冷淡的笑容……
不要再演戲了，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表情很像專騙小孩子的幼稚園老師。
『誰說不是？第一次的感覺就是不會出錯，最毒辣的你依舊是最毒辣的你。』
『所以呢，你到底還想說什麼。』
『接下來是第二齣。』
『……』
『我越想越覺得奇怪，為什麼你要給我們飛機票？為什麼要找人演出這麼一場爛戲？到底你為什麼這麼痛恨我待在天空身邊……所以，我很快找出了兩年前的手機，我需要再確認一下……』
『……』
『你以為換一下號碼就能玩簡訊騙局嗎？你怎麼忘了要好好學學那個人的語氣呢？』我揚了揚自己一直緊緊抓在手裡的手機，顫抖著手，直直把它伸到了魔女的鼻子前，魔女對著它的螢幕……那雙眼裡的深潭開始波動了。
三月九日，8：15PM
『到今天為止，你一直沒有任何懷疑的相信我，等待著我的回來……』
『怎麼聽你現在的口氣……好像所有的事故都是我造成的。』
『閉上你的嘴好好聽著，你要是再插一句話，說不定我就沒有什麼耐心繼續和你說下去，馬上把你解決掉。』
『我的老天呀……看來我得叫警察了……』
三月八日，3：00PM
『我好無聊啊，不知道老師在上面講些什麼。』
我念簡訊的聲音更大了些，魔女似乎覺得非常滑稽，她翻著白眼，無聊地看向一旁的白牆，沒有任何一張家庭照片的白牆……我把一切看在眼裡，只覺得血壓噌噌往上竄……終究是忍無可忍，恕無可恕了。
三月六日，2：30ＰM
『在幹什麼呢？雪理。』
『所以呢？』
三月六日，12：30ＰM
『我在上課，再等一會兒。』
『哈……』
三月五日，4：00ＰM
『對不起，晚了點！』
『拜託，你該不是在告訴我要怎麼糾正語法吧？現在還說這些陳年簡訊有什麼意思，你還想鬧事嗎？』
『只有出事那一天的簡訊不一樣！只有那天的簡訊說得完完整整、滴水不漏！為什麼？為什麼？因為它根本不是天空寫的！根本不是天空發給我的！』我的嗓子幾乎要扯破，我的血脈在賁張，眼淚已經到達了我能忍耐的極限……
『那你有證據嗎？如果你認為是我發的，你有證據嗎？就算不是天空寫的，你憑什麼又認為是我寫的呢。』
『哈……』
到這個地步她還想狡辯，到現在她還在耍賴，我對她就算還剩下1％的不忍心也消失了……
『我看你還是出去的好……』
『不管怎麼說……』
『……』
『只要調查一下當天的通話紀錄，一切就真相大白了，當然，這也是我殺死你以後的事了……』
『殺死？你要殺死我？』
『那傢伙出事前兩個小時，我正在和他通話……他說電話來了，就掛了我的電話……』
『……』
『那不是你的電話嗎？你為了把天空叫到出事地點，特意打給他的電話？』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為什麼一定要認為事故是我引起的呢？』
那女人不再逃避了……她堂堂正正站在我面前，享受著玩弄敵人於股掌的喜悅。為了聽到我更確切的理由，她雙手交叉胸前，喜氣洋洋地注視著我，注視著我氣得發瘋的兩顆黑眼珠……
好啊，如果這就是你希望的，我一定滿足你這份變態的喜悅！最後一次，我要讓你知道得一清二楚，真的是最後一次……
『第三齣戲。』
『……』
『可能你不知道，我曾經有一次陪尹湛到過你家門口。』
『是嘛，這還算有些說服力的事實，總算是直接和我有關係。』
『尹湛那傢伙說是送錢給你，他進去了，我就坐在外面等他。』
『然後呢？』
『尹湛進去之後，一輛破舊的轎車突然停在了這棟樓前，和這棟高級公寓樓多麼不和諧的破車啊……』
『……』
現在你知道了嗎？我贏了，為了讓你看到自己的末日，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氣。
『真是幸運啊！』
『……』
『你走下的那輛車，它的車牌號居然和我死去的弟弟的生日一模一樣。』
『……』
『0、2、2、4，所以我才能記得這麼清楚，牢牢刻在了我的腦袋裡。我永遠不會忘記的……0224，就是因為是這個號碼我才記得這麼清楚，如果是別的號碼我絕對記不住。不知道這是天堂裡的幼民在幫我，還是在懲罰我……』
『所以呢，你的結論？』
『我已經去過那個混蛋的家裡了，就在不久之前，我用我的兩隻眼，清清楚楚確定了0、2、2、4，我已經確定了這一切。』
『……』
呼呼……魔女從口中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於是，一直被我壓抑著的憤怒，一直被我壓抑著的本來目的，毫不遲疑地一個一個往外蹦……
『死吧！』
『……』
『你去死吧！』
『比看上去要聰明點啊你，三年以來發生的事，誰都沒有察覺的事，居然被你發現了。』
『三年？』我疑惑地發現她的語病。
『還有江竹原和朴雲影啊！』
哈，原來……
『我早就想到了。』
『你告訴過尹湛嗎？』
『……』
『反正我都要死在你手裡了，你最好不要再對那孩子說些什麼。雖說我一次也沒做過什麼好媽媽，不過也不想在孩子心中留下一個瘋子媽媽的印象。』
『……』
我顫抖著嘴唇，呆呆地注視著對面鏡中反射出的自己……真的是和雲影太像了，像得讓人起雞皮疙瘩……從紮起來的頭髮到五官，全身無一不像……可怕的相像，將來也會一樣的哭喊，一樣的死去嗎……
『反正真相已經被你知道了，與其我的大名登上報紙，被人指指點點，還不如死在你手裡。』
『他們……也是你的……兒子啊！』
『不過就算我死了，你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有你陪我到地獄做伴，這不是正好，否則我一個人死得豈不是太冤枉了？^-^』
『江竹原、江天空，他們也是你的兒子啊！』
『他們怎麼會是？從我肚子裡生出來的只有江尹湛一個，我沒有生過那兩個傢伙。』
魔女一臉的笑容，慢慢地、慢慢地……向廚房退去。我，韓雪理，也慢慢地、慢慢地……一步一步向魔女靠近……
『後面的故事你不想接著聽下去了嗎？就這麼殺掉我，不覺得你這段傷心的日子過得很冤枉嗎？』
『還有什麼？』
『對江氏一門，我從來就沒有任何感情，什麼迷戀、愛情、親情，那全是騙人的！只有錢，這才是我結婚的目的。為了奪到江家夫人的寶座，我懷了尹湛，當然，這些事只有我和他爸知道……可以這麼說，我對尹湛從來沒有任何感情。』
『就因為這個……不會的、不會的，這不會就是全部……』
『這就是全部。』
『……』
魔女靠在洗碗台邊，不僅沒有任何愧疚感，反而同情地看著我，開心地咧著嘴大笑。
『就算是我和他爸爸離婚了，我的親生兒子尹湛，他還是會繼承整個公司。』
『只是……只是為了這個？這就是全部的理由？不會的……』
『所以……我必須除掉第一個絆腳石，他的大兒子。』
『……』
『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我花那麼多錢找的卡車司機，他居然沒有把江竹原撞死，反而是坐在他身旁的女朋友死了……』
只是因為這個……只是因為錢、因為權利，就害死了雲影……害江竹原變成了殘廢，害天空受傷，尹湛也被利用……還有我……我……
『不過讓江竹原殘廢也足夠了，一個殘廢怎麼還能有能力經營整個公司呢。』
『……』
『而且我絕沒有想到這會是一個一石二鳥的好結果。』魔女笑得更張揚，得意忘形地坦露著她的整個罪惡計畫。
不知道她是要瘋了，還是真的想死在我手裡，總之，她無休無止地張狂笑著，同時握住了洗碗台上一把菜刀的刀柄。
『……』
我知道接下來的話會比她手中的刀還要尖銳，我沒有勇氣繼續聽下去，只能舉起雙手使勁地捂住耳朵……不要聽、不要聽……我不要聽……
『沒想到死的那個女孩居然是天空的小情人。^-^之後他幾次企圖自殺，他爸爸怎麼說他、揍他、求他……都沒用，簡直是拿這個孩子束手無策。』
神啊，如果真的有地獄，請讓我和這個女人一起墮進地獄吧！讓我能永永遠遠憎恨她、仇恨她……我要和她玉石俱焚，永世都不得超生！神啊，綁住我和她一起下地獄吧！
『不要著急啊，馬上就輪到你上場了，到時保證你恨不得一刀殺死我……』
『……』
『沒想到，有一天，與那個死去的女孩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出現了，也就是你。託你的福，江天空漸漸從前女友的陰影裡擺脫出來了……這怎麼可以，我如此精心設計的美妙計畫，怎麼可以被小小的你破壞？天下怎麼能有這麼巧的事來破壞我！』
不是的，不是天空，也不是尹湛……那兩個傢伙是燦爛晴天，是雲影總愛微笑面對的燦爛晴天……
『怎樣才能破壞他們倆的關係呢？真是費了我不少心思啊……沒想到你們倆這麼有韌性，居然還沒完沒了……打手、紐西蘭、濟州島……甚至是照片，我真無所不用啊！這些粗劣的小伎倆，實在太不符合我只做精品的路線了。現在你明白了嗎，那些奇怪的突發事件？』
『就要死的人……話還真多……』
『第一次，看到你的眼睛我就很討厭，非常討厭，比起天空那雙毫無生氣令人厭惡的眼，我還要更厭惡一千倍、一萬倍……』
『你的遺言都結束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會栽在你這個ㄚ頭手裡，什麼都不知道的蠢ㄚ頭……哈哈！』
不知道是對死毫無畏懼，還是已經神經錯亂，魔女居然啪的一下把刀柄遞到我手裡，空洞的眼神好像靈魂已飄向了異次元空間。
『用不著。』
『……』
『我並沒有打算用刀報仇。』
『尹湛……』
『我的手。』
砰！沒有慘叫，也沒有呼喊。魔女無聲無息地被我推倒在地上。我的雙手，如死蛇般緊緊纏上了她的脖子，收縮、收縮，再收縮……
『哈……』魔女胸腔裡迸出細細的悶哼。她閉上眼，平靜地接受狂湧而至的死亡的洗禮。
『要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嗎？』
撲……淚珠兒一滴一滴往下落，滾落在我乾燥黝黑的臉頰上，滾落在魔女蒼白細緻的臉上……什麼時候，落淚已成為我比呼吸還要熟悉的事情。
『……』魔女沒有吭聲，沒有惶恐，她只是緩緩抬起了眼。那雙酷似尹湛，讓我時時想起尹湛的……悲傷眼眸。
有一剎那的失神，在我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時候，那雙和尹湛極其相似、驚心動魄的眼，讓我的右手不覺鬆懈了下來……
『尹湛他知道……他知道自己只是你手裡的籌碼，是你為了結婚產下的工具……雖然你以為他不知道，其實那個傻瓜都知道，什麼都知道……』
『……』
『他說自己已經習慣被利用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都是你對尹湛犯下的罪孽，連我這個陌生人都不忍心對尹湛做出的事，全被你，他的親生母親……』
『嗚……』
輕聲的哽咽，還有我越發加重力道的手指。
『好了，最後的時刻了，為了表示對你的尊敬，我非常鄭重的對你使用敬語……』
『……』
『您見過天空哭嗎，哪怕是一次？……』
『……』
『您見過尹湛的眼淚嗎，哪怕是只有一次？……』
『……』魔女沒有回答我，她的眼睛瞪得更圓了，聲音也幾不可聞。
『您知道他們哭的時候臉上是什麼表情嗎？』我的聲音越來越低沉，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沙啞得彷彿從磨刀石上發出。
『您還知道嗎，在這個世上，他們可以信賴相信的人，除了自己的父母再沒有別人？……』
『……』
『閉上眼……』
『……』
『閉上眼……』我幾乎是處於半癲狂狀態地喊道。魔女輕扯了下嘴角，笑了，她的眼睛瞪得更圓了……
『閉上眼……』
『……』
為什麼偏偏是眼睛？為什麼偏偏是眼睛像？為什麼不是嗓音、不是語調、不是手指呢？如果是這些該多好……為什麼偏偏是這對眼睛長得一模一樣呢？不行，不能動搖，韓雪理，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這個女人，對尹湛沒有一絲一毫感情，沒有疼愛，也沒有呵護……她是一隻毒蠍子啊！殺死她，一定要用自己的手殺死她……
『閉上眼！』我淒厲地大聲喊叫著，身體抖個不停……真的是最後一擊了，我全身所有的體重都壓在了兩隻手上，壓在了魔女的脖子上。
『……』
那個女人依舊如故，沒有半分惶恐。昨晚一個犯下如此滔天罪行的罪人，她兩眼緊閉得過分平靜……
就在這時……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電話鈴聲迴盪在過分安靜的室內。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鈴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簡直是淒厲地尖叫了起來。
『好好上路吧！早晚，我們會在地獄碰面的……』魔女的臉，在我手下開始充血，赤紅得彷彿每根毛細管都開始往外滲血。我失魂落魄地呢喃著，呢喃著我倆共同的下場……
『喀嚓嚓，現在主人不在家，請在「嗶」聲後開始留言。』
電話錄音的聲音突然響起，我驚得手微微一顫。
『是我，尹湛……』
短短的幾個字……僅僅是那傢伙淡淡的聲音，就可以讓我陷入凝滯狀態……尹湛的聲音，乾燥而嘶啞，呼吸渾濁急促，處處透著疲憊……
『我好痛苦……』
掛掉！江尹湛，你立刻給我掛掉！
『媽媽，你不是說，那個傻ㄚ頭很快就會回來嗎？你不是說，她一年之內一定會回來嗎？可是，為什麼她到現在還沒回來……』
傻瓜……江尹湛，你這個傻瓜……
『不說了……我今天不是為這個打電話的。不管你和爸爸的關係怎麼樣，路人、陌生人、仇人，再糟糕……你也該偶爾回家來看看啊……』
『……』
『難過的時候，身邊誰也沒有……真他媽的傷心！』那傢伙最後一句，接近於自言自語地恨恨說著……終於，掛上了電話。
我，成了那個傢伙口中沒有聯繫的『傻ㄚ頭』……一想到這兒，我不由得苦澀地笑了。雙手無力地從魔女細細的脖頸上滑下，魔女艱難地別過頭，淚水開始從眼眶中淌下。對她的憎惡、怨恨、哀怨……一古腦兒地狂洩而出……
『那個傻瓜……這麼鐵了心的盲目相信別人，是他的愛好嗎？』
『……』
『你聽到了嗎？尹湛說他很痛苦…………』
『……』
『所以他才打電話給你……』
『……』
撲……分不清哪顆是魔女的淚，哪顆是我的淚，一顆穿插著一顆散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我們該怎麼活下去？』
『……』
『現在我們該怎麼活下去！』
這次不是脖子，而是衣領……我緊緊拽住魔女的衣領，衝著她那雙和尹湛一模一樣，現在卻不知道彷彿如大理石雕刻的眼睛，拚命喊著，拚命喊……
『嗚……嗚……』
那個女人……此刻看來，她似乎比我更不想活下去。她雙手十指緊緊扣住我的肩，每一根指頭都幾乎要陷進我的肉裡去，她正用全副心神克制著自己的哽咽聲。
『嗚……嗚……』
靈魂飄搖在九重天外，只剩下我空空如也的軀殼和腦袋。我嘴唇半啟，無力地推開肩膀上的魔女，雙手停在半空中……
『雲影……還有那些看上去很強壯的傢伙……他們其實多麼脆弱，和我不一樣……和我不一樣，他們其實是多麼脆弱的孩子……他們不習慣受傷，對傷痕沒有免疫力……他們忍受得有多麼艱難、多麼痛苦……』
『嗚……嗚……』
『只是因為錢，就殺死……那些善良孩子的愛情……愛情……你怎麼能忍心？』
『嗚……嗚……』
『因為錢，只是因為錢……』
魔女終究敵不過排山倒海的眼淚，全身崩潰般地匍匐在地，隨後，她氣息急促地狠命扯住我衣領，搖晃著搖晃著，似乎求我不要再說下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開門！開門！』
聽到門外傳來陌生的聲音，我伸出衣袖使勁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媽的，李警官，你去下面的管理室拿下鑰匙。不是不是，鑰匙！算了，我自己去拿，你就在這裡守著，哪裡都不要去！』
鏡子啊，鏡子……這個世界上誰最悲傷？這個世界上誰最可憐？雲影……天空……尹湛……韓雪理……爺爺……這個世界上誰最痛？誰最不幸？
低下頭，看到魔女脖子上鮮明的手指印，我找不到答案，只能呆呆地反覆在心中吟誦著這無窮無盡的疑問。這個冷酷的世界啊，我要閉上我的眼睛，把你隔絕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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