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１５＜＜
『來來來，罰款五千！』我們剛深入這『蝴蝶』妖精的腹地，一個比露露姊打扮得還要花枝招展百倍，熱熱鬧鬧得如同孔雀開屏的女人就不知從哪裡蹦了出來，說著還大剌剌地伸出了一隻手。
『知道了，死丫頭！』
『哎喲，這又是誰呀？』孔雀女彷彿發現了新大陸似的看著我，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
『新來的，從今往後就是我們的一員了。』
『長得這麼幼齒，她該不會是未成年吧？』孔雀女上上下下仔細地嗅著我，年齡這玩意原來也是可以嗅出來的。
『人家已經二十歲了。』露露姊推了她腦袋一下，正好把她的鼻子從我身上推開。
『真的？那還不錯。啊，對了，太好了！剛才五號房間的客人就吵著要小姐過去，你帶她過去看看。』
『喂，你讓我們喘口氣行不行，我們倆才剛進來！！』
『呃，那你就老老實實給我交罰金吧。』
『鐵公雞……』露露姊嘟囔了一聲，接著一聲不吭地拉我走開了。
我心寒地看著那一桌桌喝得東倒西歪的醉漢，看著他們醉生夢死，恨不得鑽到酒瓶裡的醜樣，心頭沉甸甸的，而且是越來越沉了。露露姊領著我熟練地穿過一條條狹窄的彎道，她始終一言不發，暈黃的燈光照著她的臉，顯得有些支離破碎，一如我現在的心情。
我還沒來得及張開嘴向露露姊問些什麼，她已經嘩地推開了一扇門，大剌剌地走了進去。我抬起頭，看見上面一個斗大的『五』字。
房間裡卡拉OK設施一應俱全，一條長桌上面擺滿了酒瓶和下酒菜，美麗的水果拼盤擠在那杯盤狼藉之間，桌旁圍坐著三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子。雖然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但是從頭到腳升起的排斥感仍是讓我飛快地避開視線。
露露姊怎麼會知道我內心已經風起雲湧、思緒連篇，她把我扔到一個靠角落的位置上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了下來。
『對不起，我來晚了，好哥哥們，讓你們久等了。』
『哎呀，露露你真是討厭！讓我們等了這麼久，想死人家了！』
呃～！只覺得胃裡一陣翻湧，昨天吃的雞蛋都快吐出來了。
『所以我今天才帶了新朋友來給你們賠罪嘛！怎麼樣，漂亮吧？』
『哇！ -0-這位小姐幾歲啊？』
『年方二十，正當年華，怎麼樣？』
『正點、正點！』
什麼正點、正點，這幫混蛋……-_-如果可以，我真想坐到天花板上去，於是我挑了一個老遠老遠的位置重新坐下，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幫人。
露露姊率先領唱了一首歌給他們助興，這麼難聽的歌聲居然也贏來了一片喝彩聲。-_-接著，露露姊一邊給他們斟酒，一邊不時向坐在天邊的我投來殺人的目光。
『還不快給我笑一個，否則我要殺人了。-_-^』我是這麼理解她目光的含意的。
無奈，我只好硬生生扯起自己的嘴角，抽搐著臉部肌肉勉強自己笑著，我想人家看了可能會認為我臉部痙攣……
『小姐，你叫什麼名字啊？』三個大叔中最年輕的那個，拍著我的肩膀，一臉詭異笑容地問道。
『江、美、娜。』我一字一字，氣運丹田，堂堂正正地大聲答道。天知道我等這個機會等好久了！
那男人見我如此，嘎嘎怪笑了幾聲，越發詭異曖昧地說道：
『不要這麼緊張嘛！ -0-哥哥我很可怕嗎？哈哈～哈哈！』
不是可怕，是可憎。我不著聲色地推開他的手，為他的酒杯裡斟滿酒。
『手下留情一些啊！別讓她喝太多，這丫頭今天可是第一次。』露露姊從桌那頭扔過這句話，接著就和另外兩位把領帶套在頭上的歐吉桑興致勃勃地跳開了舞。
他們又蹦又唱，還真是熱鬧非凡。
呼……這是什麼樣的生活啊？我是無論如何也拉不下臉面的。這麼想著，我只能睜大著雙眼，怔怔看著眼前光怪陸離的一切。偏偏有人容不下我這麼清靜的過日子，身邊那位歐吉桑，噙著一抹妖氣極重的陰險笑容，賊兮兮地把酒杯遞到了我面前。
喝就喝吧……-_-總比這個肉麻兮兮的傢伙對我糾纏不休的好。想到這，我接過這傢伙遞來的酒杯仰頭就幹掉。咕嘟咕嘟～！熱辣辣的液體一直從嗓子眼流到了心窩，奇異地，腦袋裡一股熱氣嘩啦啦升騰起來……好輕、好妙，我欲乘風歸去，誰也別攔著我！呵呵、-0-哈哈……-0-這時露露姊深情款款，嚇得人忍不住第六次雞皮疙瘩落一地的說：『好樣的，我們的美娜是好樣的！對不對？美娜，對不對？』
聽到美娜這個名字我就高興，我一邊和那個傢伙乾杯，一邊忍不住裂開嘴傻笑著：『嘻嘻！ -0-沒錯，我的名字叫美娜！江、美、娜！』
就這樣，一瓶洋酒眨眼之間就鑽進了我的肚子。剛才唱歌跳舞的那三個人也不唱了，全都該看我表演了，看著我一杯一杯地烈酒下肚，他們的眼睛也一下比一下睜得更大。托這位第一次見面的酒精君的福，我的精神和腦袋已經……全面出逃中。
『你！是不是江天空那個混蛋？』
『呃，我們美娜這是怎麼了？火氣這麼大幹嘛！』
『你有什麼了不起的，嗯？憑什麼總是這麼神氣吧拉的？』我腳一蹬，唰的一下竄上了亂糟糟的桌子，揮舞著右臂大聲質問著。
『沒錯，沒錯，有什麼了不起的！』那個男人估計也醉得差不多了，他也橫七豎八地跟著我爬上了桌子（不過姿勢沒我帥），隨著我一唱一和。
『還有江尹湛那個混蛋，你也是一樣的壞！你們是天底下最骯髒骯髒的垃圾！江天空，你憑什麼那樣對我？你有什麼資格叫我閉嘴？有什麼資格？！』我歇斯底裡地在桌上呐喊著。
『沒錯，江天空是個壞蛋！江天空，壞！天空壞！ -0-』那位歐吉桑也在一旁跟著瞎起勁。
『還有你……老爺爺……』
『呀，我不是什麼老爺爺……-0-我不是！』
『對不起，老爺爺，對不起……對不起……』我站在桌子上，一個勁地向站在對面的『老爺爺』點頭鞠躬陪不是，那男人也沒辦法，只好一個勁地向我點頭鞠躬還禮。一旁的露露姊和另外兩個男的見我們這個樣子都傻了眼，下巴快掉到地上了，不過他們很快就習以為常了，找了一個角落坐下，繼續唱他們的歌、喝他們的酒。
『哼……我本來就是這副樣子，怎麼樣？好，不讓我去學校就不去！小乞丐本來就沒資格去學校！』
『怎麼會！ -0-我們漂亮的美娜怎麼會是乞丐！誰說的，給老子站出來！』
『江天空……你這個大頭鬼！壞蛋！你什麼時候對我好過了？！大壞蛋……知道昨天我的心有多痛嗎？好痛、好痛……昨天你進門的時候，我還像一個傻瓜一樣，心裡不知道有多高興……我是一個傻瓜、我是一個大傻瓜……你也是，你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白癡……』
『既然這樣，美娜，我們去找那個欺負你的江天空算帳好不好？那個欺負你的壞蛋，我們找到他好好的教訓一頓！』
『真的？』我睜著晶亮的眼睛，扯著那男人的領帶身體上下彈跳。男人護著脖子，痛苦地點點頭。
我高興得像猴子一樣從空中跳到了地上，繼續咯咯怪笑。男人牽過我，就向房間外走去。
『你上班第一天就和人出去續攤啊……』露露姊一邊嚼著魷魚絲，一邊看著我含糊不清地說道。
意識朦朧地跟著那個男人走出了房間，還是那些燈光暈黃的窄道，身體彷彿已經不屬於自己，我一飄一飄地走上了通向出口的台階。
走到出口的那一剎那，猛烈的風狠狠地拍擊著我的雙頰，酒精的威力在強勁的風下面漸漸退縮，我腦子頓時清醒了一半。
『走！我們找江天空去！』那歐吉桑說完，跳到馬路中央就去抓計程車了。我癱軟地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光景。
男人不久便招到了一輛計程車，昂首闊步地向我這邊走來。
『走，美娜！我們去找天空吧！』男人伸出手，想要扶起我。
『天空在哪裡……-0-』
『我們坐計程車就能找到他了。』
『嗯……算了……天空，這種混蛋我沒必要去找他，我不想再見到他了。』
『唉～！不要這樣嘛，美娜，我們去找天空吧，嗯？』
『我說了不用了……』
『-0-臭女人……大家心裡都明白怎麼回事，你就別在這裝腔作勢了，嗯？我們走，美娜，找個溫暖的好地方……』
該死的混蛋，他果然不安好心……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_-
男人見我遲遲沒有動靜，乾脆伸出兩手開始拉我，本來就已經全身癱軟的我哪裡敵得過他的力氣，只能被他從地上拉起，然後跟著他，兩眼發暈地向計程車走去。
不該是這樣的，也不能是這樣……我使出全身的力氣想掙開這個男人的手，無奈酒精麻痹了我的神經，讓我全身使不出半分力氣。突然，在計程車後面，一輛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的汽車映入了我的眼簾，深灰色車身，在街燈的照耀下泛著銀色光澤的轎車……難道是？！我揉揉眼，想更走近一些……幾乎在我舉步的同時，深灰色轎車的後車窗也柔和地緩緩下落。
『唉，美娜，不要再這樣子了嘛！你這樣子我好辛苦……』那個男人嘻皮笑臉地一下子從後面把我攔腰抱住。
這時，車窗剛好打開……我傻了，呆呆地看著裡面那張臉，裡面那張臉也面無表情地看著我。老天何其殘忍，他為什麼偏偏選擇在這種情形下讓我的自尊心又一次掃地，我以為我不會在乎的，可是在他面前，我頓時覺得自己如玻璃般脆弱，暫態間破碎成一塊塊碎片，而且一塊一塊散落到地上再也回不到原位。
『喂……你，江天空……』我有些憤恨，又有些自暴自棄地終於從齒縫間，一字一頓地叫出這個名字。
天空無聲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我身後的男人。
『你、你這個壞蛋！你究竟……你到底、究竟……』我鼓起十二萬分的勇氣，打算把剛才喝醉時練習過的罵人話全部如數奉還到他身上，可是就在我剛張開嘴的同時，那張臉，那張一如既往冷若冰霜、讓人恨不得想上前撕碎踩爛的臉，又隱沒在車窗裡的陰影裡，被黑色的車窗完全擋住了。
我不能容忍他再次如此漠視我，他也沒有資格這樣冷漠地對待我！我衝上前去，哐哐哐！哐哐哐哐！用雙拳憤怒地敲擊那擋住他面孔的車窗，
『打開，混蛋！打開車窗！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你有什麼資格這樣對我！你算什麼東西！算什麼東西！你沒有資格、沒有資格這樣對我！你什麼也不是、什麼也不是……嗚嗚嗚嗚～！』我無力地蹲坐在道路邊，把頭埋進懷裡，在喉頭哽咽著最後一句話。好恨自己的沒用，為什麼罵到最後傷心難過的反而是自己。
江天空那混蛋坐在車裡，在我的面前遠去了，我再也忍不住抱著頭，就這麼蹲坐在路邊嚎啕大哭起來……史上最壞、史上最壞的人不是江尹湛，也不是江天空，就是我自己啊！我恨我自己……
『美娜，怎麼哭了！來來來，-0-別哭了、別哭了！你哭了讓我好難受。來，和我找個溫暖的地方去……』
『你閉嘴……』
『美娜……-0-』
『我說讓你閉嘴，你沒聽見嗎？』
我兇神惡煞的樣子讓那個男人傻住了，他好半天才從我晚娘面孔中找回神。他猶豫地連連後退，然後轉過身，瘋了似的跳進計程車逃亡而去。
之後的十幾分鐘，我用雙手裹緊自己，跌坐在地上，淚珠一顆一顆的往下掉，無視於身旁圍觀的人群。
『呀！雪兒！你在這裡幹什麼呢？』露露姊不知從哪兒奔了出來，她高聲喊叫著，手忙腳亂地扶起全身僵硬的我。
〈『蝴蝶』裡〉
大廳裡很吵，嘈雜的音樂聲、喝醉酒人們的奸笑聲，還有興奮地尖叫聲……四面八方地朝我湧來。露露姊把我安頓到大廳中間的一張椅子上，撇著嘴看著我。
天空的那張面孔還是不時地浮現在我眼前……
『哎喲喲，你這是怎麼搞的，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不正常，你到底是怎麼了？』
『壞蛋……』我自言自語著。
『你是說那個歐吉桑嗎？其實他也沒什麼錯啊！到這裡來的人都是這樣，只不過是你自己比較特別罷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當初你就不該跟著我來！』
『壞蛋……就這麼走了……壞蛋……』我繼續喃喃自語著，沉浸在一個人的世界中。
『喂，你倒是有沒有聽我說話……-0-』
『冷血無情、沒心沒肺的傢伙，良心都讓狗給吃了……』我憤憤地說道。
『喂，這個拿去，把你的臉好好擦擦，看看我給你化的妝都弄成什麼樣了？醜死了！你還是回家去吧。』
『我要工作。』
『叫你回去就回去！』
『我、要、工、作！』我啪的一下推開露露姊遞過來的手帕，毫不猶豫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0-媽呀，嚇死人了！別再使性子了好不好？』露露姊想攔住我，可為時已晚，我已經邁開大步，毫不遲疑的向一號房間走去。
『喂！那你至少要把臉擦一擦啊，就算是要工作，你這樣進去會嚇死人的！』
哐～！我使勁地把門撞開了，露露姊焦急的聲音被我遠遠地拋在了腦後。裡面玩得正起勁的三對男女轉過頭，看著我，愣住了。
『大家好！-0-我是韓雪……不，江美娜！我要加入你們和你們一起玩！-0-』
『哇嗚……太好了，快進來、快進來！』露露姊是多慮了，我這副樣子不僅沒嚇到他們，其中一個男人還很高興地迎接我進去。
我放縱自己隨時會倒栽蔥的身子撲倒在沙發上，貼著一個靠門的男人坐著，那男人不過二十出頭，一臉興趣盎然地看著我，
『哎呀，你哭過了？看看你這張臉！』
『請給我一杯酒……』
『嗯……酒？』
『請給我一杯酒！』我又大聲地強調了一遍。
『呃……呵呵，好，看來我們這裡是進來了一個女中豪傑了。來，我們乾一杯！』
就和剛才五號房間的那個男人一樣，在給我倒酒的同時，這個男人也自然而然地把一隻手扶在了我肩膀上。這次……我沒有拒絕，也沒有乘機躲開，我眼裡只有那只酒杯，貪婪地向它伸出了左手……
咯！一切不過發生在一瞬間，那扇不久之前剛被我推開過的門又被人推開了，一張熟悉的臉、一張沉靜的臉、一張比我以前見過的任何時候都要火氣旺盛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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