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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盤著腿坐在床上,拿著毛巾擦拭著未乾的頭髮,一面俯瞰著坐在對邊床下書桌前的淑珍。她正佇著頭,輕轉著筆,滿臉困窘的盯著書看。另一個學姊則從容的撥著吉他的琴弦,輕輕的跟著旋律和著。
紗窗外是一片靜謐幽暗,似乎樹叢裡的蟲聒聲背後,藏著的是一片毫無生氣的黑夜。
今天,或許會掛著星星吧?我閉上眼睛輕輕的想像,假想自己正站在天台上看著漫天的星斗。我喜歡看著那顆顆亮晶晶的星子所拼湊連結的圖案,我相信:只要心裡擺的下這片星空,心情自然也會隨之開闊。
「蓓瑜,聽安安說:考試前要去助教那邊看書,妳要去嗎?」淑珍突然攀著床邊的樓梯跟著我說。她的臉龐帶著些許的稚氣,似星子般的的瞳仁正隔著鵝黃色的眼鏡鏡片對著我閃爍靈現。
「好阿,去那邊看書吧。不然圖書館也沒位置了。」我思忖著:期中考怎麼就這樣不知不覺的到了。淑珍突來的這個意見,卻讓我頗意外。我爬下了床,在桌前坐著,右邊櫃子上的寶特瓶裡,一隻熱帶魚正延著瓶壁轉著圈圈。
我叫他奇奇──望著他那糗糗的樣子;我想,過陣子來幫他換個新家吧。霎時間,我想到了莉莉,也想到了你。現在的你正做些什麼呢?是不是也正站在魚缸前看著莉莉?
「啊──我好想動一動喔──」
我伸了個懶腰,站直了身子。淑珍正闔起課本,把那本天書按著它的高矮往書架裡安插進去。她穿著淡藍色的T恤,套了件米色的外套,我靜靜的看著她的動作。她真是個美人胚子,雖然早就知道,但卻第一次這樣不自覺的望著她──
「妳不是參加舞羚社嗎?」我正看著她發呆,淑珍的聲音讓我頓時回過神來。
我皺了皺眉頭,對著淑珍聳著肩:「去了幾次就沒去了。」並不是我懶,而是,跳舞,終究還是得跟隨著音樂來邁開腳步。總之,我會害怕──
「那不如和我跟學姊一起去彈吉他吧。」淑珍露出了她的笑臉,婉婉的說。
我瞪大著眼睛,對著淑珍苦著臉:「妳在挖苦我啊,我的聽力又沒那麼好,對節奏……不那麼敏感阿──」
「好吧,那下次我再陪妳去打羽毛球吧──」淑珍拍著我的肩膀,在兩道的視線接觸的剎那,我們倆咯咯的相視而笑。
我站在窗台邊,有一道風拂過我的臉龐。沁進我的心裡的,除了這熄了燈的校園、宿舍門口僅剩幾盞燈的黃色光醞,還有一份──深刻的友誼。
「安安說什麼時候要去阿──」我突然想到了你,或許說──我是想到了期中考,那真是令人感覺沮喪的煎熬。我討厭物理,深深這麼覺得,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明明對一件事情沒好感,但卻又不得不去面對它。
我走回桌前,把那本啃噬著我的耐心的物理課本放到桌上。這些算式文字像極了另一個遙遠世界,一點都不真實,只是冷冰冰的橫在我的面前。
「星期六吧。她好像跟助教混的還不錯的樣子──」淑珍回答道。
「安安不是跟助教一樣都住彰化嗎?」勉強的翻了幾頁,我把助聽器的音量調高了些許。然從從螢幕旁把耳機挪了出來戴上,「我要看書囉──扛巴爹。」淑珍跟著我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如果,從出生我就可以選擇自己的未來。那我願意用每天的一點時間來換取身體的健全。大家都說:蓓瑜,妳是個認真的女孩…,蓓瑜是個很乖巧、樂觀的孩子…。但,那是因為不想讓家人操心,所以必須更努力更樂觀。故事既然早在誕生時便已擬好了大綱,我能做的,只是用心的寫完屬於我的每一段篇章。
「蓓瑜,妳怎麼了──」淑珍推了推我的肩膀。
我看見課本上的有幾滴眼淚醞了開來,抬起頭看著淑珍,才發現灼熱的淚水竟然流個不停。我居然有點想家了,我想姊姊,想爸媽──第一次離家,怎麼就這麼遙遠。「我沒事啦──眼睛進沙子。」等情緒稍稍平靜,我尷尬的說著。
我想,淑珍大概也嚇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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